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一下通透了
蘇省,無市,太陽剛出的那檔口。
水滸城不遠的土坡下,《白發(fā)魔女》中扮演路人甲的甘韜,稀罕的拉著和他一樣,都是第一次拍古裝戲的棗黃馬的韁繩,前傾著上半身不停叫著:“吁吁!”
進組已經(jīng)兩天,他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各不相同。
早上還是一個俊郎瀟灑,衣袂飄飄的武當派弟子,下午就成了惡貫滿盈的土匪強盜。
而今天,他扮演的一個末流幫派的小嘍嘍,能混上一匹馬,混到句臺詞,純粹是群頭張強幫他向副導(dǎo)演要來的。
《白發(fā)魔女》的真正主角就兩人,分別是香江男演員張智林扮演的卓一航,和內(nèi)地女演員蔣琴琴扮演的練霓裳。
兩主角都有自己的代表作,但聽說,這部古裝戲是女演員蔣琴琴的第一部古裝戲。
既然是古裝武俠戲,那打戲自然少不了。
導(dǎo)演要求也高,不讓演員用替身,結(jié)果就在昨天的一場打戲中,致使女主演蔣琴琴硬生生被道具劍打進了醫(yī)院,好在手腕的傷不重,影響不到今天的拍攝。
四周的群演比較多,胯下的馬匹有點害怕,不停打著響鼻,踢踏著馬掌,甘韜根據(jù)馬師的告誡,輕輕撫摸著馬頸。
“韜子,你小子可舒坦了?!?p> 棗黃馬旁邊,一黑瘦小子艷羨的看著悠哉悠哉騎在馬上的甘韜。
他眉毛一翹,應(yīng)道:“舒服什么,跑起來墊的人難受?!?p> 黑瘦小子也是張強手下的,雖然來自同一派系,但他向來獨來獨往,和這些人雖有過謀面,但不熟,更不親近。
就像武俠小說中的寫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群演私下的明嘲暗諷也有。
“試拍,試拍?!眲〗M副導(dǎo)演拿著電子喇叭用粵語嚷嚷道。
《白發(fā)魔女》是部臺劇,劇組高層基本都是臺岸人,地位最高的內(nèi)地人就是女主角蔣琴琴。
甘韜伸出兩根手指將臉上的大胡子按了按。
“action”
“駕,駕。”
副導(dǎo)演一聲令下,他驅(qū)使著棗黃馬向前小跑。
這是場打劫戲,他是劫犯之一,就在他們將武當派護送的車隊圍著的時候,玉羅剎從天而降,也就是蔣琴琴扮演的白發(fā)魔女。
這會她還沒被卓一航刺激成滿頭白發(fā),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女玉羅剎,手下妹子眾多,活的那是相當瀟灑。
甘韜嗡聲對身旁扎著沖天辮的那人道:“大哥,這可是玉羅剎的地盤?!?p> 這就是張強幫他要來的臺詞,這個人物更是曇花一現(xiàn)。
“怕什么,兄弟們跟我沖!”
話未結(jié)束,一身白衣的玉羅剎開屏孔雀似的,在眾土匪頭上盤旋炫耀一陣后落在轎頂,邪魅一笑嚇得眾土匪紛紛落荒而逃后,踏著匹練飛掠而去。
“停?!?p> 副導(dǎo)演叫停,甘韜一躍下馬,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這段戲是玉羅剎第一次出場,拍攝重點也是空中飛來飛去的蔣琴琴,這會武術(shù)指導(dǎo)正教她怎么在空中擺出好看姿勢。
甘韜瞅著不遠處被鋼絲吊的能有一人高的蔣琴琴嘀咕道:“人漂亮,咋樣都好看!”
隨著前世記憶的不斷蹦出,尤其是娛樂圈中這類人的記憶,讓他清楚,蔣琴琴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以后,都算顏值極高的女演員。
正當他觀摩演員吊鋼絲時,旁邊有人輕聲道:“導(dǎo)演來了?!?p> 導(dǎo)演姓張,臺北人,是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這人是他見過最為敬業(yè)的一名導(dǎo)演,什么事都愛管,甚至還指導(dǎo)過他們這幫群演。
甘韜起身走向棗黃馬,導(dǎo)演來了,為了表示敬業(yè),他怎么也得站到自己該有的位置上。
“吁吁?!?p> 剛翻身上馬,擺出一副我很敬業(yè)的甘韜,便聽到張導(dǎo)指著身旁的中年女性,對鋼絲上的蔣琴琴道:“都歇會吧,小蔣這是周易的蔣總,和你本家,今天特意來探你班,順便找你談點事?!?p> 蔣琴琴和那蔣總握手聊了兩句,開始向人群外走去,看樣子是想找個人少的地方談事。
甘韜坐的高,距離也不遠,倒是將幾人的對話聽的分明,一見導(dǎo)演發(fā)話休息,便想著在下馬。
可能是兩女的身上香水味太重,經(jīng)過棗黃馬旁邊時,搞的馬匹有點受驚。
“吁吁?!?p> 甘韜嘴里不停叫喚安撫的同時,拼命拉著韁繩。
這三人一個是導(dǎo)演,一個是什么蔣總,最次的也是劇組女主角,真要是把誰踢出毛病,賣了他都賠不起。
可越是這樣,棗黃馬蹦跶的越來勁,親手粘的大胡子已經(jīng)被墊的半掛在臉上,本就極其簡單的頭套早已不翼而飛,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猶如掉了個位。
早已停下站到一旁的張導(dǎo)焦急的叫道:“馬師,馬師?!?p> 喊玩后,對著另外幾匹馬上的人叫道:“你們幾個全都下來,把馬牽到別的地去?!?p> 馬師急匆匆道:“都別吵,其他人都離開?!?p> 說完隔著幾步遠,對已經(jīng)墊的不成人樣的甘韜道:“你自己輕聲試著安撫。”
“我安撫個屁??!”
渾身散了架似的甘韜,真想下去抽他兩個大耳刮子,這會他哪還能說出話,能保持到現(xiàn)在沒被甩下馬,已經(jīng)用了他全部力氣。
“嘔,嘔!”
土坡下,被人架著的甘韜眼淚鼻涕齊出的同時,還在不斷嘔吐著。
初次騎馬的神采飛揚了無蹤影,只剩下后怕和歪斜的造型。
扮演武當?shù)茏拥膹垙?,摘掉頭上的冠帽問《白發(fā)魔女》劇組的劇務(wù)道:“馬受驚不是正常的?為什么要踢掉他?”
劇務(wù)擺擺手:“行了就這樣吧,沒有為什么,又不是叫你的人全部都走?!?p> 張強有點無奈,馬受驚怪不到甘韜,但劇務(wù)點名就要甘韜走,他也無可奈何。
遠離片場的地方,腿腳無力的甘韜,擰著雙眉對張強不確定的解釋道:“馬應(yīng)該是聞到兩人身上的香味才受驚的?!?p> 張強無奈一笑,遞出一張100的給他道:“說這些不管用,韜子,這是這兩天的工錢,我能幫的就只是多要50塊錢?!?p> 讓他撩挑子用幾十個群演的離開威脅劇組那不可能,他要養(yǎng)家糊口,群演也要養(yǎng)家糊口,要是這樣干了,他名聲也就臭了,以后誰敢找他!
不管哪個劇組都怕出事,更怕的是不吉利,開機前的燒香拜佛為的就是這般。
《白發(fā)魔女》劇組突然的馬驚,使得乘興而來的甘韜,只能灰溜溜的打包回家。
甘韜接過錢,抿著嘴唇道:“謝謝張哥!”
做了幾個月的群演,沒被劇組選上的次數(shù)也有過幾次,但選上卻在中途被辭退的這是頭一遭。
這種感覺讓他憶起幾年前天才落幕的那一刻。
跟著劇組的人回到不遠處的小旅館,在防賊似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包裹,甘韜一甩口袋到右肩,大步走向?qū)掗煹拇蟮溃泌s公交去車站。
海市的小巴車上,一上車就遠眺窗外發(fā)呆的甘韜被人喚醒:“你是坐在受驚馬上的那演員不?”
眼前這位披散著長發(fā),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女人,有可能就是害他失業(yè)的罪魁禍首之一,但他還是勉強笑道:“你好,蔣總!”
“你好,我是蔣冰柔?!避嚿蠜]坐滿,蔣冰柔直接坐到他旁邊,很正式的伸手道。
“甘韜?!?p> 互道姓名后,毫無所知的蔣冰柔問道:“戲份結(jié)束了?”
他勉強一笑:“我就一小群演,哪有什么戲份?!?p> “群演?”
蔣冰柔挺訝異,他也是個電視劇制作人,知道能在劇中騎上馬的演員,至少也是個四、五號配角,畢竟電視劇的制作費就那么多,不可能花大代價租那么多馬,沒想甘韜還是個群演。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旁邊的甘韜,真正的劍眉星目,臉上的幾顆青春痘說明年紀正是青蔥,坐下的個頭顯示著身段不低。
“重新認識下,我是周易電視劇制作公司的總裁之一,主要負責(zé)電視劇制作,今天探班《白發(fā)魔女》劇組,就是向蔣琴琴邀約,周易即將開拍第一部戲,現(xiàn)在想邀請你加入周易。”
滿是鄭重的蔣冰柔再次對甘韜伸出手。
甘韜有點傻眼,這是哪跟哪,老天爺和他開玩笑?
這是要他熟練的在大悲大喜,兩種情緒之間來回自由切換?
蔣冰柔的制作人身份他豪不懷疑,不久前,他聽張導(dǎo)向蔣琴琴介紹過。
周易公司總裁的身份他更不懷疑,這玩意工商局一查就能查到,做不了假的。
可周易究竟是個什么公司,這公司以后有沒有名氣,也就是說,有沒有制作出有名的電視???
和蔣冰柔再次握手的檔口,他怔怔的看著她的同時,腦子里卻在飛速尋找著往日的記憶。
“??!”
“嘩!”
一聲抱頭驚叫,嚇得車里乘客一哆嗦的同時,甘韜腦中的往日記憶如同開了水閘,不斷洶涌而出。
蔣冰柔明顯被突如其來的尖叫嚇的不輕,問出的話語都帶了點顫抖:“沒事吧?”
關(guān)心甘韜的同時,心里不由責(zé)怪自己孟浪:“別為公司招的第一個藝人,就是個間歇性精神病患者!”
大汗淋漓的甘韜咧嘴笑道:“沒事,沒事,剛才興奮的頭疼!”
一瞬間的功夫他感覺腦子徹底通透了,想起了前世看過的無數(shù)電影、電視,想起了娛樂圈的走向,更是想起了周易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