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楊青青起了個大早,她在夢里又和楊晴晴打了一架,這次是她把楊晴晴打得鼻青臉腫,可是她笑著笑著卻哭了出來。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做夢果然都是毫無邏輯的,可是她卻怎么都睡不著了。
迷迷糊糊的,她想起楊晴晴昨天跟她說的話。
天啦!她寧愿那是夢。
她穿戴洗漱好,下了樓,看到老媽在廚房忙忙碌碌的背影,一時不知道是去搭把手好,還是繼續(xù)生悶氣好。
她們家自從棄了耕后,就一直做一些小買賣,老媽在家賣早餐,老爸就出去找點兒活干,就這樣一直被生活推著在迷霧里走,無所謂哪里才是出口,只要不是山窮水盡,哪怕就這樣一直被命運的枷鎖套得牢牢的,她們也好像很是心甘情愿。
也許是楊青青從小接受新興的思想教育,又也許是她骨子的不認命和不服輸,她不甘愿再成為生活的奴隸,哪怕被餓死,哪怕與世界為敵,她也不想活在沒有方向的迷霧里。
猶豫了片刻,最終她還是選擇忘記昨天的不愉快,去幫母親的忙。
只是老媽好像氣還沒有消,既不跟她說話,也不要她幫忙。
楊青青想幫她捏餃子,卻被她打開了手,想幫她端蒸籠,卻又被她搶去了。
她并不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只是她知道怎么馴服自己的暴戾,不像楊晴晴,像一頭無理的蠻獸的似的,到處橫沖直撞,可是上帝卻偏偏憐愛她,即使出生于這樣的家庭,也讓她享盡一切的寵愛。
她知道自己又開始羨慕楊晴晴了,意識到這一點后,她連忙掐斷自己的思緒,平心靜氣的跟老媽解釋起來:“媽,你還在生我的氣?。俊?p> 這一點她明知故問。
老媽沒說話,她接著撒嬌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爸他會打你,我要是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攔著他的,爸他一向脾氣那么好.........”
聽到這句話,老媽反應極大,驀地轉過頭,情緒失控的指責道:“你爸脾氣好,你是說你爸昨天打得應該是吧?你媽媽我脾氣不好,就活該被他打是吧?我供你吃,供你穿,到底是你爸花的錢多,還是我花的錢多,你心里是.......”
“是,我心里是沒有數(shù),”楊青青感覺自己的火氣噌噌噌的往上漲,胸腔都快裝不下了,她實在沒忍住稍稍釋放了一點出來,但是脾氣就跟天平一樣,只要稍有松懈,未能控制好,便會形成不可逆轉的趨勢。
經過激烈的戰(zhàn)爭,最終還是沖動戰(zhàn)勝了理智。
“爸爸媽媽在我心里的地位都是一樣,無所謂誰給我錢多,誰給我錢少,就算你一分錢都不給我,你也是我媽;就算我爸再怎么禽獸,他也是我爸。”嘴里冒出來的話似乎超出了她的意料,這么煽情的話,要是被楊晴晴聽到了,肯定是會被她嘲笑一番,但是,這卻是她的真心話。
她知道這個家庭不是她理想中的家庭,可是她除了接受還能怎么樣呢,她既不能去怨恨,也不能去麻痹自我,只有將自己超然物外,不管外界如何對她,她始終要對外界有一個態(tài)度,是對,是錯,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老媽沒說話,似乎就只當她是狡辯,用一種很失望的神情看著她。
楊晴晴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只好收拾好自己的脾氣,含著眼淚故作坦然的吐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苦笑道:“媽,我今天得早點兒去學校,就不留在家惹你生氣了,........要是你是在心疼你為我花的錢的話,立個字據(jù),等我自己經濟獨立后,一定一分不少的還給你?!?p> 說完,她一刻也不停頓的回了房間,拽了自己的書包就往外跑,完全不理會老媽在后面罵的聲音。
風揚起她的頭發(fā),少女的身姿像是輕盈了不少,與心房里灌鉛似的沉重形成強烈的對比。本來在眼中搖搖欲墜的淚,在風中被吹干了,此時已到了深秋季節(jié),枯葉飄落,落英繽紛,突然,她停下了腳步。
像個無助的孩子那樣站在大街上,她正想在地上蹲一會兒,卻忽然被半道出現(xiàn)的自行車鈴聲硬生生截斷了動作。
她有些慌忙的向旁邊退去,卻見那自行車上的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便是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楊青青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自行車上的少年,見那少年暗色的眼珠一直毫不避諱的注視著自己,她有些羞澀,但更多的是心煩意亂。
傅恒宇看著少女下意識的雙手抱住胸口,忽然被逗笑了,不知為什么,他突然問了一句:“你認識楊晴晴嗎?”
少女愣了愣,忽然間,眼神里冒出一絲薄怒,聲色俱厲道:“不認識!”
但她越是這么說,傅宇恒就越肯定她認識楊晴晴了。
于是,她試著猜了一下:“你是她妹妹?”
看到少女的眼睛陡然睜大了,他輕笑了一聲,覺得自己肯定是猜對了。
楊青青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她有多不想和與楊青青有關的人搭上邊,現(xiàn)在她的心里就有多暴躁。
但是面前這人聒噪得很,仿佛不打聽清楚楊晴晴,他就不肯放過她。
她本來還能壓下情緒和他一問一答,但她現(xiàn)在實在是沒有這個心力了,在耗盡最后一縷耐心時,她將心底的郁悶徹底爆發(fā)了出來:“你有完沒完哪!都說了我跟楊晴晴沒有任何關系,我也不想和她有任何關系,請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好嗎?”
她這么一說,少年被她吼得愣住了,但隨即,少年又跟人來瘋一樣,笑得歇斯底里。
楊青青懷疑自己是不是碰上瘋子了,她覺得自己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沒等少年笑完,她就拔腿出逃了,一路奔向公交車站的方向,她本來為了省錢是不想坐公交車的,現(xiàn)在被這神經質的少年逼得顧不上其他了。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少年居然對她不依不撓,楊青青的兩條腿怎么也比不上別人兩只輪子,即使她已經將自己的憤怒直接噴在他臉上了,但是這人,竟然如此難纏,跟在后面,嘰嘰歪歪的自言自語。
比如“你和楊晴晴長得真像,我差點把你當成她了”,又比如:“你們兩個一定是雙胞胎,否則不可能連脾氣都這么像”,還比如:“你知道你姐姐在學校跟個黑社會一樣嗎?”
諸如此類,全都離不開“楊晴晴”三個字,他口中念出的東西,簡直比唐僧念出的緊箍咒還難聽,她將耳朵捂上,都沒法將這魔咒過濾干凈。
“你夠了!”楊青青陡然停下了腳步,心想楊晴晴這是認識的什么人啊,整個是個妖精。
少年也沒想到她會驟然剎住腳步,自行車由于慣性滑出去了兩米,但又被他用良好的車技迅速調轉了車頭。
楊青青無所畏懼的瞪著他,眼神只消看上一眼,便使人不寒而栗,簡直跟楊晴晴一模一樣,傅宇恒想起那天楊晴晴找他來算帳時,惡狠狠火辣辣的眼神,不自覺的又勾起了唇角,正當他以為女孩兒要對他教育一番時。
女孩兒卻出乎意料的耷拉下了唇角,一臉的生無可戀,聲音也是有氣無力:“你要問什么,一起問了吧,我全部都告訴你,只求你不要在我耳邊提起楊晴晴了。”
少年略顯迷惑的瞇了一下眼睛,懶洋洋的歪了歪頭,卻沒有按照楊青青的指示出牌:“你很討厭楊晴晴嗎?”
“是的。”楊青青誠懇的點了點頭。
“她那么可愛,你為什么討厭她?”
“..........”
可愛?她到底哪里可愛了?!這男的只怕是眼瞎了吧!
楊青青幾乎是用自己最狠毒的一條視線掃了他一眼,意思很明了:給老子滾!
此時已經到了公交車站,她也沒有逃下去的必要了,只能認命的任他在自己耳朵前瞎逼逼,楊青青對他唯一的回應就是:我瞪,我瞪,我瞪死你!
但那男的可能真的腦回路不正常,見她對關于楊晴晴的話題如此回避,便拿她開刀,楊青青知道他只是想先討好她,然后再旁敲側擊出楊晴晴的情況。
楊青青對此深惡痛絕,但是伸手不好打笑臉人,她只好對他問的話進行最為簡單的敷衍。
少年問她:“你在哪個學校上學?”
她答道:“我的母校。”
少年笑了又問她:“讀高幾?”
她答道:“高四。”
“你復讀?”少年問道。
楊青青:“你才復讀!”
傅恒宇:“.........”
臨了上了公交車,楊青青簡直要精疲力盡,這人簡直是塊牛皮糖,她上了車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這人會突然扛起自行車上來,繼續(xù)糾纏她。
傅恒宇看著少女在公交車上形似驚恐的模樣,不由自覺的又笑了起來,這時走過來一個大媽,一臉神奇的看著他,他這才急忙收斂了表情,一臉高貴冷艷的跨上了山地車,絕塵而去。
楊青青被氣得胸口有些發(fā)疼,她簡直像被楊晴晴掌控著命門一樣,什么事情,只要與她搭上關系,自己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