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白雪。
凌霄獨自一人在凡間雪地漫步,淺藍的披風與她很是相襯。一雙玉足踏過一片沒有足跡的雪地,披風底部的白色絨毛不小心沾了雪花,化成水,打濕了。
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她只覺臉頰一涼,抬頭望去,看見那些純白無暇的雪花紛紛降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落在了發(fā)頂心,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接住即將落下的雪花,不過須臾一瞬,雪花受不住她掌心的溫熱,化成了水。
她皺了皺眉,當即運用法術“寒冰訣”,將掌心里的水漬變成一朵霜花。她看著那朵霜花,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欣喜的表情,可下一秒,她又是一臉厭惡,隨手將那朵霜花無情丟棄,隨后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加快了腳步,離開了。
她偶然路過一間小破茅草屋,外頭有一圈不算太高的柵欄,院子不大不小,正中央有張木頭桌子,幾把椅子,桌子上鋪滿了皚皚白雪。煙囪還在向外徐徐冒著煙氣,里頭的人家大概在忙活可口的飯菜。她站在外頭看了許久,一時間,看得入了神,沒有看見有小孩子從里面走出來。
小孩子見她的第一眼,脫口就是:“神仙姐姐!”許是因為她妝容清麗,又披著一身淺藍的斗篷,那小孩兒才誤認以為她是神仙。
呵,沒死之前確實是個神仙來著。
她不想驚動屋里頭的大人,豎起兩指放在嘴前“噓”了一下,然后朝那小孩兒招招手,那小孩兒也沒什么防備心,樂樂呵呵就跑過去了。
她蹲下來,輕輕摸了摸小孩兒的頭頂,又摸了摸他被凍得冷冰冰的小臉兒,嫣然一笑,問他:“你為什么覺得我是神仙?不怕……姐姐是壞人嗎?”
男孩兒呆呆萌萌地搖搖頭,水汪汪的眼睛里透著一股天真可愛,他奶聲奶氣地說道:“姐姐長得很漂亮,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可能是壞人呢?而且……姐姐穿得衣服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神仙姐姐!”
大抵是因為這小孩兒心無城府,對她本就沒有威脅可言,再加上又誠心夸她好看,所以凌霄并沒有太難為這小孩兒。
“小嘴兒真甜,看在你這小娃娃嘴巴那么甜的份上,說吧,你想要什么禮物?不管是小媳婦兒還是金銀財寶,姐姐我都會滿足你!”
他還真的認認真真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嘟著小嘴,先是搖搖頭,再奶聲奶氣的說道:“神仙姐姐,我不要什么小媳婦,也不要金銀財寶,我只希望阿爹阿娘能健健康康一輩子,不要生病……”
凌霄垂眸冷冷笑了笑,金銀財寶可比實現(xiàn)這愿望簡單多了,凡人,生老病死是常態(tài),哪里是說扭轉就能扭轉的。再說,天界那些老東西又怎么會理會這種卑微又渺小的凡人呢?他們表面上,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背地里呢,卻是虛偽至極,假情假意,實實在在就是偽君子。
她回過神來,翻手就變出一大袋銀子,里面的金銀足夠他們全家人衣食無憂一輩了。“吶,這東西姐姐送給你,快拿回去給你阿爹阿娘吧?!闭f罷,她便隱了身消失在那小孩兒面前。
小娃娃抓抓頭,四處看了看,周圍卻是一個人影也沒有,他趕忙大喊大叫,抱著那袋銀錢跑回屋子里去了。
他們一家人自然是幸福的。
忽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凌霄強忍著劇痛,離開了這里。
她在附近山脈里尋了一處山洞,然后將洞口用結界封住,以免有別人闖進來。
設好結界后,她額頭上已全是汗水,她連忙坐下調息內力,但仍是緊蹙著眉頭。
“……原來你,快要消失了嗎?”是容月的聲音。
“你給我閉嘴!你若再啰嗦一句,我就殺了你!”
空氣中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幻影,是容月的影子。只見容月慢慢俯下身,蹲著,兩手托著下巴,滿臉無謂道:“你要是能殺了我,不早就動手了,還用得著等到現(xiàn)在啊。”
她現(xiàn)在隨時可以知道凌霄在干什么,當然,她也能透過這具身體看到外面的世界,只是不能控制凌霄的身體罷了,簡單來說,她現(xiàn)在啊就相當于游離的鬼魂。究其原因,不知為何,凌霄的身體每況愈下,法力已是大不如前,所以她需要吸食更多的凡人精氣來維持生命。
容月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她覺得,凌霄其實也沒有那么壞,她只是把對云舒的恨發(fā)揮到了極致,以至于偏執(zhí)過頭,言語過激,行為也過激。剛才她也看見,凌霄對小孩子不僅沒有表露出心狠手辣,還給予了那戶人家最大的幫助……單憑這件事,已經不能妄下定論評定她是惡人了。
善惡之分,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仔細回想了暄和的話,當時還覺得猶如天書一般難以理解,今日細細思量,卻道是至真之理。
前些天。在得知云舒安然無恙時,她身體里那顆如死灰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就知道云舒那樣一個活了上萬年的上神又怎么會死在區(qū)區(qū)斬妖劍下呢?這消息如同蜜糖一般滋潤著苦澀的喉頭,每每想起,她臉上都會不由自主泛起一抹笑容來。
凌霄調息完畢后,體內的法力得到了平衡,那強烈的不舒適感也隨之淡下去。她看見容月那副傻兮兮的笑顏時,輕蔑白了白眼,干脆利落的起身,嘲諷道:“呵,真是個花癡!”
“你說誰是花癡?!”
“這里除了你這只鬼,還有別人嗎?”
容月馬上反駁:“我不是鬼!我是……靈芝,好伐!”她自問,做株靈芝也是無傷大雅的嘛。
凌霄又飄去一個白眼,雙臂環(huán)抱,“你現(xiàn)在只能飄著,又沒有身體,別人也看不見你,不是鬼是什么?”
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點道理。
她低頭看看自己,影子薄得跟透明似的,雙腳離地也有些距離,好像真的是魂魄飛出了身體一樣。
凌霄懶得搭理,轉身就走出了山洞,急得容月屁顛屁顛追了上去?;昶沁@東西吧,不好長時間離開身體,要不然以后萬一哪天,她又可以擁有這具身體的時候,再進不去,那可就完蛋了。所以她必須得寸步不離地守著這具身體。雖然說這身體已經不由她控制了,但好歹那也曾經是她的身體,是這身體名正言順的主兒。再有一個理由,她這樣時時刻刻緊跟著凌霄,也是擔心凌霄會再做出什么對云舒不利的事情,畢竟云舒沒有死。
“喂,你又要去花樓了?”
凌霄腳步不停,頭也沒回:“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只鬼來管?”
“那不行,你用的是我的身體!我說不行,就不行!”
凌霄停下,轉頭一個失笑,十分嘚瑟地說道:“等你什么時候搶得到這身體再說吧?!?p> 此情此景,容月的腦海里只閃過四個大字——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