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金碧輝煌的貴氣險些灼壞了我的眼,我垂下眼來,仔細研究著盤子里的仙果是何等模樣,拿起來,狠狠咬了一口,舔了舔唇邊,唔…果汁香甜,果肉亦香甜,不愧是神仙吃的果子。
吃得正香,從左側(cè)高處傳來一陣客套的聲音,我抬頭一望,哦,是那西海水君正雙手持著金玉盞杯要與各位仙家推杯換盞呢,“今日小兒滿月的大喜之日,本君在此特以薄酒三杯厚敬諸位仙友不遠萬里來赴宴!”
恁時,滿殿仙家皆持一杯酒起身回敬過去。
酒喝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稍遲不知從何處響起一陣鐘樂聲,那樂聲可謂出塵脫俗,清新雅致。在眾人翹首期盼之際,幾位穿鵝黃紗裙的仙子踏著云煙緩緩飛到大殿中央,緊隨,一白衣女仙手挽粉綢翩然落下,桃腮帶笑、氣若幽蘭,其舞姿更是與樂曲聲相輝相映。遙想世人口中的“天仙下凡”便是眼前這個景了。
我趴在桌子上,了無興致的呆呆望著被仙子擁簇著的那女仙,不巧,她跳著跳著就把眼神往云舒那里飄去了,舞畢之后還特意委身朝他行了女子禮。
我明白了!敢情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瞥見云舒面泛粉霞,淡薄之間隱含婉約,婉約之間又隱藏清冷,如此神態(tài),難道他真對那女仙起了什么心思?
眼不見心不煩,我順勢從桌上拿了些許果子放在衣服上兜著,然后氣呼呼轉(zhuǎn)過身去獨自悶頭吃著。
“哎呀呀,我們小容月這是吃醋了?”丹月仙君露出仿佛捕獲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似的喜滋滋的打量我。
“什么吃醋。”我滿不在意的發(fā)問。
“那瓊?cè)A公主獻舞于云舒,你見了不高興,還不是吃醋?”
“誰說的,我才沒有!”
“可是你臉紅了?!彼砹艘幻嫘∷R給我看。
我像個做錯事被發(fā)現(xiàn)的小孩急忙捂住自己的臉,心里一驚,果真又燙又紅。可我不想承認,轉(zhuǎn)而倉促解釋自己不過是多喝了點酒,但又氣不過被說透的事實,就只好借著透氣的理由逃走了。
還好還好,這水晶宮建于海底,涼氣多如牛毛,沒多久我臉上的灼熱感便減弱幾分。
只是眼下我又被另一個棘手的問題給困難住了,這西海水君家的珊瑚園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雖說財大氣粗是好,但也用不著把這園子改建成迷宮的樣子來吧,彎彎繞繞,岔路多得實在讓人頭疼。
我憑感覺隨意挑揀了一條岔路去走,不想一個時辰過去還是沒能繞出去,期間別說什么水精靈了,就連魚蝦我都沒見著幾只。可卻獨獨碰見了允芳。
我暗覺不妙,下意識往后挪挪腳,裝作沒有看見她,準備拔腿就走,不想她突然及時叫住我。
我殷殷切切上前去打招呼,“允芳上仙。上仙也來逛園子么?”
“嗯?!?p> 一陣沉默。
我撇過臉去,暗暗苦悶:這沒話說也太尷尬了!怎么辦,怎么辦,我,我該說點什么?
“你喜歡什么樣的花?”她突兀有此一問。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隨口就回了句喜歡桃花。
“桃花……”她喃喃自語重復了我的話。
“是呀,桃花春天開放,粉粉白白的很好看,而且結(jié)出來的桃子也很甘甜清脆呢。”她聽我這番言論并無反應,我為避免尷尬,反過來問她,“還不知上仙喜歡什么樣的花?”
她看看我,又看看珊瑚,斟酌答我:“早些年是紅梅,后來是……曇花?!?p> 我記得曇花的開花期是在深夜,人人都說曇花一現(xiàn),這花美則美矣,花期卻不那么好。
我正偏頭思忖時,她突發(fā)興致與我講起一段虎頭蛇尾的故事來。
“我與凝袖自出生以來便待在一處,她愛曇花,我卻愛梅花。梅花不懼寒冬臘月,世人皆贊嘆不已。但曇花,曇花一現(xiàn),恍如浮生若夢,虛無縹緲。我亦不知哪里好……后來,她告訴我,一眼萬年便是曇花一現(xiàn),相望之后,就再難以忘懷。我也嘗過一眼萬年的滋味,但并不牢靠。所以,唯有將它掩埋,掩埋在深不見底的泥潭中。她這一生如同曇花一樣,花開一時,嬌艷一時,到最后,誰也記不得了?!?p> 我嘆然,這故事委實辛酸的很,我曉得失去一個至親至愛之人是一件特別絕望的事,就連我這旁觀者聽了心中都隱隱發(fā)酸,更不必說當事人了。
噯,我之前還那樣不通人情怪罪她總針對云舒來著,現(xiàn)下看來卻是我誤會了。
“允芳上仙,我這個人不太會安慰人,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逝者已矣,我想凝袖上仙她也不希望看見你這樣悲傷下去?!?p> 她朝我溫和一笑,“多謝?!?p> 我看她現(xiàn)在的臉色還是不太好,要是我再不分場合繼續(xù)勸下去,怕是會適得其反,還不如默默跟著她逛這珊瑚園效果來的更好。
“上仙,我看這珊瑚園景致不錯,咱們到處逛逛,也好放松放松心情?!?p> “好,反正我也不想看見那些老滑頭在那兒奉承來奉承去……”
不料拐了幾個彎子就恰好撞見云舒與那瓊?cè)A公主的幽會,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暗暗打鼓,按照之前那些對話,云舒這廝四處留情,后來貪戀凝袖的美色,欲據(jù)為己有,誰曾想紅顏薄命。才過了幾千年,這小子竟然又開始亂調(diào)戲女仙,還正好被允芳上仙給瞧見,唉,這下子怕是要看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了。
我偷偷打量允芳上仙的神情,瞥見她目光凌厲,緊握雙拳,捏得那手指節(jié)紅一塊白一塊的。
待我躊躇半日,允芳上仙她已疾走幾步,來者不善的往他倆旁邊那么一杵,“二位仙友真是好興致啊,擇了這樣一處景致相宜的地方洽談。”
那公主表情似被雷劈中一般紅白變換著循環(huán)不停。
我見勢不好,趕忙硬著頭皮走過去,對著他們?nèi)祟h首行禮。
“容月?”
“別看我,這事可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呲溜一下我就躲到那幾株珊瑚后面去了。
那公主許是因為幽會的事被我與允芳上仙給撞見面上有些不大痛快,她常年待在這西海水晶宮里不見外人,所以不認得允芳上仙也是情理之中,只當還以為是和她一樣傾慕于云舒的仙子呢。
“不知姑娘是?”她主動開口問道。
“瓊?cè)A公主年歲小,我允芳可擔不起公主這一聲姑娘?!?p> 她傻眼。少頃,兩眼淚汪汪了囁嚅道:“瓊?cè)A資歷甚淺,不知是上仙,無意冒犯上仙,還請上仙勿要怪罪?!?p> 話畢,她抬頭看了看允芳,允芳卻是一個眼神飛過去便叫她知趣灰溜溜的離開了。見此情景,我更是佩服起允芳上仙了,不愧是能和云舒叫板的奇女子,這處理起男女私會的事情來也是同樣雷厲風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