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血色婚禮(三十八)
“你們都是我手下的藝人,我自然不會偏心于誰,在我這兒,規(guī)則很公平也很簡單,我給你們同等質量的資源,但是后面的事情你們要自己去爭取。做演員,就好好拍戲,唱歌,就好好提升唱功,做網(wǎng)紅的,就專心于如何提升自己的商業(yè)價值,我作為經(jīng)紀人,也只能做到這些,畢竟,你也聽過那句話吧?”
“什么話?”
“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我能做的就是一視同仁地捧你們,但能不能大紅,能不能走得遠,還是要看你們各自的發(fā)展。命是什么,天注定的那部分誰都管不了,你們能做的是管好自己能努力的那部分?!?p> “好,只要顧總能不偏心地給我傾斜資源,我有自信,我賺得錢不會比初夏少?!?p> “你們都是我的藝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們能紅,大家一起紅。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針對你,說到底,針對你,對我也沒好處,我還得養(yǎng)著你不是嗎,哈哈。”
“是啊,我平時吃得可多呢,如果我紅不起來,那公司養(yǎng)我的成本可就收不回來了?!?p> 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片刻后,任苒收起笑容:
“我,還有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顧總?”
“如果林海要拉攏你,你知道該怎么做吧?!?p> 孟沁輕輕一笑:“顧總,這個還用您提醒嗎?我早就認清現(xiàn)實了。您放心吧。”
“乘坐ET3323航班的旅客,請到候機廳等候?!睓C場內響起廣播聲,貴賓室里等候這趟開往歐洲的航班的旅客似乎都松了一口氣,拿起各自的行李紛紛走了出去。
任苒沖著孟沁點了點頭:
“我的飛機來了?!?p> “好的,顧總一路平安。”
看著任苒拉著LV行李箱離開的背影,孟沁若有所思地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
任苒結束旅程,回到公司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原主顧甜,除了林海之外最不想見到的一個人——自己的親妹妹,顧湘湘。
任苒作為任務員,接了委托之后,跟原主的原生家庭成員打交道是必然的事情。
畢竟沒有人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家人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的存在——妹妹顧湘湘,在上午九點一刻,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眨著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任苒。
可能是為了表達這次跟姐姐見面的重視,顧湘湘的穿著打扮非常隆重:
上身一件繪有外國女明星頭像的短袖T恤,女明星還在齜牙咧嘴做非主流表情。整件衣服皺巴巴不說,還根本找不到一個不起球的地方,胳肢窩還是開線的那種;
搭配一條破洞牛仔褲,那破洞已經(jīng)大到很難勉強認為是時尚的地步,整個膝蓋都在外面,褲子還散發(fā)出一股可疑的味道,好像很久沒洗;
重點是鞋子——一雙只有在小商品市場才能見到的絕版塑料涼鞋,兩根交叉綁帶附在腳面上,上面點綴著一朵紫紅色的塑料小花,無言地訴說著土氣。
直白地說,顧湘湘就是一副面黃肌瘦的貧困家庭鄉(xiāng)下小姑娘的造型,而且,關鍵是,人家平時根本不這樣,這一套造型,都是為了見親愛的姐姐而精心準備的。
旁邊坐著的,就是顧湘湘的時尚造型設計師——顧氏姐妹的母親,阮翠芝。
任苒在來公司之前,小秘書子萌早早通風報信:
“老大,阮女士和湘湘小姐又來了,請做好準備。”
阮女士,湘湘小姐。
任苒看到這條信息里的這兩個稱呼,不禁失聲輕笑。
在去公司之前,任苒好好整理了一下原主顧甜的原生家庭信息。
顧湘湘比顧甜小十八歲。
也就是說,顧湘湘是在顧甜讀大學那一年出生的。
顧甜的原生家庭,財務狀況并不是很差,在城市中算是中等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是顧甜自打有記憶起,就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并不是一個受疼愛的孩子。
顧甜的父親顧勇有兩個兄弟和兩個姐姐,家里姊妹五個,顧勇最小。
兩兄兩姐都是非常有子女運的人,家里都是兒女雙全。
在顧勇結婚的時候,顧甜的幾位伯伯姑姑借著酒勁對新娘阮翠芝大開不雅的玩笑,主要是一些直白到?jīng)]禮貌、會讓未經(jīng)人事的新娘新郎感到極度不適的生育指導。
顧甜也是長大后,偶爾聽其他的兄弟姐妹說的只言片語,她不知道她的父母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但顧甜想,如果當事人是她自己,她可能會惱羞成怒毀了自己的婚禮。
在那個不知道尊重為何物、且個人邊界感幾乎沒有的那個年代,親人之間開玩笑,可以很沒分寸,而且,被開玩笑的人不準生氣,否則就是“玩不起”。
雖然伯伯姑姑們“手把手”地教給顧勇夫婦如何才能兒女雙全的秘籍,但天不遂人愿,顧勇夫婦竟然成為顧氏家族里唯一一個只有女兒沒有兒子的家庭。
至少,到顧甜十八歲那年為止,情況沒有變化。
所以,在漫長的十八年中,原本顧家最受寵、霸占最多資源的顧勇,常常覺得在眾位哥哥姐姐面前抬不起頭。
哥哥姐姐們的生育指導,到顧甜六歲上小學那年為止,也漸漸平息了。
因為有些事,說說也是要分時段的。
有些時段,說出來是其樂融融氛圍融洽;有些時段,說出來則是不識時務給人傷口撒鹽。
顧甜到了六歲時,家里的伯伯姑姑們都很識趣地閉嘴了。
他們心里可能都在認同一個觀點:
顧勇夫婦大概這輩子是不可能有兒女雙全的命了。
意識到哥哥姐姐們對自己的“同情”、“理解”和“小心”,讓顧勇更加怒不可遏。
這關乎到他可憐的自尊心:
難道我不能生兒子嗎?
難道我不是男人嗎?
難道我是個不能生兒子的男人嗎?
這三個相似而又有本質區(qū)別的問題久久縈繞在顧勇心頭,成為他酒后肆意辱罵顧甜母女倆的最好的借口。
“都是你們的錯?。?!”
顧勇無數(shù)次咆哮。
從懂事起,小顧甜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遠離這個家,去一個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