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后頸處長著五色發(fā)絲,至于是否是大行者便不得而知了。
他一身青衫,如安遠一般的青衫。就連腰間所圍的腰帶、頭上用以束發(fā)的青錦都如出一轍。
“大師兄!”那五人一路跪爬著擁到這人腳邊,人人伸手抓著他的大小腿,口中哽咽著,添油加醋地說著赤烏他們的不是。
“混賬!”那人怒罵一聲,而后提起插的的六面劍,“你三人未免過分了。我五位師弟在此狩獵,爾等居然趁火打劫,將這鹿妖搶走,而后還一擁而上,趁人不備將他們打了一頓?!?p> 赤烏三人齊齊將腦袋歪向右邊。
“牧哥,這人是不是傻?”赤烏輕聲問嚴牧道。
安寧跟嚴牧聽了之后對視一眼,而后齊齊看向嚴牧,重重點了點頭。
“嗯!”
“混賬!”那人大罵,“我乃囂南漳,今日替天行道,三位若有什么遺言不妨告知在下。在下定然將三位所說傳到諸位家人耳中?!?p> 不等三人有什么表示,囂南漳便綽劍而去。雙目如火,手中長劍四色纏繞,直刺赤烏胸口。
后者稍一錯身,一巴掌拍在囂南漳后腦上,一把將囂南漳拍入地里。
他身后的五人齊齊瞪大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被拍入地里的囂南漳抽搐著雙腿,良久才掙扎著起身。
“牧哥,咋整?”赤烏問道。
“朝……”嚴牧伸出食指,四下比劃著,最終指向東方,“朝那邊扔出去吧!”
“哦!”
赤烏踏出一步,一手抓住囂南漳后背,信手一甩,后者“啊,啊”地被扔出老遠,消失在松林掩映之間,許久沒聽到落地聲。
“那他們呢?”赤烏指著跪爬在地的五人又問。
“也朝那兒扔了!”
“好嘞!”
五個人見九尺身長的赤烏緩緩向他們走來各自慌了神,紛紛在地上爬著想跑。
……
“牧哥,這胖子有點重,你幫幫俺,俺給他們?nèi)拥揭惶帲米屗麄冇袀€伴!”
赤烏一手提著王胖子說道,而后雙手一前一后抓住他前胸后背,往東邊一扔。嚴牧適時躍起,一腳踹在王胖子屁股上,將他踹向東邊。
“??!啊!”那巨獸咧著嘴像是在笑。
青民城西門外五十里,六人頭下腳上地插在路邊,六人間相距不遠。朝天豎起的十二只腿不時抽搐,像是路邊栽下的十二棵小樹正迎風招展。
松林里,三人合力將壓在巨獸身上的幾棵松樹挪開。那巨獸撲撲起身,如人跪那般后退跪地,前肢以及腦門貼地朝著三人一跪。
“牧哥,怎么你們南國的鹿都這么懂禮儀?比剛剛那六個人強多了?!?p> 另兩人齊齊歪著腦袋。即便是他們這兩人也從未見過這么不凡的鹿,更沒聽過鹿會向人跪地的說法。
“??!啊!”那巨獸四肢站立,像是在說著什么,又用長得像人的手掌那樣的前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三人這才注意到它那圓鼓鼓的肚皮。
“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吃胖的,跟俺那頭阿嗚一樣?!背酁跣χ牧伺木瞢F的脖頸。后者又用臉頰一次摩挲著三人的臉龐。
“??!”那巨獸開口。
“還要十二年才能把小鹿生下來?”赤烏瞪大了眼說道。
那兩人聽不懂獸語,也不清楚赤烏是否聽得懂,只能將信將疑地聽著一人一獸間的交談。
“牧哥,你也不知道這貨是什么野獸嗎?”赤烏又問嚴牧。
“其狀如鹿而白尾,馬足人手而四角。倒是跟坊間傳聞的《山海》中的玃如有八九分相似。至于是不是玃如我也不能肯定。不過如果真是玃如,理應(yīng)只存在于帝畿以西的深山老林里,此地位居帝畿以東……我也不懂!”
赤烏聽了便問那頭巨獸:“你從西邊來的?”
那巨獸像是聽懂了人言,又像人一般點了點頭。
“赤蠻兒,你真能聽得懂獸語么?”安寧再問。
“聽不懂??!只是憑‘感覺’跟著貨瞎聊?!背酁跎岛┖┱f道。
那兩人各自翻了個白眼。
青民城外,一輛四馬拉拽的馬車自西而來,車上只一個精壯的老漢駕車,見著路邊倒插著的六人便停了下來。
“何事?”車廂里的人問道。
“少主公,路邊倒插著六人。應(yīng)該是被人扔到這的!”那老漢扭過頭對車廂說道,頭上滿是灰發(fā),后頸處只長著一縷青色發(fā)絲。
“哦?子元,先去問問?!避噹锏娜苏f道。
老漢下了車,一一將六人從地里拔出來,看到青衫的那人手中握著的六面劍便問他們:“你們是凌煙閣眾,為何倒插在此地?”
囂南漳一臉羞紅,吱吱嗚嗚地將先前所發(fā)生的事告訴這老漢。
“子元,他說行兇的那人身長九尺?”車上那人問道。
“對,身長九尺,周身赤紅如鐵水,須發(fā)濃密且不束發(fā)也不戴冠,只用一條紅綢緞將發(fā)梢綁了,錘到后背?!蓖跖肿訐屩f道。
“哦?那應(yīng)是昨日校場上的赤蠻兒?!避嚿夏侨俗哉Z,而后又問:“另外兩人又是如何模樣?”
王胖子將安寧以及嚴牧的樣子說給他聽,車上那位聽了大喜。
“子元,緩緩駕車。讓那六人跟在馬車之后,不準擅離。”
“諾!”那老漢抱拳說道。
六人本想不理會,可看了眼老漢后頸處的青色發(fā)絲,還有四馬拉拽的馬車,心中驚恐之余不免又好奇起來。
“青民城能用四馬拉車的主兒好像就兩個吧?”
馬車身后,六人離著馬車三五丈處交頭接耳。
“應(yīng)該不是詩公,詩公的馬車雖然也是四馬拉拽,可不會這么寒酸。況且也不可能只這么一個護衛(wèi)才對!”
“一個護衛(wèi)?這老漢是青云境界。師尊說過,世間的‘天人’也不過一只手的數(shù),你說著人能有多厲害?”
“可見車上的主子也議定差不了哪兒去!”
……
“子元吶,你本該在我大夏國中當個侯爺或者領(lǐng)個君爵,跟著我委屈你了!”
“無妨,少主公不拿灑家當下人看便好。灑家無意于功名利祿,平生所愿,也只不過是想修成‘天人’罷了!”那老漢直視前方說道。
“修成‘天人’之后可有打算?”
“若是真能修成‘天人’,灑家便尋一處無人踏足的深山餐風飲露便好!”那老漢說著自己都笑了。
“本公聽聞,修成‘天人’之后可得長生。子元便打算在深山老林之中餐風飲露活個千萬年?如此未免也太乏味了吧?”
“世事皆乏味,封侯乏味,領(lǐng)軍乏味,成家乏味,廝斗也乏味。倒不如尋個僻靜處,乏味歸乏味,至少耳根子清凈些!”
……
帝畿正北五百里,英江在此處遷延往東北方流了三百余里,而后又轉(zhuǎn)向東南。若從高處鳥瞰,此地倒像極了一只倒扣的碗。
此地便是世間刀客僅存的“福地”——諾洲。
兩老一少以來到英江江畔,再往西走上一盞茶時間便到了諾洲。
“少公子,我二人是否該將鎮(zhèn)遠侯搶刀之事告知刀魁?”瘦老翁問段山道。
“說唄,我爹也早想會一會‘人屠’了。他總說修成天人以后,與人對敵從未超過三招,乏味得緊!”
二老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