辜蘇的動作很慢,但一點都不容拒絕,她掰開他的嘴,將滾燙的藥汁一點一點倒進他的嘴里。
姜一程被燙得生理性眼淚都掉出來了,要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絕對要跳起來狠狠瞪辜蘇一眼。
媽的,這種溫度是存心要燙死他嗎!就算他喉嚨原本沒問題,喝完這碗藥也可以不用再開口了吧!
她該不會是因為嫌他太吵想要趁著他喝藥把他燙啞吧!
姜一程想著正要反抗,就聽見辜蘇沒有波瀾的聲音說道:“這藥里有能起死回生的路引草,只生在三大雪山之巔,要摘到它,尋常人需要翻過十三座雪山;有使人明目的萬丈璃,只生在九回深淵之下,若是要找到它,須得淌過生有毒鱷的孤珈河;有為人重塑筋骨的煉鐵欏,只長在極寒極熱之地,唯有隔海的冰川下未噴發(fā)的火山口才采得到……”
姜一程:“……”
這、這……這么珍貴的嗎……
他眨眨眼睛,把眼里的淚都眨出去然后委屈地嗚嗚了幾聲,示意她把藥放涼一點。
看在你為了治好我不惜花費這么珍貴的草藥的份上,我就原諒你好了。
辜蘇搖搖頭:“不行,我聽說藥要趁熱喝才有用。”
姜一程:“……”要是可以,他真想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告訴她,真正的問題是——它真的不是這個熱法??!
辜蘇看出來他的猶豫:“除了路引草、萬丈璃、煉鐵欏,這藥里還有……”
“啊啊啊啊嗚嗚……”我喝我喝我喝還不行嗎……
辜蘇點點頭,摸摸他,夸獎道:“好乖?!?p> 姜一程:“……”:),你倒是給我一個我不乖的機會啊!
他聽著她并不怎么走心的夸獎,正打算忍著灼燙將那些滾燙的藥汁吞進去,同時眼淚不住往下掉,他想一邊吞一邊想自己剛剛想錯了,這個女人倒是想負責,可要照她這個負責法,這個孩子還指不定能不能順利長大呢。結果剛把藥吞下去卻發(fā)現(xiàn)那些藥并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燙,經(jīng)過喉嚨的時候還有些癢癢的,很舒服。
姜一程再次無理取鬧,他撇嘴,生氣地想道,這個女人不是說要趁熱喝嗎,怎么又給他降溫了,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好好照顧他??。∵^分!哼!
辜蘇把他的頭掰回來,聲音聽起來清清冷冷地:“別鬧了,你先休息吧,這樣對身體好?!?p> 姜一程順著她的力道把頭轉(zhuǎn)回去,心滿意足地想道,既然你求著我讓我不要生氣,那我就放過你好了。哼……
辜蘇看著他全程自我憤怒又自我降火:……
果然是穿越之后就降智了嗎?
喝過藥后,姜一程雖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說不了話,但眼睛確實一點一點慢慢好了起來。
雖然這花了他近三年的時間。
姜一程并不覺得這三年有多長,畢竟更多人在當初那樣的傷勢下會永久失去光明,而他只不過遲了三年才得到。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從前的顧之白,只花了三劑藥就讓他重返光明。
他唯一不太習慣的是自己的口不能言。
即便三年時間過去,他也習慣不了。
在他被迫沉默的這段時間里,他感覺自己似乎是提前進入了自己的老年時代。
辜蘇在雪山的生活真是太枯燥無趣了,她就像生活在跟他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樣,不需要進食,不需要睡眠,甚至不需要交談。
每日睜開眼,他只能看見她握著一把紅傘站著,看著遠方。有時是星星,有時是月亮,有時是夕陽,有時只是單純一片形狀普通的白云或者一只居然能夠飛過雪山的白色的鳥。
他懷疑自己之所以被撿回來單單只是因為她太過寂寞,需要人陪,可是他又無比明白,自己之所以這么久都沒有辦法開口,未必就沒有她的原因在。
她不茍言笑的樣子給他一種無法打破的隔閡疏離感,連偶爾笑起來的時候也讓他覺得自己不過是隔著霧看一朵花。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來,他最初進入游戲的時候看到她時的那個表面笑得又溫柔又好看、下手的時候卻一點也不留情的樣子。
他覺得她不應該這樣,她應該是笑著的,有活力的,而不是像一潭死掉的水一樣,擁有著這樣無與倫比的美麗將自己活成心如死灰的模樣。
所以在開始可以獨立行動以后,姜一程總是試圖做一些能夠引起她注意的事情。
比如突然把一團雪塞進她的手心,突然跳到她面前,突然拉起她的手隨便選一個方向跑了起來,又或者是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或者姿勢。
但是她根本就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露出多少笑容。
她只會看著他,然后憑空變出一個紅色的撥浪鼓、一個吃起來太過甜的糖人、一只做工精致的紙鳶、一本晦澀難懂的古書、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蕭、一套很合身的衣服甚至一個會動的雪偶,諸如此類,數(shù)不勝數(shù)。
她大概是以為他是無聊了,所以給他變了各種各樣以為能夠取悅到他的東西,卻極少會想到應該給他一個更加真實的笑容。
姜一程不知道自己這次為什么能夠在這個身體里停留這么久,但這不妨礙他難受。
他并不是因為玉山太過無聊才會不開心……
可惜辜蘇根本沒有在意他的想法,甚至連話都不愿意讓他說。
姜一程站在離她一步遠的身后看著她,覺得她比天上的月亮還要遙遠。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真冷哪,仰頭看她。
你冷嗎?
辜蘇看懂了他的眼神,對他搖搖頭:“我不會冷的。”
我很冷,你能抱我一下嗎?
辜蘇點點頭,這不算是什么很出格的要求。
她蹲下,三歲的姜一程還太矮,被她抱著的時候,連姜一程自己都沒有辦法產(chǎn)生什么旖旎的想法。
只不過就著這么近的距離看她,她還是美得不像話,如上等骨瓷一般的皮膚湊近了看反而越加精致細膩,完全不懼怕任何太過接近的挑剔。
姜一程覺得自己是在找罪受,因為她身上的溫度并沒有比她的手高出多少。
他伸出手,戳一下她的臉,想道,若是從前,辜蘇肯定會嫌棄地把他撇開,然后假裝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這樣的行為非常不禮貌。
然而辜蘇現(xiàn)在一點反應都沒有。
姜一程這個人似乎并不能引起她的半點注意。
不知道為什么,姜一程覺得自己有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