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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彤將最新一期的報紙拍在酒桌上,大罵:“遼沈失陷,袁應泰罪該萬死!”
一向高冷的李開先都一臉怒火的道:“東林更加可恥!”
三月二十五,縣試最終成績公布。
柳沖五場名次全部第三,總名次也是第三;柳鈞柳維也算輕松,名列前五十,得到府試的機會。
府試在管轄本縣的府城中進行,由知府主持。
大興縣的上級官府是順天府,順天府就是京城,其下只管理位于京城的大興縣與宛平縣,所以柳沖考府試,連城都不用出。
府試的報名、保結與縣試差不多,但保結的廩生要多一名,這個更是小問題,讓府中出一名幕僚就行,府試在四月初一進行,只考三場。
按照柳沖的成績,府試對于他來說也是輕輕松松,因此,宋鈺等隨他前來看榜的同伴,在飄香樓設宴為他慶賀。
然而,報紙上的新聞,卻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悲憤無比,即便他們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遼東戰(zhàn)事的慘敗……
遼東戰(zhàn)爭始于撫順!
萬歷四十六年四月十三日,建州左衛(wèi)都督奴兒哈赤趁朝廷黨政激烈、防務空虛之機,悍然叛變,并以所謂“七大恨”誓師,歷數(shù)朝廷對建州女真的七大罪狀,向大明宣戰(zhàn)。
奴兒哈赤親率精銳進兵撫順。
撫順是遼東堅城,以建奴那簡陋的武器裝備,自然強攻不下。奴兒哈赤卻暗自命令大批奸細假扮商人,混入城內,里應外合攻城。
戰(zhàn)至關鍵時刻,被策反的明軍游擊李永芳率守軍五百余人投降。
建奴即將破城時,大明援軍到來,已經(jīng)投降的李永芳打著明軍旗號,調轉炮口猛轟明援軍,猝不及防之下明軍總兵張承胤、副總兵頗廷相戰(zhàn)死,建奴趁機進攻,援軍皆潰。
建奴乘勝追擊,李永芳故技重施,連哄帶騙之下,連下東州、馬根單兩座城堡。
佟養(yǎng)性、范文程兄弟主動投降。
隨即,奴兒哈赤又攻清河堡。
李永芳、佟養(yǎng)性、范文程等先行派人入城做內應,并策反城中軍民以及晉商,副總兵鄒儲賢所部軍心動搖,以至于全軍覆沒。
叆陽參將賀世賢聽聞清河有變,疾馳出塞,破建奴一部,擊殺百余人,但清河陷落已成定局。
撫清之戰(zhàn),震動大明。
朝廷決議北征,以消滅建奴。
萬歷四十六年冬,朝廷調募福建、浙江、四川、陜西等地主客兵共約九萬人集于遼東。
次年二月,軍分四路,圍攻建奴都城赫圖阿拉,薩爾滸之戰(zhàn)拉開帷幕。
此戰(zhàn),明軍指揮官楊鎬四路合圍的戰(zhàn)略并不算致命,真正要命的是情報泄露,明軍的行軍路線、兵力構成、作戰(zhàn)意圖等重要情報全部落在建奴手中。
以至于奴兒哈赤敢放言“任他幾路來,俺只一路去”。
要不是提前掌握情報,老奴如何得知明軍是“幾路來”?
因此,奴兒哈赤率八旗主力埋伏于薩爾滸,擊敗杜松的三萬明軍,而后回師擊敗馬林,再設伏殺死猛將劉綎。
明軍最后一路指揮官是與奴兒哈赤關系親密,并有泄露軍情嫌疑的李如柏,他避而不戰(zhàn)。
薩爾滸之戰(zhàn),大明文武將吏死三百余人,軍士死四萬五千八百余人。
戰(zhàn)后建奴趁明軍缺兵少將,襲擊開原,總兵馬林戰(zhàn)死,開原陷落。
七月建奴攻打鐵嶺,明軍堅守英勇抵抗,從寅時血戰(zhàn)到辰時,但被建奴內應開城,遂陷。
實際上,無論是薩爾滸戰(zhàn)敗,還是撫順、清河、鐵嶺、開原陷落,對于朝廷來說只是“疥癬之疾”。
這些城池中,所有人口加起來也比不過關內一個縣。
薩爾滸損失了五六萬兵馬?
九邊還有百萬大軍呢,只要糧餉充足,馬上就能發(fā)動一支更大規(guī)模的軍隊征討遼東。
所以,不管事朝廷還是民間都沒把建奴放在心上,丟城失地,軍隊戰(zhàn)敗,最多是丟點面子而已。
只要遼陽還在明軍掌控中,遼東便穩(wěn)如泰山,建奴再蹦跶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萬歷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萬歷死,泰昌帝朱常洛即位后,立即發(fā)大內銀庫三百萬兩,發(fā)給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和九邊巡撫按官,讓他們犒賞將士;并撥給運費五千兩白銀,沿途支用。
朱常洛還專門下旨,銀子解到后,立刻派人下發(fā),不得擅自入庫挪為它用。
相比之下,萬歷就很吝嗇,薩爾滸之戰(zhàn)戰(zhàn)敗的另一個重大原因,是因為川兵、浙兵、秦兵等各地客軍軍餉不足,無心作戰(zhàn)。
正當遼東形勢初步穩(wěn)住,建奴南進屢屢受挫之時,泰昌帝突然駕崩了。
這下,朝廷又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中。
主政的東林黨忙著搶立皇帝,打擊李選侍,攻擊三黨,掀翻首輔方從哲,根本顧不上遼東戰(zhàn)事。
最重要的一點是,東林黨把遼東經(jīng)略、楚黨熊廷弼給罷免了,熊廷弼在薩爾滸之敗后,接替楊鎬經(jīng)略遼東,不局限于一城一地得失,而努力保全遼東人口。
一旦建奴攻勢猛烈,熊廷弼就將百姓撤到后方,并焚毀城堡,連一顆米一口人都不留給建奴,讓建奴恨的牙癢癢。
受命于危難之間的熊廷弼,在遼東干的有聲有色,但政敵認為他膽怯畏戰(zhàn),而熊廷弼當御史時,曾猛烈攻擊東林黨,說他們是假道學。
于是,東林黨就用自己人袁應泰把熊廷弼給頂替了。
幸好,天啟帝認為熊廷弼很有才干,沒有治他的罪,讓他帶冠閑住,準備日后起復。
與絕大多數(shù)東林黨一樣,袁應泰書生意氣,為人正直。但用兵非其所長,規(guī)劃也不周密,熊廷弼在邊防時,軍法嚴格,軍紀整肅,而袁應泰失之以寬,且擅自更動往日制度。
時值蒙古各部遭大災,很多災民到遼東乞討。袁應泰說:“我若不救,他們必將投敵;我招收他們,可增加兵員。”
便下令招降,于是歸順的更多。
袁應泰將他們安置在遼陽、沈陽二城,許多災民作奸犯科,奸|淫|搶掠,居民深以為苦。于是部將議論紛紛,認為降兵過多,可能被建奴利用,也可能間雜著建奴間諜,有叵測之禍。
而袁應泰卻以用蒙古兵抵抗建奴而自鳴得意,隨后,三岔兒會戰(zhàn),蒙古兵作先鋒,其中有二十多人陣亡,袁應泰就以“彼等忠勇”為理由,壓制部下議論。
三月十二日,建奴進攻沈陽,總兵官賀世賢、尤世功出城奮戰(zhàn),蒙古降人果然作內應,使兩員大將戰(zhàn)死??偙訇惒摺⑼俎窀霸?,也陣亡。
袁應泰令各軍撤退,全力守遼陽。
此時的沈陽只是個小城,而遼陽是遼東核心,遼陽城從洪武五年至十六年,歷時十余載,在舊城址的基礎上,幾經(jīng)修筑和擴建而成為磚石結構,周長二十四里,與開封、西安這等雄稱規(guī)模相當,堪稱超級要塞,建奴根本無可奈何。
明軍引水注入護城河,沿河排列大炮,兵士環(huán)城守衛(wèi)。建奴兵臨城下,袁應泰自認為遼陽固若金湯,應該出兵浪戰(zhàn),以將功贖罪。
于是,袁應泰親自督率部將出城五里迎戰(zhàn),結果兵無戰(zhàn)心,出戰(zhàn)失利。
第二天,建奴掘開城西閘門排除城壕內積水,又派兵守住城東水口,渡護城河直至城下,雙方鏖戰(zhàn)良久,建奴騎兵忽然突襲,明軍傷亡慘重。
清晨,袁應泰從軍營回到城中固守,然而此時人心離散,士氣低迷,戰(zhàn)至傍晚,更樓起火,建奴在城內蒙古內應接應下,從小西門進城,城中大亂,無數(shù)內應點燈引導建奴,蒙古婦女也盛裝在門前迎接。
袁應泰在城樓上見此情況,覺得大勢已去,于是,自縊而死。
戰(zhàn)報傳回后,京師震動!
然而,東林黨主導的朝廷,生怕被政敵攻擊,反而認為袁應泰自殺身亡,是為表率,應該追贈袁應泰為兵部尚書,并隆重祭葬,封其子為官。
宋鈺一臉憤怒的道:“遼陽城固若金湯,薩爾滸之戰(zhàn)后建奴何其囂張?卻拿遼陽毫無辦法。熊廷弼京營遼東大半年,更是穩(wěn)固防線,但袁應泰這等草包,幾天時間就將遼陽堅城丟失?!?p> “就這,東林黨還敢為他請功追封?簡直無恥至極!”
“膽小鬼!”
張芷卉瞪著柳沖嘀咕一句,然后指著報紙道:“幸虧報紙上言辭駁斥,并稱袁應泰為遼東開戰(zhàn)以來第一罪人,否則,這回很可能讓東林黨糊弄過去?!?p> 自從上次鐵匠鋪一行后,張芷卉就纏上柳沖了,時常跟著他混,她甚至摻和報紙的發(fā)行出版。柳沖一伙聚會,自然落不下她。
聽到張芷卉的話,柳沖心中很是無奈。
按他的本意,報紙上只講遼東戰(zhàn)事,不涉及朝堂爭斗,然而,投稿人卻寫了這篇極其犀利的文章。
如今京城的大明新聞報總社,已經(jīng)不大需要柳沖操心了,甚至還對外收稿,只要文章有價值,報紙采用后會給予對方稿酬,所以,投稿的人很多。
負責審核的編輯已經(jīng)知曉報紙必須抓人眼球這一真諦,看到這篇攻擊東林黨的文章后,立刻決定將其作為頭條發(fā)表。
柳沖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否決這一做法。
然而,宋鈺等人卻是熱血上頭,尤其是張芷卉也參與其中,一致決定要阻止東林黨的無恥行徑。
一群少年和柳沖意見相左,爭執(zhí)不下,最后鬧到各家府上。
各府的老爺們不知出于什么樣的考量,竟然同意在報紙上攻擊東林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