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蘇想,難道這個世界還想要喚醒一心沉溺在情愛里的顧之白嗎?
怎么可能會喚得醒呢?這個人將她從冥府忘川之下喚醒,就是為了讓姜一程永遠忘不了自己。
她看著遠方的星辰,終于冷靜了下來。
其實本來不應該的,她怎么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生氣,不過就是被一個愚蠢的靈魂愚弄,怎么值得她花三年的時間來不平?
不過……記住名字就夠了嗎?
這怎么行,寧愿騙我都要我做到的事情,我自然會做得盡善盡美,才不枉費你費的這苦心一場。
若你想過除你之外,那就除你之外。
她放下懷里的姜一程,看著遠方的星辰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頭看向他:
“告訴了我你的名字,就建立了與我的羈絆?!?p> “告訴我你的生辰,我就能掌握你的過去現(xiàn)在與將來?!?p> 姜一程看著她,不明白為什么她忽然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他的這具身體只有三歲,還只是一個小白團子。
該不會!這個女人真這么喪心病狂,居然對一個小白團子都下得了手?!!
他張張嘴,卻只能發(fā)出嘶啞難聽的“啊啊啊”的聲音。
“啊”完,他扯住她的衣服,搖頭,表示自己什么都說不了。
辜蘇再一次問他:“你愿意嗎?”
姜一程:“???”
什么鬼,你是認真的?
姜一程稍微收斂一下自己的吊兒郎當,這其實不怪他。在玉山這三年,辜蘇把生活過程了死水,倘若他不時時自我娛樂,豈不是太無聊了。
雖然吧,有時候看著她發(fā)一整天的呆好像也蠻好的。
“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會愿意的?!?p> 姜一程:“???”
為什么又突然給我出這種沒有上下文的填空題?
你好歹提示一下啊喂,什么愿不愿意的,這又都是什么鬼?
你腦子里面在想什么?
最最最關(guān)鍵的,難道不是,我!他!媽!根!本!就!說!不!了!話!
辜蘇伸手,把他肩膀上的雪拿下來,看著她白得透明的手拿著那點還不到指甲蓋大的雪花,看著她手背上清晰可見的紫色的靜脈,姜一程忽然有些恍惚,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有著一種莊周夢蝶的不真實。
“告訴我,你的名字……”
遙遠的聲音自記憶的遠方傳來。
姜一程想,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我的名字……
他想著又清醒過來,不對,她確實是不知道的,因為他從來也沒告訴她過。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么暈暈著想了好一會才從那種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混亂清醒過來。
“咳咳咳咳……”姜一程掐著自己的喉嚨咳了好幾聲,又伸出手比劃了好一陣,這才想起來,其實辜蘇一直都看得懂自己的意思。他訕訕放下手,覺得自己很好笑。
可不就是好笑嗎?他居然差點覺得眼前這只存在于神話故事里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現(xiàn)實。
“是有一點,你手舞足蹈的樣子很……”她說著停了一下,選了一個比較不那么傷害他的詞,“有趣?!?p> 有趣?那你為什么不笑呢?
“因為……”辜蘇把那朵雪花放開,它又如同有生命一樣纏著辜蘇飛了好幾圈,最后才飛入茫茫的雪山里,她看著那朵雪花飛舞的軌跡,然后說道,“這世間有趣的事情何其之多,可我看了很多年,再有趣也看膩了啊。”
姜一程瞳孔猛地一縮,但很快又回過神,心底不以為然,想道:那是因為戀游工作室那群人把你設定成一個古人,要是你的背景設置還是現(xiàn)代,不開心了就打開手機,網(wǎng)上沙雕網(wǎng)友千千萬萬,每一個都是快樂源泉,哪里還有覺得無聊?他想,別說沙雕網(wǎng)友了,恐怕就算幾個童話故事都能把你哄得開心起來。
其實這三年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來戀游工作室了。
但是這一刻他慌了,必須在足夠的刺激里才能保持清醒。
真實和虛幻的掙扎里,姜一程猛然察覺到時間和平靜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他記得進入這個世界時自己雄雄野心,記得自己每一次吐槽,甚至到現(xiàn)在都能記起當初在游樂場下看過的那些倒置的梵高的畫作,卻獨獨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他越回想,就越發(fā)現(xiàn)自己遺忘得多。
包括進入戀游之前的一切過往,名字、童年、摯友……
太過平靜的生活像塊質(zhì)量太好的橡皮擦,一點一點將他腦子的自己一點一點擦除,被遺忘的一切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他想,要不是辜蘇突然問到他的名字,也許就算到了最后他也不會反應過來。
為什么呢?
戀游世界把他困在這里到底是為什么?
小精靈說過只有讓游戲結(jié)束才能離開,可是這個游戲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得到她的心嗎?她跟這個世界里的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還是……
他想起小精靈在他戳破真相后說的那句,要他記住自己的名字。
還是真正必須要記住的,是自己的名字?
他看向辜蘇,你很想要跟我產(chǎn)生羈絆嗎?倘若我能告訴你我的姓名。
辜蘇搖頭,只是羈絆怎么夠?
姜一程看著她,心底百味雜陳,但他什么都沒有再表現(xiàn)出來。
他看著辜蘇張開口,對他說著什么,但是他來不及聽清,就失去了意識,趁著最后彌留的時間,姜一程張口徒然喊道:“啊啊啊啊啊!”
我想說話!我想說話!
他不知道辜蘇會不會同意,但是他想,讓這個無辜的孩子擁有一個對這個世界開口的機會,大概是他最后的善良了。
然后他再次穿越了。
而辜蘇看著突然變了臉色的姜一程,將自己未盡的話講了下去:
“除我之外,你不能有其他的神。”
她面前的小白團子先是一愣不敢置信的樣子,眼眶慢慢發(fā)紅,然后抱住她,放聲哭了出來:
“阿白,你是不是很恨我?
對不起阿白,對不起,我忘記了你。
其實那個時代一點都不好玩。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帶我會玉山上面那個四季都是大雪的家,那里有你送我的撥浪鼓、糖人、棋子、古籍、衣服、花燈、玉簫,還有那個一直愛我的你。
我錯了,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阿白,阿白,這一次你能不能帶我回家?
阿白,阿白……”
長久的沉默讓他此時的痛哭聽起來像刀子割鈍器兩兩相撞時發(fā)出的那聲尖銳一樣難聽,被他緊緊抱住的辜蘇看著遠方的星空,它們?nèi)栽诒郎ⅰ?p> 回不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