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個人的高度差,讓這一行為顯得略顯滑稽。
但是被擁抱在懷中的苗偉庭卻是緩緩的彎下了腰,被自己父親久違了的溫情所撫慰。
他那抽氣兒的哭聲漸漸的停止了下來,苗偉庭就像是怕眼前這個流露了溫情的父親會消失一般的,也將對方給擁入到了懷里。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旁若無人的就這么抱著,仿佛若是無人打攪的話,就能這么一直抱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他們別忘了。
這可是靠近校場口的小馬路伢子邊兒上的胡同口呢。
這人往來的不多,可也總是有的。
幾個大老爺們堵著路不說,還充當(dāng)了相當(dāng)溫情背景,屢次受到了注目禮的沈家父子倆加上黎警官,就有些受不了了。
到底還是有正事兒要辦的黎警官開了口:“我說,咱們能換個地方抱嗎?”
“要不跟我去派出所,我那晚上的事兒就清閑下來了,咱們就在那個休息室里邊坐著抱,一邊兒抱,一邊給我把筆錄做了唄?!?p> “你說我這人多認(rèn)真一人,這么點(diǎn)的小案子都要做好證據(jù)的收集,絕對不會錯漏一個環(huán)節(jié)?!?p> “作為廠甸附近的良好居民,你們還不配合一下???”
這話說得,周圍四個老爺們都挺無語的。
但是卻是特別的有效,因為黎警官的話成功的打破了那種欲罷不能的溫馨氛圍與過猶不及的親子互動,將所有人都拉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去做他們應(yīng)該做的事情。
這個時候,跟這件事兒已經(jīng)沒有大關(guān)系的沈耀軍就想要學(xué)著苗大強(qiáng)的樣子,摟著沈度往家的方向回返。
誰成想,卻是被沈度嫌棄的避讓了過去,然后斜著眼睛,似真似假的說出了自己其實很久以前就想跟他的爹說的話:“其實,你那愛動手打孩子的毛病跟苗偉庭他爸一模一樣?!?p> “爸,有時候我真想跟你說一下,別把自己生活當(dāng)中的不如意與火氣,撒在你兒子我的身上?!?p> “你就不怕弄得我這么聽話的孩子,也跟苗偉庭一樣的叛逆,要知道老實孩子從來不惹事兒,可一旦想要搞事情的時候,可都是搞得大事兒呢。”
“所以爸,我以后會盡量的好好表現(xiàn)的,若是你還想動手的時候,能不能先壓壓火氣,問問我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再動手。”
“若是你就是想隨便找個茬打打孩子的話……”沈度一聳肩膀:“那我可真是無話可說了?!?p> “你可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別等到了老了老了,反倒是離了心了?!?p> 這話說的沈耀軍一愣,在這個文化水平不高,平時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寵老婆的男人他壓根就沒想過,他平日間對于沈度的打罵竟然會讓自己的兒子有這么大的怨言。
這對于一個生長于大家庭,兄弟姐妹五六個,從小就沒少挨揍的沈耀軍來說,是壓根就想不到的事情。
在沈耀軍眼中開來,父母不就應(yīng)該如此的去管教孩子嗎?
正所謂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小孩子說不通的時候,沒有什么是一頓揍解決不了的。
可是偏偏到了沈度這里的時候,卻要跟他談兒童心理與少年叛逆期這種大道理。
這對于雖然拿了一個中專學(xué)歷實際上卻只有初小水平的沈耀軍來說,是相當(dāng)?shù)碾y以理解的。
但是,他不會教育孩子并不代表他不愛自己的孩子。
所以當(dāng)沈度表示出了自己滿心的抗拒了之后,這個粗糙的男人就跟在那個瘦瘦的孩子的身后,一直沉默著,思考著,直至兩個人到了他們家的大雜院的門口時,沈耀軍才將沈度給喊了下來。
“兒子!”
“嗯?”
“你不喜歡爸爸打你,爸爸以后會盡量的克制的。”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對小孩沒什么耐心,也不會說啥特別有水平的話,說不出啥大道理的時候,我唯一能想到的解決方式就是打了?!?p> “你看你爺爺,我們兄弟姊妹六個,都是這么一路上打大的?!?p> “那時候多么亂啊,可是就沒有一個誤入歧途的。就沒有一個走歪門邪道的?!?p> “我覺得那種方式挺好,就拿來用了,只是沒想到,你們這些年輕人,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想法,要比我們可能多一些吧?!?p> 說到這里的沈耀軍深吸了一口氣,將作為父親的尊嚴(yán)全部的壓抑住,看著那個站在臺階上的他其實很愛的兒子說到:“可能這個習(xí)慣是一個不好的習(xí)慣,我可以承諾,從今往后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你了?!?p> “但是沈度,我說的不打的前提是,你沒有犯任何嚴(yán)重的錯誤,沒有沾染不該有的毛病?!?p> “若是你做了錯事,我可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p> “所以,所以……”這會輪到沈耀軍反過來教育沈度了:“你就盡量別做一些父母操心的事兒不成嗎?”
“比如說把你的功課搞一搞,再比如說,也對自己的成績上點(diǎn)心?”
“哦,對了,話說你們學(xué)校前幾天不是進(jìn)行期中測驗了嗎?”
“我記得以前的傳統(tǒng)是會將試卷帶回家簽字的吧?怎么樣?成績下來了沒?”
“快拿出來我瞧瞧,你媽現(xiàn)在忙,這種事兒以后可是都由我負(fù)責(zé)了??!”
說完沈耀軍就像是重新找回了作為一個父親的威嚴(yán),將自己蒲扇一般的大手,朝著沈度的方向攤了過去。
說的沈度一哂,又帶著不知道怎么樣的心情朝著沈耀軍笑了一下:“試卷擱屋里呢,一會就拿給你簽?!?p> 說完也不等沈耀軍露出果然考砸了表情,一轉(zhuǎn)身就回到了院里。
沈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將那張分?jǐn)?shù)最高的語文給放在了第一層,直接就遞到了沈耀軍的手中。
然后在大雜院拉出來的公用的燈泡的照應(yīng)下,沈度就瞧見了自家老爹那變臉的全過程。
沈耀軍的臉在見到了沈度的第一張試卷之后,就變成了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都多少年了,他從沈度的手中就不曾再接過一張及格了的試卷。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