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科學(xué)修真
等到月上中天，人群漸漸從白朗身邊散去，各自尋朋友玩樂。
霍蕓上前去面帶微笑祝賀，“恭喜師兄贏了大比，今天擂臺上果真英姿勃發(fā)。”徐睞沒來得及表現(xiàn)就被抬下去了。
白朗銀發(fā)在月色下閃爍著光華，面上沒有任何欣喜得意的樣子，“僥幸而已?！?p> 霍蕓不再客套，單刀直入，“白師兄，我家鄉(xiāng)古時曾有道士煉丹，也會炸爐?！?p> 今天在場人不知是出于避諱還是其他原因，不直言“炸爐”，以“爐陣”代稱。白朗對霍蕓的用詞并不在意，本就是炸爐有何說不得。
“他們不斷從經(jīng)驗中總結(jié)，發(fā)明了一個配方。”霍蕓慢慢地說著，“大家稱之為——火藥?！?p> 白朗皺著眉頭，霍蕓的家鄉(xiāng)據(jù)說是末法世界，全無靈氣，原來還曾有修士煉丹么？
他可以憑借法力將丹爐催發(fā)到爆炸臨界時，卻從來沒有想過什么配方能夠誘發(fā)炸爐。
白朗說：“多謝師妹指教。”
呃，霍蕓驚到，我話還沒說完呢。“一硫二硝三木炭。”
白朗直視霍蕓，不明白用意。
“這是火藥的配方?！?p> 白朗正色，轉(zhuǎn)身要走，“霍師妹，剛才的話我當(dāng)沒聽過?！?p> 霍蕓被弄糊涂了，露出迷惘的神色，以為犯到什么忌諱，只得解釋：“白師兄，我沒有其他意思?！?p> 白朗盯著霍蕓的臉，明白是自己小題大做，柔聲說道：“霍師妹，修真一道，一生都與天爭，與人爭?！弊詈髱讉€字聲音加重，“丹方是丹修的命，對你而言火藥配方不值一提，我可以當(dāng)做沒聽過，但不能保證其他人如此?！?p> 氣勢外放，巍然如山?！敖袢沼谢鹚?，難保他日有人有因此對你起歹心?！?p> 霍蕓明白言行失措，慢慢解釋：“師兄，是我大意了。”低下頭，“在家鄉(xiāng)，火藥配方千百年來早已公開?！彼圆艜Q(mào)貿(mào)然說出?！拔抑皇怯X得它會對你有用而已?！?p> 白朗沒想到這樣一個“單純的”原因，大概是自己嚴肅的態(tài)度嚇到人了。轉(zhuǎn)頭又暗自扶額，炸爐本來是一次性計劃，他不想以后被人稱作“那個會炸爐的丹修”?；羰|說了火藥，難道真要在炸爐的路上越走越遠？
將霍蕓帶到安靜的角落，問道：“你想要什么？”
呃，霍蕓大概明白了白朗的邏輯——公平交易，“要不做出成品你送我?guī)讉€防身？”
白朗聽到話知道她其實還是沒有放在心上，索性不在“酬勞”上糾結(jié)，日后好好補償就是?！熬唧w說來?！?p> 霍蕓將所知的原原本本說出，白朗暗暗松一口氣，火藥不是專用來炸爐的，只是如果有外器，比如丹爐包裹威力更大。一些地方說的模糊，只怕她也不明白。隱隱感覺即使火藥無用，也觸摸到一條新路，丹修將有另一個未來。
討論到配方，白朗皺眉，“木炭有，硫磺聽說過，硝石是何物？”
聽說丹修煉丹向來用的天材地寶，百年以下的人參看都不看一眼?；羰|說：“我家鄉(xiāng)都是凡人，煉丹用的是普通材料，要不去凡間找一找？”
白朗點頭，“嗯?！?p>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霍蕓不想誤導(dǎo)白朗讓他對火藥有太高的期待：“白師兄，那是一千年前的方子，對修士，大概只能炸個手指頭。”
白朗道：“一千年？”修士壽命久遠，一千多年不算太遠，一些丹方動輒流傳數(shù)萬年。
霍蕓嘆著氣：“白師兄，我們的世界歷史一共才五千年。社會變革快，深山里待三年，出去就換了世界?；鹚幨亲畹图壍?，最厲害的武器早不用它了?！?p> 白朗好奇心起，面上不露，問道：“最厲害的武器是什么？”
霍蕓傲嬌地抬起頭，滿含榮耀感，“白師兄，知道鈾么？”
霍蕓經(jīng)常收到邱錦華投喂的丹藥零食，三個月后，傳來消息成功了。坐在玉靈峰的山崖上，笑看云卷云舒。
凡間物質(zhì)性質(zhì)是一樣的，真好。
至于修真界，是個外掛，以后慢慢研究吧。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突然間，眼前的景象變得開闊，頭頂?shù)臉渲γ苋~沒了，取而代之是天高月遠。夜色中，遠處的群山朦朧，隱約可見俊秀。
宋青山面色蒼白，眼前的巍峨群山，驚覺個人的渺小。
職業(yè)導(dǎo)游霍蕓繞到宋青山面前，微笑著說：“歡迎來到空萊山！”
修真從這里開始，
少年，準備好了么？
一行人原本打算將宋青山送到空寰谷交給陣脈弟子安置，中途遇上弟子傳話掌門召見。
霍蕓認出那是萬象峰的執(zhí)事弟子，一頭霧水，陣脈親傳弟子入門，有必要如此大的陣仗么？
復(fù)又御劍轉(zhuǎn)向萬象峰，歷代掌門所居。
跟隨引領(lǐng)的弟子從落劍臺走向大殿，霍蕓想著究竟是為什么，轉(zhuǎn)頭看向左右的師兄們，修行日久，早就掩飾了神色。
宋青山心底不甚明了，但向來心事不宣于口，將所有的疑問壓在心底，面上沉靜如水。
宋戎悄悄打量周圍人，唯獨一個霍蕓臉上掛著“不知道，干啥嘞，求告訴”表情包三連，暗自嘆氣，出去說不定被人吞得骨頭都沒了。知道什么叫喜怒不行于色么，宋青山這個當(dāng)事人都能沉得住氣。
霍蕓在空萊五年，攏共來過萬象峰兩次，都是白天。夜晚的景色顯得陌生，唯有燈火搖曳，驅(qū)散不安。
殿門外，宋戎將雉雞精交給執(zhí)事弟子。諸人進入大殿，拜見坐在上首的掌門。
謝天衣指著右邊蒲團上修士說，“此乃天機門卜真人?！?p> 眾人拜見卜真人，霍蕓悄悄抬頭看，這是她第一個見過的外門修士，白發(fā)長須，一身水田衣，完美符合想象中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如果爺爺長這樣，自己怎么還會說他的符是鬼畫符呢。
卜真人慢慢捋著長須，面前五個年輕弟子，空萊下一代精英。
“老道便說你今日有納新之喜?！贝藭r還未過子時。
徐睞白朗早見過的，后面兩個是器脈柳湖的弟子，剩下的是遲幻之新收的親傳弟子。
殿內(nèi)燈火通明，徐睞宋青山恰好站在一條斜線上。
卜真人能無遮擋地看見兩張年輕面龐，漸漸重合，“想不到遲幻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找的徒弟居然是你徒弟的血親?！毙拚娼缦騺怼芭e賢不避親”，信奉遺傳的力量。
卜真人一句話說的場中諸人色變。
徐睞和宋青山居然是親戚，一路上兩人一點私下交流都沒有。如果不是卜真人捅破……
宋戎的眉頭不由得皺起，謝掌門經(jīng)歷日久，早不在意凡世糾葛，“你再看看呢？”遲幻之信中說弟子命格奇特，請?zhí)鞕C門的修士看看，能否改命，以防早夭。
卜真人起身看向宋青山，眼神銳利但表情慈祥，神棍的必備修養(yǎng)。
宋青山凜然不懼，自己身上的毛病怕是瞞不住了，索性不瞞了。
卜真人走近，手指輕捻，“陰年陰月陰時生人？”雖是問話，但語氣甚是肯定。女子有這樣的八字，那是個好爐鼎。若是男子，大多早夭。
宋青山拱手，“是?！?p> 霍蕓覺得卜真人真有本事，一言斷血緣，二言斷八字。
“咦！”手指越捻越快，，“唰”一步移形換影到宋青山面前，一點不像個老神仙。
饒是宋青山素來沉著冷靜，也是嚇了一跳。
“咦！”卜真人摸過宋青山的臉和手后，皺著眉頭說了一句特別找打的話，“你居然還活著？”沒有奪魂術(shù)的痕跡，沒有奪舍，居然活生生的——活著。
遲幻之最初請自己來，大約是想改了“陰時”命。畢竟陣卜一枝開出兩朵花，遲幻之定然看出了八字問題。沒想到學(xué)不到家，漏了最要命的。天煞孤星算什么，千萬人里總有一兩個。如宋青山這般命格八字的，千萬年也未必有一個。
不待回答，卜真人轉(zhuǎn)向謝天衣?lián)u著頭，胡子險些揪斷幾根，“這命，老道沒法改。還活著，已經(jīng)是奇跡了。”說罷垂頭喪氣走回蒲團。
謝天衣原本想著給遲幻之面子，召見陣脈親傳弟子。正好卜真人在此，順手改命，不是什么大事。誰曾想卜真人是個直腸子，看出要不得的東西直接說了出來。
隨便說了幾句，便將諸弟子打發(fā)出去，只留下卜真人說話。
殿中卜真人的話聽來似乎是說宋青山命不久矣的樣子，霍蕓想追上去安慰安慰，卻被宋戎拉住悄聲道：“你待會提醒宋師弟，日后離徐睞遠點?！?p> 霍蕓不解，“他們不是親戚么？”他鄉(xiāng)見故知，人生四大喜。
宋戎不再拿著扇子裝模作樣，“徐睞活著的血親都是仇人?！?p> 霍蕓睜大了眼睛，仇人！忍不住同情宋青山，身體不好，旁邊還有一個仇人，而且仇人肉眼可見的位高權(quán)重。
到了落劍臺，白朗直接回了古禾峰，徐睞借口審訊雉雞精，讓宋戎霍蕓送宋青山去空寰谷報道。善始善終是什么，他不知道。
宋戎將飛劍放大，帶著霍蕓和宋青山御劍往空寰去。夜晚放霍蕓一個人御劍，他不放心。
到了空寰谷，宋戎前去扣門，霍蕓拉著宋青山左顧右盼確定四周沒人后小聲說道：“徐睞脾氣不好但人不壞，你們雖然是親戚，還是遠一點好?！?p> 宋青山神色木然，不知聽進去了沒，“我知道。”
習(xí)元亮打開山谷前陣法，迎接幾人入內(nèi)。
一路下來，霍蕓見宋青山雖然沉默寡言，但為人誠懇。原本接待人員徐睞撂了挑子，怕空寰谷的人看輕了宋青山。
故意說道：“一回山就被叫去了萬象峰，遇上了天機門的卜真人?！?p> 旁邊宋戎幫腔，“這也是遲長老的交代。”
宋戎和霍蕓乘著月色回了玉靈峰，宋青山坐在習(xí)元亮安排的房間里，想起從前在史書上看見的一句話：皇七子睞，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