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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尾記

番外:少年簪花

湮尾記 厭闕 2393 2020-01-25 17:41:49

  安居人間五十年后,格桑遇見了一朵真正的格桑。

  事.件起因,是熵泱被滄離一紙詔書請到前線去帶兵。畢竟是新主登位、兼之滄離確實太過年輕,是以如今萬界便自然比不上沉璧在時那般安定。時不時碰上些格外兇悍的異族來襲,熵泱也必得去幫襯上幾分。

  然與先前數(shù)次不同,這一回熵泱走時,沒讓格桑隨行,反倒帶上了木魚一起。

  于是,這位常年專注于傳道授課之上.盡心盡責風雨不輟的格桑小師父,眼見自己居然這么快就被不孝子弟篡了位,氣得險些沒有當場厥過去。

  我在邊上望著一時手欠,便掐了掐他氣鼓如青蛙的臉,好說歹說、將他拉著一起了去隔壁嫦娥家蹭飯。

  此夜月圓。

  格桑因著心內(nèi)憋屈,放著一桌美食不管不顧,只將嫦娥家存著的美酒飲了足有一壺。

  直至酩酊大醉,更是直接奪過三月手邊裝得滿滿一盒三層.新出爐的糕點,自告奮勇要替她送往靈犀山。

  “靈犀山”只是個隨口取出的山名。

  而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靈犀就住在這座山。

  當年沉璧死后,靈犀不久便也醒了過來。想到自幼敬愛的大哥、居然利.用自己殺.害了他們的父親,而從小教養(yǎng)她的姐姐,對這件事其實也一直深曉內(nèi).情。

  靈犀便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整個人僵硬麻木得.像是隨時準備要從云頭上跳下去。

  后來她就真的跳下去了。

  好在沒有直接一頭扎進大地之下的熔巖火海,只是找了座千丈高峰、將自己全須全尾地藏了起來。

  琉風嫦娥將人尋見之后,便坐在山前與她苦口婆心地說了好久。

  后來我和熵泱得了消息,也一道跑來這里勸過。

  但靈犀聽完不僅一語不發(fā),反而更加固了山前屏障上附著的仙靈。如此一來,一旦我們強行將這道屏障破開,就必定會令她受到波及。

  這丫頭是鐵了心,打算將自己活.埋上一輩子。

  這么一來,琉風就是再著急心疼也是無計可施,便只好隔一段時間便讓三月做上好些糕點,飛浪流水一般往這山上送。

  不過……倒也不是送給靈犀吃的就是了。

  她都不曾說過開口一句話,我們當然也不指望.這丫頭還會愿意吃上半口東西。

  如此徒徒空耗一身仙靈,便是她在刻意折磨自己。

  等到長此以往折騰不動了,她便也就離死不遠了……

  ——

  三年.前,我和熵泱恰巧有事途經(jīng)靈犀山附近,順帶過去看了一眼,見愚公還在。

  他在重明圣山的迷林之中將傷養(yǎng)好,便循著頸間發(fā).絲指引、尋到了此處。睜著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先是將這面前高山.橫來豎去遠眺丈量一番,隨后便在山腳下扎了根兒似的,開始實施每日雷打不動的徐圖吞山之策。

  愚公本就是由地脈之靈孕育而成的山妖,生來便與世間山川多有牽連。也許只有他,才可以在絲毫不傷及靈犀仙靈的情況下,潛移默化地山中土石吞噬殆盡。

  如今偌大一座山,已被他消去了小半。

  有時我喉間發(fā).癢、也會與他搭話,問:“你與靈犀不過萍水相逢,甚至連初見那會兒亦也是誤入陷阱、并非自愿結(jié)識。何以……現(xiàn)在卻要如此費心竭力地救她?”

  愚公聞言只道:“她也救過我?!?p>  那天下了場小雨,愚公便抬手施下一道光簾將雨絲遮住。通身黑衫被他穿得紋絲不亂,瞭望著山色的筆挺身姿亦是頭也不回。

  “我算了算,雖顧及著她的仙靈、令我不能大刀闊斧.過快為之,且越是靠近山腹之處便越是進展緩慢,但若要將這山完全吞噬,亦至多只需一千年?!?p>  這般說著,他眸色淡淡扭頭瞥了我一眼,道:“我是妖,千年壽命還是有的?!?p>  于是,我便將這他這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述給了琉風。

  其實我的原意,也只是想讓琉風稍稍放下些心,好好在嫦娥和一種兔子的照顧下、安分將養(yǎng)重傷未愈的身.體。但琉風身為兄長,眼見倒霉妹妹碰到貴人搭救,不免心內(nèi)動容。

  然他的性.情使然,素來不擅說些什么感激的好話,故也只好借著三月的巧手廚藝權(quán)且報答。

  一來二去,竟是接連送了五十年不斷。

  ……

  這會兒格桑腳下一朵醉云實在跑得太快,琉風阻止不及便也就隨他去了??倸w格桑修為已是不弱,放在凡界之中應是無人可以傷他。

  可不想,他這一飄,便飄了足有十天。

  等到第十天,我估摸.著他再怎么樣也早已漂洋過了東海之外了,便干脆準備令琉風出趟遠門幫我出去找他。

  這時,突見院子上空白光一閃,格桑不僅自己回來了,且身邊還多立著一個人。

  那是個明眸皓齒的俊秀少年。

  雖風塵仆仆只著一身樸素衣衫,卻還是叫人一瞧、便覺著此人氣如霜雪。再經(jīng)一番洗漱之后,舉止言行更顯明凈清冽。

  然看人的目光,卻顯得懵懵懂懂、單純直白。

  他不是個人。

  想來……是只年歲不大的妖——所以即便化為人身,也未能將自己的原形全然隱去。此刻,這少年烏黑柔潤的發(fā)間,便微微露了一簇指甲蓋般大的雪白小花。

  纖碧花莖繞在束發(fā)的素帶一邊,配上那張稚氣十足的臉,當真是過于純?nèi)豢蓯邸?p>  嫦娥已然稍稍側(cè)身、在那少年頭頂嗅了嗅:“這是格?;?,只生于極寒之地的雪山。雖顏色寡淡,卻是世間萬艷之中,最能經(jīng)受風霜的那一品?!?p>  點點頭,憶起幼時于昆侖雪海里耍玩時,我亦見過不少皎白格桑凌霜而開。只可惜山間飛鳥眾多,長穿行于山間將其啄食。

  若非如此,想來西王母娘娘座下,早便多出了一位風姿綽綽的格桑花仙。

  不想今日這驀然出現(xiàn)的少年兒郎,竟是彌補了我的一樁半大不小的昔年憾事。一手輕支頷首,我索性默默欣賞起格桑花化人之后的清靈遺世,直到將這少年看得面紅耳熱一臉羞赫,方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悠悠慨嘆道:“世上花草何止千萬,可任憑其中姹紫嫣紅開遍,卻還是比不上格?;ㄅR風沐雪的剛毅堅忍?!?p>  頓了頓,想到萬艷臺上哪一片鶯鶯燕燕的花紅柳綠,便又道:“這也難怪,諸如牡丹芍藥此類色彩鮮艷的花朵,本就天性柔.弱得很。即便是生在了天界這樣的清氣匯聚之地,一旦修成.人形,亦都是面貌纖弱的女子?!?p>  許是此前少與人說話,少年得我一贊,只兀自抿緊嘴唇不知如何答話。

  倒是始終在他身后.臉龐帶笑的格桑,卻是莫名黑沉下臉色、兩眼微瞇將我發(fā)狠一瞪。那目光鋒利的,簡直像是要將我口.中舌肉一片片剜下來似的。

  然,當著嫦娥琉風的面,他到底是沒有當真動手剜肉。甩出一記眼刀,便一聲不吭轉(zhuǎn)身步了出去。

  “……??!”

  我顫顫巍巍地接下了那把尖尖眼刀,立時思慮起方才話中所言有何不妥。須臾之后,相當不敢置信地.捂住了方才飛短流長的這張大嘴巴:“格桑的真身,該不會是……?!”

厭闕

愚公少年的形象,腦補出來的是,長得好看重度潔癖,堅持穿著西裝襯衫去開挖掘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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