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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一百零一章 舊傷今又血淋淋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倚瀾問月 4289 2019-07-29 18:15:00

  子聲因?yàn)橥嘶榈氖虑榕c家里鬧的很僵,母親和兩個姐姐一連幾日輪番在他跟前勸說,特別是母親哭一陣罵一陣又好言勸解一陣,總之子聲的耳根子就難得有個清靜的時候。但是無論家里人如何的反對,子聲的絲毫不為其所動,鐵了心要與王晚秋解除婚約。大環(huán)也是個倔強(qiáng)剛烈的性子,她自然不會任由兒子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她與子聲在爭辯之中也曾言辭激烈的告訴兒子,如果他實(shí)在不喜歡王晚秋,那她可以托媒人去王家商量退婚的事情,無非是撕破面皮丟一些彩禮的事情,但是若想退了親另娶朱碧君,他想都不要去想,旁的什么姑娘哪怕是瘸子麻臉再或是又聾又啞的,自己都可以容她進(jìn)門,偏偏就朱碧君決不可以做自己的兒媳婦。

  母子二人每每說到此處,便不歡而散,整個家里氣氛也是十分的緊張和壓抑,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一次,當(dāng)著母親和兩個姐姐還有姐丈的面,子聲忽的站起身氣呼呼的告訴所有在場的人,若是他們還一味的反對,那他就自己親自登門去向王家請罪,但是這婚他是退定了。子聲說著,便要動身前往王家,慌得眾人連忙上前去阻攔,但是子聲執(zhí)意要去,任憑誰阻攔也沒有絲毫的辦法。屋里正亂著,只聽大環(huán)含悲帶怒的叫了一聲子聲,然后撲通一聲給兒子跪了下來。

  子聲看見母親竟然跪在了自己的身后,連忙跑過去也跪在母親的面前,不無愧疚的請母親不要如此,這是折兒子的陽壽。

  大環(huán)不顧女兒女婿的勸慰,堅(jiān)持跪在地上不起身,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語氣決絕的說道:“若你還是我的兒子,那你乖乖的聽我的話,安安生生唱你的戲,與那朱碧君再莫要勾連,如若你還要堅(jiān)持去退婚,那我就跪死在這里再也不起身?!?p>  子聲跪在母親面前急切的想要將母親攙扶起來,可是大環(huán)就是不起來,一邊甩開兒子的手,一邊將頭抵到兒子的胸前,哭著嚷道:“你若還是想要娶那狐媚子,你索性這會子就拿繩索來勒死我,落得個大家都清靜!”

  子聲的兩個姐姐連忙催促子聲,讓他趕快跟母親說他再也不提退婚的事了,自此以后與那朱碧君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子聲被母親鬧的心情煩躁,頭痛欲裂,他煩亂的抬頭看了看兩個姐姐,又用手將母親的身子從自己胸前扳起,他忽然朝母親用力磕了三個響頭,將額頭都磕得破了皮,立時青紫一片。子聲又猛的站起身,奮力掙脫兩個姐夫的手,面容剛毅的大踏步朝門外走去。

  眼見得兒子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不再聽自己的話,大環(huán)心里生出無比的挫敗與憤恨,她知道自己若是就這么放他出去,由著他到王家去胡鬧,這家里的聲譽(yù)受損倒再其次,那王家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子聲他自己的前程只怕酒藥葬送到他自己的手中。再說,讓她違心接受筱丹鳳的閨女做自己的媳婦,那無異于讓那場本來已經(jīng)漸漸平息的噩夢又開始不間斷的在自己的眼前重現(xiàn),那比每天都用刀割自己的心肝還要痛苦百倍。大環(huán)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她要重新掌控這個家里的一切,她要讓自己的兒子閆子聲知道,到什么時候,這個家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說了算,他若想胡來,自己就是死也不會答應(yīng),絕不!

  大環(huán)只覺的胸口一股熱血朝外洶涌而出,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般氣力,忽的站起身,凄厲又決絕的大喊了一聲后,一頭撞向院里那蓄滿水的大瓦缸,殷紅的獻(xiàn)血立刻噴濺了出來,將瓦缸里的積水染紅了一片。那一個瞬間,大環(huán)什么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只覺得周遭白花花的一片,靜的出奇,靜的可怕,她忘記了自己究竟身處何地,也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只覺得自己像一個斷了線條的風(fēng)箏一樣,在空無一人的世界里越飄越遠(yuǎn),越飄越輕。

  當(dāng)大環(huán)從昏迷中醒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dāng)天的子夜十分。她微微的睜開眼,只看見房里昏黃的燈光下,兩個女兒紅腫著眼睛陪在自己的床前。見母親醒來,周嫂子和妹妹喜極而泣,哽噎的對母親說:“媽,您老人家可算醒了,您可把我們姊妹嚇?biāo)懒?。?p>  大環(huán)本想安慰兩個女兒幾句,可是只覺得嗓子眼里堵著一疙瘩又腥又臭的東西,讓她發(fā)不出半點(diǎn)的聲音不說,就連氣也不是很順暢。

  大環(huán)用手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微微的朝她們笑了一笑,然后示意她們將自己扶起來。

  周嫂子和妹子連忙將母親慢慢扶起來,靠在被子上坐下,然后問母親可想用些茶飯?

  大環(huán)躺著的時候倒不覺得什么,方才略微動了一動,便覺得頭昏的厲害,伴隨而來的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大環(huán)吃力的抬起胳膊,在在自己額頭前摸了一摸,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額頭上纏著厚厚一層布條,用手輕輕一觸,痛得更加厲害了。她不由得呻吟了兩聲,臉也有些抽搐。

  周嫂子連忙扶住母親的身子,關(guān)切的問她可是傷口痛的厲害?要不要再請先生來給診治診治。

  大環(huán)這才慢慢記起白天的事情,原來自己的額頭竟是被自己撞裂的,大環(huán)朝女兒擺了擺手,忽然一陣惡心,她連忙將身子挪到床邊,從嘴里嘔出一大灘散著腥臭味的淤血來。

  周嫂子一見母親嘔起血來,連忙用手中的帕子給母親擦嘴,又讓妹子端來溫水給母親漱口。大環(huán)喝了一口溫水,還未等咽下去,忽然覺得胸口又是一陣惡心,一股黑紅色的淤血和茶水一齊吐了出來,濺了兩個女兒一身。周嫂子姐妹倆又驚又怕起來,她們連忙將母親慢慢的放倒睡下,然后朝外邊叫起人來。

  一直守在外間的子聲聽見姐姐的叫聲,連忙推門快步走了進(jìn)來。他焦急的詢問姐姐,可是母親出了什么事情?周嫂子急的哭出聲來,一邊捶了弟弟的肩膀兩下,一邊輕聲怪怨他害的母親遭此大罪。

  子聲也被地上的一大灘血污震驚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對于自己和碧君的事情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yīng),更沒有想到母親為了阻止自己,竟然連她自己的性命都不顧惜。子聲平日里是個侍母極孝的人,他其實(shí)在母親尋短見后就已經(jīng)有些后悔起自己的莽撞來,如今見母親氣息奄奄的睡在那里,嘴角上還殘留著黑紅色的血跡幾,心里更加的愧疚和難受起來,他撲通一聲跪在母親的病榻前,又羞又愧的輕聲喚起母親來。

  大環(huán)方才吐出淤積在心口的這些黑血后,氣息倒也通暢了起來,雖說頭部依舊一陣陣的疼痛,但是身子倒也松快了許多。她微微睜開沉重的雙眼,看見兒子一臉悲戚的跪在自己的床前。大環(huán)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子聲的臉頰,無比慈愛的看著他,然后用虛弱的聲音對他說道:“傻孩子,莫要怕,一時半會我死不了?!?p>  子聲見母親非但沒有怪怨自己的意思,還在為自己寬心,不禁更加的羞慚起來。子聲將母親的手緊緊的握住,哽噎的說都是他這做兒子的不孝,害得母親受次疼痛。

  周嫂子聽的生氣,用手又捶打了弟弟的后背幾下,沒好氣的罵道:“混賬東西,都是你惹出來的事,這會子倒學(xué)的嘴乖,我且告訴你,若咱媽今兒有個好歹,我定要將你綁到班房去,治你個不孝之罪?!?p>  大姐的話讓子聲越發(fā)的后悔與愧疚起來,他將臉埋在母親的床邊抽泣起來。

  周嫂子的妹妹走過來輕輕倒了姐姐的胳膊一下,然后走過去輕輕撫了撫弟弟的后背,勸慰了弟弟一番。

  大環(huán)見兒子哭了起來,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怪怨,她略微喘哦了一喘,硬掙扎著坐起身,在女兒的攙扶下伸出手將埋頭抽泣的子聲拉起來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慈愛的對他說道:“都是二十來歲的大人了,還在媽跟前哭鼻子,傳出去人家可要笑話了,我都說了不要緊,緩上幾日便好了,只要你答應(yīng)我自此以后改過自新,再不要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便好?!?p>  子聲愣愣的坐在那里,眼淚仍舊吧嗒吧嗒的往出來掉,但是嘴里卻仍舊沒有說出大環(huán)最想聽的那句話來。

  周嫂子是個沉不住氣的,她輕輕的干咳了一聲,然后對弟弟說道:“媽跟你說話呢,你倒是聽見沒聽見,快答應(yīng)媽今后往后再不和那張家口的浪蹄子勾搭在一起了?!?p>  大環(huán)聽到張家口三個字,眉心又是一皺,她微微抬起眼瞪了大女兒一眼,對她說道:“你們兩個都先到外邊歇會子去吧,我有話要同子聲講?!?p>  周嫂子和妹妹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弟弟,心里著實(shí)有些不踏實(shí),她們生怕自己出去了,子聲這混小子又用言語刺激母親,那可真是把母親往鬼門關(guān)推。

  大環(huán)看出兩個女兒的擔(dān)憂,勉強(qiáng)笑了一笑,說:“你們兩個放心,我和你兄弟就是說說話,絕不爭吵。”

  子聲見母親單獨(dú)有話要同自己講,也忙站起身向兩個姐姐做了保證,說自己一定好好聽媽的訓(xùn)示,絕不還口再氣她老人家。

  周嫂子聽子聲如此保證,這才放心的和妹妹兩個人走出了里間,到外頭歇著去了。

  大環(huán)待兩個女兒出去后,讓子聲坐到自己的身邊,拉著兒子的手,輕聲說道:“平兒,你莫要怨恨媽,媽不同意你和小福子的事情,不單單是你已經(jīng)與王家有婚約在先,即使你與王家沒有婚約,媽媽我也絕不會答應(yīng)你們兩個的親事?!?p>  子聲不解的問母親這究竟是為了什么,小福子真的是一個好姑娘,自己的心里這么些年一直都裝著她一個人。

  大環(huán)拍了拍兒子的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眼前又浮現(xiàn)出筱丹鳳與自己丈夫的那副情意綿綿的模樣來。

  大環(huán)痛苦的將眼睛緊緊的閉了一閉,雙手死死的將子聲的手抓住,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子聲見母親如此痛苦的模樣,心里一驚,連忙問母親可是哪里不舒服。大環(huán)慢慢睜開眼看了看兒子,微微的搖了搖頭,輕聲向兒子講起了塵封在心頭本打算一輩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更不愿意向兒女提起的那樁有關(guān)丈夫與筱丹鳳之間的丑事。

  隨著記憶的打開,大環(huán)的眼前又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夏天,回到了那個海棠正濃的小院,又仿佛看見了筱丹鳳與丈夫那深情的凝眸,看見了他們?nèi)崦垡獾男β暋;貞浽诶^續(xù),心底的傷疤一點(diǎn)點(diǎn)的再次被撕開,大環(huán)痛苦又凄涼的看了看昏黃的燈光下,坐在自己身邊一臉震驚的兒子?;秀敝g,大環(huán)覺得坐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子聲,而是自己的丈夫閆飛云,他們父子有著一樣俊朗的五官,一樣溫潤的面龐,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丈夫的眼睛里永遠(yuǎn)都夾雜著那么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猶豫與冷淡,不似子聲那般的爽朗和明快。

  幾年前,也是在這間臥房里,大環(huán)將喝得酩酊大醉的丈夫攙進(jìn)了自己的房中,安頓他躺在床上歇下后,自己就這么靜靜的坐在一旁,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從張家口回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一切稼穡生計他都不再去管,連唱戲也不好好的唱了,他雖然是人跟著自己回來了,但是大環(huán)知道他的魂卻是丟在了張家口,再也找不回來了。那一晚,大環(huán)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丈夫,聽著他在睡夢中柔聲叫著筱丹鳳的名字,大環(huán)清楚的記得,一整晚,喝醉了酒的丈夫一共叫了八十一次,每一聲都叫的那么溫柔那么歡喜,這是自己與飛云成婚這么多年來,丈夫?qū)ψ约簭膩頉]有過的。也就是在那一晚,大環(huán)的心徹底的死了,她對這個男人不再抱任何的幻想和希望,她不再為這個男人而哭泣,也不再為這個男人而憤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冷冷的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男人,看著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渾渾噩噩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大環(huán)心想,不管這個男人愛還是不愛自己,不管的軀殼里有還是沒有魂靈,只要他這個人還在自己身邊,還在這個家里,那她就已經(jīng)贏了,相比那個月宮中形單影只的狐媚子,自己至少是全須全影的守著這個男人,而不管是嫦娥還是筱丹鳳則只能一天天一年年的就那么一個人苦熬著光陰,比起他們,自己可不是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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