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元小心,人屠來了!”老翁身后不遠的夏無期低聲提醒道。
楊子元爽朗一笑,對夏無期說道:“少主公不用掛慮!這世間習武之人的各種境界,比如:白駒、黃螭、赤霄、青云以及天人,都是那些個不學武的讀書人取的。武道之途本就沒有境界之分,故而先前那小安寧才能以區(qū)區(qū)武者境界在校場稱雄。同理,即便他安遠高我一個境界,真打起來也未必穩(wěn)勝老夫?。 ?p> 夏無期聽了一陣苦笑。
他又何嘗不是高了杜山一個境界,可先前兩人交手僅一合他便敗了,若非楊子元出手怕不得身死街頭!
而后又恍然大悟似的點頭自語:“原來如此!”
面前,安遠綽須立在楊子元身前。
“足下好見識!”他說道。
楊子元大笑道:“能得人屠一贊,生平之幸也!”
“足下高壽?”他問。
“半百又一!”楊子元答道。
安遠綽須閉眼,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良久,良久……
他不說話,街市上的任何人都不敢說話,即便是站在他身前楊子元也一樣。
“嗯……”他冗長地沉吟了一聲,“五十一歲!老夫已然六十又七,與足下隔了一季否?”
“相差十六年,自然隔了一季!”楊子元說道,而后眉頭緊驟,“侯爺思索了這么久,便是在算年歲之差?”
“嗯!”安遠絲毫不羞地點頭,“老夫術(shù)數(shù)極差,年輕那會沒少被家?guī)煻敬?!?p> 楊子元大笑道:“然則,侯爺與灑家隔了一季又如何?”
“‘隔季不殺’!”安遠綽須慨然,一臉的無奈,“足下若是早生個幾年便好?!?p> “自尚寶三分之后,這世間誰還講那‘禮義’?侯爺緊緊惋惜不能殺了灑家?怎么都不擔心被灑家所殺?”
安遠大笑,片刻后一臉凝肅地直著腰桿,朝楊子元一揖。
后者皺眉不解,問道:“侯爺要在此地跟灑家打?不怕你我一戰(zhàn)之后這青民城便不復存在了么?”
安遠笑著緩緩搖頭道:“壞不了,即便一磚一瓦都壞不了!”
楊子元怒哼道:“侯爺莫要托大咯!”
而后目視安遠,朝他一揖。
“娘親,”兩人邊上的酒樓二樓處,一個梳著總角的娃娃手提一桿紅燈籠,被一個少婦抱在懷里,“他們要打架嗎?”
“是??!孩兒跟娘親到里屋去,別給他們誤傷了!”
“不嘛娘親,孩兒要在這兒看!孩兒最喜歡看人打架了!”
母子倆一個要看,一個不讓看。爭執(zhí)之間,那盞小小的紅燈籠脫手,自窗沿落下。
恰此時,安遠一個猛沖,掀起一陣狂風。
楊子元如臨大敵,兩撇眉毛幾乎挨到一塊兒,雙腿稍蹲,雙臂提起。
他冷哼一聲,瞅著正面而來的安遠一拳揮出。
拳鋒還未離手便莫名地消失不見。
楊子元正疑惑間,一只緊緊握住的拳頭砸在他下腹。本該倒飛激射而去的身軀剛離地一寸便被安遠探來的一手緊緊抓住他的腳踝,往后一扯。
而后一肘擊下,正中楊子元胸膛。本該下墜并砸出一大片窟窿的身軀剛往下墜了一尺不到便給安遠一膝頂起。
楊子元大驚,吃痛不說,全身氣機被安遠這兩下打得細亂。
被頂?shù)娇罩械臈钭釉€未緩過氣來便又給人一腳后跟錘到街市之上。
未落地之時,又給人一拳錘飛在半空。
一時間,像是有兩個安遠一上一下那般將楊子元拍上拍下。
酒樓上,梳總角的娃娃哭喊著將一只小手探出窗沿,他娘親急忙牢牢抱住他。
街市上,赤著上身的老翁不見了,一身青衫的安遠也不見了,只是一股股妖風不停吹起,或是自上而下,刮得人睜不開眼;或是自下而上,揚起一整街的裙擺。
空中,楊子元強提氣機,一聲爆喝剛剛喊出口,一股股迅速而來的氣機尚未凝煉完畢便給安遠一掌拍散。
楊子元口中喋血,幾乎氣絕。
任他是“天人之下楊無敵”也沒想到碰上天人境界的安遠竟會是如此一面倒的碾壓。
夜空中,一道光芒一閃而逝,躍過英江,朝東北方向飛去。
“我的燈籠!”那娃娃大哭地趴在窗沿,一盞紅燈籠恰好落地,內(nèi)里的燭火將燈籠上的紅紙點燃。夜幕降臨的街市上,一道腥紅的火光如此惹人厭煩。
“沒事沒事,娘親再給你買。”那少婦撫摸著頂著“總角”的小腦袋說道。
“娘親,那兩個老伯呢?”娃娃指著街市問道。
“娘也不知道,興許是講和了吧!”
……
一聲巨響傳來,祝汴橫眉立目,掃視了躲在步卒之后的夏無期。
“云兒,你護著你丈人?!彼麑Π苍普f道,而后朝前一奔,撞翻數(shù)十個步卒。一柄四面長劍穩(wěn)穩(wěn)抬起,劍尖之處,夏無期的脖頸已然滲血。
“放人!”他厲目朝步卒怒喊。那些個步卒何時見過這種場面,幾乎都嚇傻了??粗惹鞍l(fā)號施令的“柱國公”此刻被一柄劍指住脖子,像是他們也被一口口利劍抵住了胸口那般,慌亂地將三輛囚車開了鎖。
安寧淚眼婆娑得跳下車來,一個踉蹌,撲了個狗吃屎,而后連滾待他地朝前奔去,好幾步之后才穩(wěn)住了身子,沒幾下跑到杜山以及安云身邊。
“外公……”他哽咽著握住杜山滿是血跡的手掌。
“好外孫,外公沒事,這點皮外傷,修養(yǎng)幾日便好了?!倍派桨参康馈?p> 身后的嚴牧、赤烏二人對祝汴道了聲謝,瞅了眼四周,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地方適合他們站立,只能朝安寧的方向走去。
“云兒,你爹呢?”杜山緩緩起身問道。
“爹他應(yīng)該是去大夏國了!”安云攙扶著杜山說道。
一行人緩緩朝祝汴走去。
“哥哥,要不俺把他給宰了?”
杜山綽著銀須,思索了許久。
“放了吧!我只想救下寧兒。他夏無期是死是活關(guān)我何事?”杜山笑道。
“既然跟哥哥無關(guān),那就把他殺了吧!”祝汴問道。
“逸山,街市之上,私殺國中右丞相,這罪可大得很??!”
“怕甚?了不起俺賠他一顆腦袋就是了!”祝汴說道。
“賠腦袋?”邊上的赤烏不解,問嚴牧道:“牧哥,你們南國還有‘賠腦袋’這種說法?”
“賠腦袋就是賠命!”嚴牧啐了他一句。
被劍尖頂住脖子的夏無期絲毫不懼,問二侯道:“怕只你駐邊侯一顆腦袋賠不起吧?”
“賠不起就賠不起,怎地?你這顆腦袋落地之后還能跟俺討價還價不成?”
“本公一死,我大夏國二十萬精銳明日便南渡英江,直取青民城!”
……
英江北三百里處,一處城池好生雄偉——未城。
一點光芒片刻間一去千余里,落在未城正中,王宮之內(nèi)。
“安東,安遠來訪,”安遠一手抓著楊子元的腦袋,拖在地上,朗聲而問,“莊公夏煌何在?”
殿前,一人不高不矮,身穿半青半黑蟒袍,兩手空空,自殿內(nèi)緩緩而出。
身邊甲士不下五百人……
“夏煌在此!”他立于階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