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進(jìn)了家門,我媽第一句話就是:“怎么跟個太平間似的房子哦。”
“……您這么說您女兒住的房間真的不忌諱嗎?我的媽媽?!?p> 我媽今天眼線似乎畫長了,所以眼睛看起來有些翹,她斜著眼睛一撇,我身體一顫,提防著她脫鞋。
“咳咳,媽,快坐吧我給您倒水。”
我逃也似的安排我媽坐上沙發(fā),王姨在一旁拉著我媽的手?jǐn)⑴f,拉著家常。
“寧橋。”我媽叫我。
我已經(jīng)全然習(xí)慣了我媽叫我全名的樣子,所以對于語氣的把握我已經(jīng)了熟于心。
這個語氣,是沒什么事的。
“干嘛?!蔽易哌^去,倒了兩杯水。
“領(lǐng)我進(jìn)你房間看看?!?p> “請,不過我先聲明,沒有情書,沒有信物,沒有禮物,就這樣?!?p> 我媽瞟我一眼,忽視我的話,直接走了進(jìn)去,三秒之后,自己走了出來,邊走邊說,“唉算了看不下去了,太亂了。”
“亂?”我扒在門框往里看一眼。
“還行,不亂啊。”
“屋子里衣服到處堆,化妝品擺一桌子,衣柜里衣服亂糟糟,你說說像女孩子的樣子嗎?你這樣那個男孩子還肯要你我真是阿彌陀佛了。”
“說起來,我女婿怎么還不來,嘖。”
“女婿?求您別亂說啊,我們真是普通朋友。”我?guī)缀醺骛?,就差上香了?p> 我媽冷著臉,說,“普通朋友住一起?還是孤男寡女?”
“你怎么知道……王姨!”我埋怨著看著滿臉堆笑的王姨,“您怎么亂說啊?!?p> 王姨有恃無恐般,拉著我媽的手說,“哎呀小橋,我昨晚都看到你們在客廳……你就別掩飾了。你媽和我都懂。”
“不是,那個,客廳是晚上我起來上廁所,給他蓋了被子而已?!蔽铱目陌桶偷霓q解。
“人男孩子不會自己蓋要你去?”我媽截?cái)辔摇?p> “哎呀……算了不說了?!蔽铱恐嘲l(fā)背,喪得像個沙皮狗。
王姨在一旁開口對我媽說道,“是不是那個小易喜歡咱們小橋,小橋不答應(yīng)所以才……”
“哼,”我媽不屑一哼,“那說明那個男孩也不怎么樣,連她都搞不定?!?p> 我在一旁聽著,天靈蓋冒著金星,自言自語到,“夸人還帶刀子,您,行?!蔽邑Q起大拇指贊嘆到。
我媽還在和王姨討論著我的姻緣,從懊悔沒有指腹為婚到思考如何安排相親,一應(yīng)俱全。
中年婦女的戰(zhàn)斗力真是,不容小覷。
“叮咚——”門鈴響了,估計(jì)是小易來了。
我一個激靈直起身子,瞥了我媽一眼,嘖嘖,一臉嚴(yán)肅,我還是比較欣慰的,畢竟還是擔(dān)心著我。
我穿著拖鞋踏踏的跑去玄關(guān),打開門,小易一身正裝精神抖擻的站在門外,看得出來很是隆重。
“你……穿那么正式干嘛!”我低著聲音看著他。
完了完了,估計(jì)要解釋不清楚了。
“是誰啊,小易嗎?”王姨在客廳叫道。
我沒時間聽小易回答了,閃過身讓他進(jìn)來。
領(lǐng)到客廳時,我媽起先的一臉嚴(yán)肅垮掉了,換上了平靜審視的目光。
小易微笑著,聲色平靜溫和,點(diǎn)頭,說,“阿姨好,王姨好,我是小易?!?p> “坐吧?!蔽覌屢荒槍徱暤目粗∫住?p> “謝謝阿姨?!闭f著坐了下來。
“你跟寧橋是什么關(guān)系?”我媽單刀直入,端坐的姿態(tài)像個包青天,就差眉心中的月牙了。
小易看了我一眼,完全忽略掉我暗處的小動作,微笑道,“我和寧橋……”
“求求你求求你?!蔽覂?nèi)心默念著,用眼神示意小易別亂說話。
小易接受到我的暗示,向我淡淡一眨眼,說,“我正努力讓我變成她男朋友?!?p> “!”我努力瞇著眼睛,卡著眼球不讓它因震驚掉出眼眶。
“你跟我家寧橋認(rèn)識多久了?”我媽接連發(fā)問。
“近四年?!毙∫组_口。
“你們談戀愛談了四年?”
“不是,我追了寧橋四年,起先短時間在一起過?!毙∫谆卮鸾z毫不慌。
在小易說出‘男朋友’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自暴自棄了,管他呢,就當(dāng)我掛掉好了,也好堵住我媽的嘴。
我媽面色一凝,“短時間在一起過?”
“嗯。”小易說,“我去了外地,回來她就不跟我在一起了?!?p> 我眼角抽搐,盯著小易,你這概括能力也太強(qiáng)了。
“原因呢?你劈腿了還是她劈腿了?!蔽覌屓脮彴愣⒅∫?,我現(xiàn)在很害怕我媽的鞋會出現(xiàn)在小易臉上。
“都沒有,只是她說她不愛我了?!?p> 我媽聽到小易的回答,面色稍緩,看了我一眼,語氣松下來,順手扔過來一個抱枕砸在我身上,“還不給小易倒杯水?!?p> 我:“?”“媽……”難以置信瞪大眼看著我媽。
我媽把眉毛一橫,說,“媽什么媽,倒水去?!?p> 我內(nèi)心不禁想鼓掌,叛軍來得如此之快,我軍除了自爆仿佛也沒得其他辦法了。
站起身不情不愿的接了杯水,重重的磕在小易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咬著牙,“給!”
“什么態(tài)度,把眼睛給我收回去。”我媽擰起眉瞪我。
“是是是,打擾了不好意思,這里是新來的服務(wù)員,不懂事,我先撤了你們聊你們聊?!苯又裉O(jiān)一樣我弓著腰退場。
“站住,坐下!”我媽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把客人晾在這里像什么樣子?!?p> 我灰溜溜回來坐下,無意間瞟到小易嘴角不易察覺的笑,心里更加窩火。
“這個,小易啊,我家寧橋就這樣一個狗脾氣,你多包容包容?!蔽覌屚蝗粨Q了一種語氣對小易說。
小易搖搖頭,說,“阿姨,寧橋很好,是我不夠優(yōu)秀,我還要繼續(xù)努力。”
——真能吹啊,一老一小,你們怎么不是一家人呢。
“誒你們餓了吧,這樣,我跟王姨出去買點(diǎn)菜回來做,聽王姨說你可愛吃家里的菜了,今天你留這兒吃飯啊小易。”說著不由分說把王姨把門口拉。
可隨即立即折返身,說,“寧橋過來,給我指一下超市在那兒?!闭f著拉著我進(jìn)了房間,虛掩著門。
“我問你你要老實(shí)回答,”我媽小聲在我耳邊說。
“什么事兒?。可裆衩孛氐摹!蔽姨裘肌?p> “你是不是被包養(yǎng)了。”我媽聲音極低眼神極度認(rèn)真的看著我。
我這下不止眼角抽搐,整個臉都抖了起來,瞟著我媽,無語寫滿了臉,說,“以您女兒高中的姿色還有點(diǎn)可能,畢竟還能收點(diǎn)情書,但您覺得現(xiàn)在我還有那個資本么?”
我這樣說,我媽竟然仔細(xì)盯了我一眼,搖搖頭,“除了冒了點(diǎn)痘其余還好,至少咱們底子不錯啊?!?p> “呸呸呸,您想什么呢?!蔽噎h(huán)抱著手,“您女兒我沒被包養(yǎng),您女兒最大的夢想就是去包養(yǎng)別的男人?!?p> “唔……”我媽一把捂住我的嘴,瞟了門口一眼,低聲說,“少放屁,讓別人聽到了?!?p> 我拍拍手,示意我媽放開。
“行了,我們倆的事兒您就別跟著摻和了,我們自己看著辦吧?!?p> “我告訴你啊,人家男孩子追了你四年,現(xiàn)在像這種人傻錢多,眼還瞎的男人可不多,別一天作作的,聽到?jīng)]。”
“行行行,知道了,您快走吧,一會兒趕不上飯點(diǎn)了?!蔽彝浦覌屚庾摺?p> 小易一看見我出來,走了過來,對著我媽說,“阿姨我跟您一起去提東西?!?p> 我媽笑容多了幾分,擺擺手,說,“不用了小易,你跟著寧橋在家收拾一下房間吧,我跟你王姨快去快回?!?p> 說完拉著王姨走出了門,回頭還不忘給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才關(guān)上了門。
客廳只剩下我們兩人,空氣瞬間有些寂靜,我毫不猶豫坐下來打開電視,在等待開機(jī)的時間,我只顧著低頭看手機(jī),避免尷尬。
余光里,小易越過茶幾坐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我撇一眼,只能看到筆直的西裝褲。
“你媽讓我們打掃房間?!毙∫椎_口。
“你去吧,我懶得動?!蔽叶⒅娨?,假裝調(diào)臺很忙的樣子。
空氣又一次陷入寂靜,如果現(xiàn)在有背景音樂,一定是植物大戰(zhàn)僵尸。
十秒后,小易動了一下身體,我緊張得趕忙收回余光,像做賊一樣,正經(jīng)的盯著電視。
可等了一分鐘也沒見到他的下一步動作,我慢慢偏過頭,只見小易低著頭,手肘撐在膝蓋上,袖口露出白襯衣,手背筋骨溝壑縱橫,手指按在額頭和太陽穴。
柔順的劉海耷拉下來,遮住了他的神情,我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
小易頓了兩秒后,輕輕搖頭,“沒事?!?p> “真沒事?”我又問了一遍。
這次,小易緩慢抬頭,閉著眼仰著頭靠著沙發(fā)上,不動了。
我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調(diào)臺,沒事就算了。
可過了幾分鐘,我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小易的氣息似乎很重,眉頭跟膠水粘住了一樣就沒放下來過。
“小易?”我試著輕輕叫他。
他沒應(yīng)。
我又叫了一遍,這次他才有輕微的反應(yīng),動作幅度很小。
我放慢了呼吸慢慢移過去,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沒發(fā)燒啊。
等到我再靠近些,小易身上的味道傳來,淡淡的沐浴露以及……有一絲更淡的酒氣。
我很喜歡喝酒所以酒這個東西一聞就知道。
他喝酒了?什么時候?不是今早才從我家走嗎?現(xiàn)在還沒有幾個小時又被我叫來,他哪兒來的時間喝酒?
“小易……”我輕輕叫他名字。
“嗯……”好一會兒他才答應(yīng)。
“你是喝酒了嗎?”我問,看著他的反應(yīng)。
他靜靜地躺在,一分鐘后,慢慢的點(diǎn)頭,“一點(diǎn)兒?!?p> 我扯著嘴角,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是短時間內(nèi)灌了很多酒,頭開始痛了。
我突然想過來,估計(jì)他早上從我家回去的時候,喝了很多,正睡覺時候又被我叫起來,怕我聞到酒味趕緊洗了個澡。
難怪我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全是嗯,就是他剛好喝醉了在睡覺的時候。
我望著他,心里像喝了老陳醋一樣別扭。
“唉,這不傻子嘛?!眹@了口氣,我起身到電視柜下面拿藥。
“小易,先起來吃藥,吃了藥頭就不痛?!蔽逸p輕的說道。
誰知道剛才還面無表情的小易突然笑了一聲,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哄的?!?p> “疼死你算了?!?p> “疼死我你就要守寡了,我可舍不得。”“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想別的,我看也不是很痛嘛?!?p> “吃藥?!蔽野阉庍B著水遞過去。
“你不喂我么?”小易半睜著眼,真向喝醉了一般。
我正想說你愛喝不喝時,一想到今天這么辛苦的跑來,頭痛也是因?yàn)槲?,脾氣一下子消了?p> “張嘴。”
“啊——”
伺候完小易吃藥后,真以為他會消停會兒,可他居然又提要求,說,“寧橋,我頭好暈好痛啊,幫我揉揉?!闭f著直接把頭靠在我的肩上,一點(diǎn)都不見外。
“額外服務(wù)另加錢,不接受轉(zhuǎn)賬只收現(xiàn)金?!蔽翌┝艘谎奂绨蛏系念^,市儈的說道。
小易閉著眼,嘴角帶著笑,從口袋里拿出錢包伸在我面前,壞笑道,“今晚爺都包了?!?p>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暗罵一聲,“呸,臭流氓?!?p> “現(xiàn)在臭流氓頭很痛,如果等會兒臭流氓不能健健康康起來見阿姨,下一秒寧橋姐姐可能會完蛋?!?p> “……”我搖搖頭,“我媽說得沒錯,人傻錢多眼還瞎?!笨蛇@位土大款似的人心思卻很敏捷,只是通過這一短暫的相處就拿清了我的把柄。
行,強(qiáng)。我假笑般點(diǎn)點(diǎn)頭。
粗暴式放下他的頭,按摩起來。自始至終,小易的笑就沒消失過,像個炸開的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