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時節(jié),不似盛夏,蒼穹時常是烏云密布。
今日金烏不現(xiàn),整個天地看起來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受這陰沉天氣影響,楊家木寨外的流民營看起來頗為愁云慘霧。
福詩未曾讀書,不知愁云慘霧是何意,但眼前的場景與天上的烏云還是讓她感覺今天很難受。
往日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只要飛哥哥肯與她一同玩耍,她便是開心的。
可今日,飛哥哥已在周大娘的墳前跪了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久了,飛哥哥一定很傷心吧?
可是看這天氣好像要落雨,老天爺爺你個壞蛋!飛哥哥那么傷心你還要降雨來淋他,壞蛋!
跪在老娘墳頭的飛娃可不知自己身后這個小女娃這會正在心里詆毀老天爺,若他知道,定要勸阻福詩莫要對老天爺不敬。
飛娃性情向來老實(shí)憨厚,福詩一家在老娘死后還能收留自己,對他來說就是天大的恩情,定不會看著福詩為自己不被雨淋而詆毀老天爺。
就如他娘剛死那天,福叔只是給他娘蓋上了一塊破抹布便領(lǐng)著他走了。
畢竟流民營里每日病疫而亡的人何其多?剛開始還有人挖墳埋尸,后來都為每日飯食忙碌,漸漸的,尸首也就沒人處理。
若家里誰病疫了,隨便棄尸荒野便是,有點(diǎn)良心家庭條件允許的,還能往尸首上蓋上塊裹尸布,也就如此了。
飛娃也懂事,福叔得去給人當(dāng)巡營的賺糧食,福娘也要摘野菜,拾柴火,每日大家都在為自己能活下去而四處奔波。
活人尚且如此,哪還管得了死人如何?
飛娃也不想給他們添麻煩,于是在老娘死的那天,趁福叔一家都睡著了悄悄跑到老娘尸體旁用不知從哪撿來的木棍就開始給老娘挖墳。
木棍挖斷了,他就用手刨,刨得皮開肉綻,滿手是血也不見停。
后來還是起夜的福叔發(fā)現(xiàn)飛娃不在,尋到這里,也不說話,當(dāng)即轉(zhuǎn)身回去拿了塊木板來幫飛娃刨墳。
兩人干了整整一夜才將飛娃他娘埋好,奈何二人都不識字,福叔就將自己帶來的那塊木板插在他娘墳頭,再拿著飛娃滿是鮮血的手在木板上按了個血手印,便算是墓志銘了。
今日剛好是老娘頭七,福叔要去給人巡營,福娘要去拾野菜柴火,只有福詩陪著飛娃來這墳前祭拜。
天色越來越沉了,見飛哥哥還沒起身的意思,福詩忍不住開口道:
“飛哥兒,要落雨了,爹爹說被雨淋了要生病,會死掉。?!?p> 古時醫(yī)療條件極差,放在現(xiàn)代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感冒放在古代是會死人的,更何況在這樣一個無藥無醫(yī)的地方,兩個小娃娃抵抗力本來就差,給雨一淋,受了涼,半條命也就沒了。
飛娃只是性格憨厚了些,人卻不傻,聽得福詩的話,再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起大疫前只要一下雨,娘親總會在屋外門前喚自己回家。
要下雨了,娘親不必?fù)?dān)心,孩兒知道要回家了。想著,淚水已在他眼框邊打轉(zhuǎn),口中哽咽道:
“娘,孩兒先回了,以后再來看娘。”
說完,便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拉著福詩的小手就朝福詩他們家的帳篷處走去。
卻又一步三回頭,似那日去取水時般,想回頭看看有沒有人來欺負(fù)娘親,想回頭看看娘親還會不會再喚自己一聲。
真乃:門后猶存訓(xùn)子棍,堂前再無喚兒聲。
福詩見飛哥哥眼眶通紅,安慰道:
“飛哥兒莫傷心,你還有我呢,以后我娘親便是你娘親好不好?”
飛娃用力的點(diǎn)著頭道:
“嗯!我也永遠(yuǎn)陪小福詩玩耍!”
二人回到帳內(nèi),見福娘還未回來,飛娃熟練的將屋內(nèi)都打掃了一遍,直到快到晚飯時,也不見福叔和福娘回來。
家中大人不在,二娃頓時慌了神。
福詩坐在帳外看著往日爹娘回來必經(jīng)的路看得都快哭了,也不見爹娘身影,飛娃也不知怎么辦,只得坐在福詩身旁靜靜陪她。
兩人在帳外坐了有一會,眼看暮色將至,福叔和福娘還未回來,福詩徹底坐不住了。
“我要去找爹爹,然后和爹爹一起去找娘親?!?p> 飛娃心頭沒個注意,聽福詩一說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便點(diǎn)頭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
二娃也算運(yùn)道好,一路問一路尋,走到福叔當(dāng)差的營頭也沒被黑心人拐了去。
可二娃剛到營外卻愣住了,只見那營內(nèi)正被熊熊烈火覆蓋,滾滾濃煙直通九天,營外三三兩兩的躺著一些身著麻布衣的尸首。
二娃一見,飛娃當(dāng)即大叫福叔的名字,福詩也含淚跑到那些尸首一個個查看面容,想看看自己爹爹是否就在其中。
幸運(yùn)的是,福詩將尸首翻了個便也沒找到福叔,就對嗓子都快喊破的飛娃道:
“我爹爹不在這里,一定在營里,我們?nèi)I里找他?!?p> 飛娃道了聲好,便與福詩向營內(nèi)跑去。
一路上,倒也見不了幾具尸體,直到聽著附近有女人哭聲,二娃立刻往聲音發(fā)出處跑去。
沒成想,剛繞過一頂攔路的帳篷,視線一開拓,福詩就被一只大手提了起來:
“哈哈哈!飛狐,你瞧這小女娃,長得多水靈?”
卻是福詩被一壯漢提在身側(cè)對身旁的同伴炫耀道。
飛娃見福詩被人抓了,立刻向那壯漢沖去:
“放開她??!”
那壯漢見這小不點(diǎn)向自己沖來,抬起一腳就喘了過去。
飛娃當(dāng)即給=被踹出了兩米來遠(yuǎn),在地上哼哼了幾聲,又掙扎著爬起來。
壯漢見狀,咦了一聲,就聽身旁那叫飛狐的人笑道:
“斷魂,怎地連一小娃子也踢不死了?莫不是你斷魂腳的綽號是指的那第三只腳?哈哈哈??!”
奇哉,自己明明用的是全力,就算是一成年人挨了這一腳不死也重傷,這娃兒居然還能站起來?
哪像飛娃剛掙扎著站起身來,整個人似全身力氣抽走了般又突然跪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從口中嘔出一大灘鮮血。
“飛哥兒!嗚嗚,,你們不要打他,你們不要打飛哥兒?!?p> 福詩看到飛娃吐血,哭得是梨花帶雨,生怕自家飛哥哥被這些人活活打死。
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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