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必然有夸張演繹的成分。
尤其是所謂“帝王之相”這種話,多半都是后來人穿鑿附會之說。
但頡跌氏幫助過柴榮,甚至有過救命之恩是不爭的事實(shí),故而知恩圖報,頗多厚待。
而頡跌家本就是商賈出身,得此重大機(jī)遇,很快飛黃騰達(dá),堪堪不過十年時間便成了大周王朝赫赫有名的皇商。
背后是皇家支持,無人敢為難,還有免稅,甚至收稅的特權(quán),不發(fā)才奇怪。除了在大周境內(nèi),頡跌家的生意已經(jīng)延伸到了南北各國,甚至是契丹、西域等地,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實(shí)力更是不容小覷。
當(dāng)初趙光美與張含靈之所以在嚴(yán)查之下,仍舊被運(yùn)送出東京,就是因?yàn)槊媲暗纳倥耸乾F(xiàn)任頡跌家主之女。
而出城查驗(yàn)的一部分人正是稅院的目吏,稍微做點(diǎn)手腳,遮掩出城太容易了。
趙光美最初只是懷疑東京某些特權(quán)階層,直到那日瞧見頡跌家的根叔赴宴,才順藤摸瓜,查到來龍去脈。
少女已經(jīng)十分小心,只不過萬萬沒想到趙光美竟然福大命大,沒有淹死,以至于讓根叔露出了行跡。
她很清楚,一旦露了痕跡就遮掩不住,與其被動地等皇城司上門追查問罪,還不如主動求得一線生機(jī)。
所以,才有了今日密會。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殿下?!?p> 少女福了一福:“不過小女子隨家母姓孫,小字木蘭?!?p> 木蘭!
趙光美驀地想起劫持他那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蘭花香,不過仍舊笑道:“前朝花木蘭,今朝孫木蘭,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孫木蘭自然不少解釋閨名來歷,也許父親真的有這層意思吧,否則也不會嬌慣自己,容許自家插手生意。
“殿下謬贊了,木蘭愧不敢當(dāng)?!?p> “孫娘子邀約,不知所為何事???”
“自然是向殿下致歉……哦不,請罪了?!?p> “娘子何罪之有?”
孫木蘭道:“不管怎么說,殿下都是乘船我的船南下,還有了淮水之險,幸得……殿下與張家姐姐吉人天相,平安無事,否則頡跌家上下,萬死難辭其罪?!?p> “怎么會?那樣就沒人知道,不是更加安全嗎?”
“殿下說笑了,你知道的,木蘭并無意傷害二位,奈何家中惡奴被人收買,自作主張……殿下放心,那些惡奴已被處置,為殿下請罪?!?p> “難道不是殺人滅口?”
“無論怎樣,他們都不可饒恕……木蘭也曾難過內(nèi)疚許久,只當(dāng)……幸得殿下與張家姐姐平安無事,今日揚(yáng)州再度相逢,當(dāng)真不勝欣喜?!?p> “有勞小娘子掛懷了,我們說正事吧!”
趙光美拉著張含靈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孫木蘭,笑問道:“小娘子說要道歉請罪,不知打算如何呢?“
“自然是惟殿下之命是從了?!?p> “你還是頡跌家……”
“家父也是這個意思,奈何頡跌氏家大業(yè)大,并非家父一人說了算?!?p> “令尊也應(yīng)允了?”
孫木蘭道:“如此大事,木蘭豈敢自作主張?殿下明明發(fā)現(xiàn)了小女子,東京那邊卻未曾對我家動手,可見是殿下或官家高抬貴手,頡跌家豈能不知好歹?”
“很好,很識趣,小娘子聰慧過人,我喜歡……”
“嗯?”
“咳咳,我是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p> 趙光美訕訕道:“小娘子應(yīng)該也知道,皇家對頡跌家并不感興趣,哪怕是獻(xiàn)上你們有所的財產(chǎn)。”
“那是自然,官家富有四海,自然看不上頡跌氏些許財帛?!?p> “至于裹挾我們南下,險些遇險之事,我也可以不計較……”
孫木蘭連忙道:“多謝殿下寬宏大量?!?p> “也別著急道謝,是有條件的?!?p> 趙光美悠悠道:“小娘子當(dāng)日并無歹意,我是知道的,不過……無論是被利用,還是家奴勾結(jié)外人也罷,頡跌家都做過幫兇。
所以嘛……是否得配合朝廷,把主謀找出來?也算是將功折罪。”
孫木蘭沉吟道:“主謀……小女子并不知曉,家父恐怕也……”
“沒記錯的話,你二叔……興許還有更多頡跌家的人參與其中對吧?”
趙光美悠悠道:“想必小娘子與令尊,都不介意清理門戶吧?”
孫木蘭為難道:“殿下,實(shí)不相瞞,頡跌家隨時商賈出身,但前些年賴周室庇佑,家業(yè)不小,人口眾多。家父雖為家主,奈何……恐也難以掌控局面?!?p> 趙光美道:“聽說令尊膝下唯有小娘子一女,所以家中有許多人生出旁的心思,不足為奇。
不過別擔(dān)心,只要小娘子愿意,皇家……可以支持小娘子繼任下一任家主?!?p> “我?”
“小娘子巾幗不讓須眉,有何不可?”
趙光美道:“至于頡跌氏,仍舊可以保持今日之勝,我可以說服皇兄,讓你們從大周皇商變成大宋皇商。
在商言商,大周畢竟已為過往,想必令尊不會念著所謂的恩情,冥頑不化吧?”
“當(dāng)真?”
毫無疑問,這很有吸引力。
“不過嘛,往后這頡跌氏的商號,將會變成皇家與貴府共同持有。放心,各一半,皇家不干涉經(jīng)營,一切單憑小娘子做主?!?p> 不殺你,不抄家,皇家還要入股,這等好事……上哪找去?
而且如果有皇家,或者趙光美在背后支持,自己一介女流掌控頡跌家似乎也就沒什么太大阻力。
“殿下開出的條件很誘人,頡跌家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雖說小女子不能擅自做主,但想來……家父應(yīng)該不會反對的?!?p> “那就好!”
趙光美道:“秘密知會令尊,清理門戶的事情不急于一時,讓他配合我二哥,引蛇出洞,屆時一網(wǎng)打盡?!?p> “好!”
孫木蘭心知肚明,此役之后,頡跌家必然會得罪不少人物,其中不乏前朝勛貴。甚至還會背上忘恩負(fù)義的名聲。
不過趙光美說的沒錯,頡跌氏本就是商賈,在商言商。何況,前些年,也未曾有負(fù)大周柴氏,心中倒也并無芥蒂。
不過屆時,除了緊緊抱住趙宋皇室的大腿,別無他選。
“殿下,東京或有蛇穴,但揚(yáng)州……想必有毒蛇尾隨你而來吧!”
“我知道,那就勞煩小娘子配合,一起捕蛇如何?”
見趙光美湊近,孫木蘭不禁有些局促道:“張家姐姐面前,還請殿下自重。”
“自重?你得習(xí)慣……”
孫木蘭白了趙光美一眼,我只是與你合作而已,在商言商,又不是賣身為奴,以身……
“對,沒錯……恐怕得暫時委屈小娘子,以身相許?!?p> “啊?”
張含靈與孫木蘭皆是一驚,幾乎同時盯向趙光美,雙雙杏目怒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