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安安跟著羅通坐上了救護車,沉默寡言的羅通像突發(fā)疾病般老了十歲,孤助無緣地靠著救護車的椅背。
羅安安乖巧地看著羅通,再又看著昏迷不醒的羅老太太,揪心地自責著。她想,如果她能夠聽話一點文靜一點,是不是羅老太太就會喜歡她多一點,袁喜梅也不會經(jīng)常因為她的不懂事而生氣,這樣的話,袁喜梅就不會總是體罰她,羅通也不會因為心疼她而總是和袁喜梅鬧矛盾。
然而,羅安安還沒有懂得一個道理。
生活中的所有電閃雷鳴,總是由許多溫和平潤的水滴揮發(fā)升空,聚積化為烏云,突然降下瓢潑大雨,令人措手不及。
“安安,對不起。”沉默了許久,羅通望著失去意識的羅老太太,再看到一臉自責的羅安安,開口安慰道。
“沒事的,爸爸。”親人,顧名思義親近的人。身上流著相似的血,會一再的妥協(xié)、忍讓與付出。就像羅通對于羅家的無私奉獻,羅安安也學習了羅通的優(yōu)良品德。她雖然很想問羅通和袁喜梅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她不敢,因為她明白自己是這場失敗婚姻的始作俑者和終結者,她害怕被欺騙更害怕殘忍的真相。
“是爸爸沒有用。但是安安,你記住,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爸爸對你的愛都不會變,你媽媽也是一樣的。”和大多數(shù)離異家長安慰孩子的話一樣,羅通也只能這么和羅安安解釋,因為除了這一句,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我知道的,爸爸。我會聽話的?!绷_安安是幸運的,至少羅通和袁喜梅是將那一句話刻在了骨子里,他們對于羅安安的關切與疼愛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謝謝你?!绷_通看著羅安安臉上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壓在身上的重擔突然被卸下了。
獲得了孩子諒解的羅通和袁喜梅,得到了救贖??墒菗Q來的,是羅安安的隱忍與妥協(xié)。那一年,羅安安開始懂事了。
幾個小時后,羅老太太在醫(yī)生和護士的治療下,漸漸恢復了神志。剛一清醒的她立馬找尋羅安安的蹤跡。
“安安呢?”羅老太太艱難又急促地詢問道。
“在呢,媽。安安在這里?!卞X玉芬拉著羅安安走向前,這還是羅安安第一次被羅老太太所需要。
“奶奶,我在這里。”羅安安握住羅老太太空中揮舞的右手,溫柔地說道。
“安安啊,奶奶沒有討厭你的?!绷_老太太在病中神志恍惚,極為虛弱的她努力地向羅安安解釋道。
“我知道的。”羅安安安撫著羅老太太,懂事地說道。
“你要記得你爸爸對你的好。”羅老太太激動地起身說道。
“安安知道的,媽,您別擔心了。”錢玉芬等人害怕地上前按住了羅老太太,不讓她掙脫身上的心電監(jiān)控。
羅安安木訥地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安安,你回去和你媽媽說,奶奶對不起她,叫她不要和你爸爸離婚?!绷_老太太靠在錢玉芬的身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奶奶,您好好休息。先把身體養(yǎng)好最重要?!绷_安安顧左右而言他,并沒有立馬回應羅老太太的話。
很多親戚式看客,都有同樣的心理。站在道德制高點,提出符合普羅大眾理念的觀點,不計后果地開始建議或是譴責。而被針扎到的人們,必須得忍著疼痛和二次、三次等無數(shù)次傷害,微笑著回應著說‘我沒事,我會照著你們說的去做’。
就像很多人小的時候都被告知,‘你爸爸媽媽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你了’,對于單親家庭的孩子來說,旁人無數(shù)次的攛掇要孩子去努力讓父母復合,也是一種傷害。
父母是否復婚,雖說孩子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大部分的責任是在父母身上。
羅安安不明白自己什么時候擁有如此大的權利,可以去操控羅通和袁喜梅的人生,對于父母離異這件事情,羅安安已經(jīng)準備擺正心態(tài)和平接受,因為她心里的苦悶與難受,早在那個發(fā)現(xiàn)離婚證的下午,通通發(fā)泄殆盡了。
在羅老太太和錢玉芬的雙重洗腦之下,羅安安疲倦地敷衍地回應著。
羅安安第一次意識到袁喜梅對于自己的保護,她想,如果今天換做是外婆做同樣的事情,站在她身側的不是羅通而是袁喜梅的話,袁喜梅絕對早就帶她離開了。
袁喜梅看著脾氣壞,可是袁喜梅是最懂羅安安的。所有讓羅安安感到困惑與難受的場景中,總是有一個身影會為羅安安擋下所有不快,或將她帶離或據(jù)理力爭。
羅安安記得袁喜梅曾給她講過的一個道理,當你無法改變一件事情的時候,掉頭就走認輸服軟并不丟人。不能改變它,那就欣然接受它。
“爸爸,我餓了。奶奶,您也餓了吧。還有嬸嬸我們今天晚上吃什么啊?”在羅老太太和錢玉芬的連環(huán)攻擊下,羅安安選擇避開主要矛盾。
“我剛出來的時候拜托了友富,他們家待會會來給我們送飯??磿r間,應該也快到了。”羅達是個心思細膩的性格,等待救護車的時候就考慮到了晚飯的問題。
那個時候的年夜飯都是各自在各自家里吃,除夕晚上基本沒有餐館會營業(yè),醫(yī)院里的食堂雖然還有飯菜可以買,但是對于過年來說,醫(yī)院的餐食可能不是那么的喜慶。
宋友富來的時間剛剛好,剛一說到他們,他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