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漸落,一天又已結(jié)束。
燕南飛的眼睛一直盯著光源錢莊的大門,他總覺得,這里或許會是一個突破口。
胡三就坐在他旁邊。
“這些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們忽略了一件事?!?p> 燕南飛轉(zhuǎn)頭,道:“什么事?”
胡三道:“為什么兇手能那么輕易就找到柳葉的資料?”
燕南飛的臉色變了變,他們的確一直都忽視了這個問題。
或許這才是查出真相的關(guān)鍵。
燕南飛若有所思道:“他一定很熟悉書房的構(gòu)造,知道暗格在哪里,也知道打開的方法。”
胡三道:“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燕南飛道:“他一定是從別人嘴里得到的信息,所以他一定找過當年建造這座房子的工匠?!?p> 胡三道:“我曾聽老爺說過,綠柳山莊的設(shè)計和督造者就是妙奪天工木神斧?!?p> 燕南飛猛地站了起來,他看著胡三道:“這里就交給你了?!?p> 胡三道:“那你呢?”
燕南飛一只腳已跨了出去,緩緩道:“希望一切都還不晚?!?p> 胡三目送燕南飛的身影離開,轉(zhuǎn)頭又看向了廣源錢莊。
妙奪天工木神斧的技藝在江湖上絕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江南花家的珠寶閣,山西閻家的黃金屋,都是出自他的手上,他設(shè)計的機關(guān)幾乎沒有人能夠破解。
燕南飛幾乎一路未眠,也幾乎沒有真正吃過一口飯。
他只希望自己能夠搶到兇手下手前見到木神斧。
當他找到木神斧的大宅時,心里才松了一口氣,因為木神斧的家里一切如常,絕不像有事發(fā)生的樣子。
燕南飛找到木神斧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書房,彎著腰看著面前攤開的一張圖,圖上畫的似乎是一棟房子的結(jié)構(gòu)。
他眉頭深鎖,神情莊重而又嚴肅,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一時想不明白。
燕南飛沒有開口打擾,站在那里,靜靜地等待著。
木神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面前已多了一個人。
他身材干瘦,頭上的一縷縷白發(fā)昭示他已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但是他的眼睛卻很有神,雙手也很穩(wěn)定。
就是這一雙手,造就了很多無人能破的藏寶密閣。
時間已過了很久,木神斧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眼神也忽然變得清澈了起來,看來難題已經(jīng)解開。
燕南飛笑道:“恭喜?!?p> 木神斧一驚,抬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面前不知何時竟然站了一個人。
但瞬間他又平靜了下來,看著燕南飛道:“恭喜什么?”
燕南飛道:“恭喜你解開了一個心中困擾的難題。”
木神斧道:“看來你的眼光很準?!?p> 燕南飛道:“謝謝?!?p> 木神斧道:“沒有請教......”
燕南飛道:“在下燕南飛?!?p> 木神斧聽見這個名字明顯吃了一驚,但瞬間又恢復(fù)如常。
“原來是燕公子,久仰久仰!”他的口氣很淡,“我知道你遲早會來的?!?p> 燕南飛“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木神斧道:“我也知道你為什么而來?”
燕南飛道:“你知道?”
木神斧道:“你來,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一件和綠柳山莊有關(guān)的事?!?p> 燕南飛的雙手不由用力握了握,木神斧的話的確說中了他的心里。
“你說的不錯?!毖嗄巷w只能承認。
木神斧忽然笑了,但臉上卻并沒有笑意,只是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看起來很生硬。
“從那一刻起,我就想到,總會有這么一天的?!?p>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兩個月前,有一個人來找我,他要我交出當年綠柳山莊的設(shè)計圖,我本來絕不會做出出賣顧主的事,但是......”
他的臉上忽然充滿了痛苦、愧疚和悔恨,又接著道:“但是他卻拿我妻兒的性命要挾,所以我只能......”
一滴清淚已順著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流了下來,現(xiàn)在的他,已不是天下聞名的能工巧匠,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妻子兒女,無論做出什么不可饒恕的事,都是值得原諒的。
所以燕南飛并不怪木神斧,他只想找出這個人,不管他是誰,都要讓他付出應(yīng)付的代價。
燕南飛眉頭一揚,聲音很冷,一字一字道:“他是誰?”
木神斧搖了搖頭,忽然帶著一種恐懼的語調(diào)道:“我不能說,如果說了,我一定會死?!?p>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那個人,想起了他的可怕,所以他拼命的搖頭,似乎連身上也開始發(fā)抖。
他在懼怕,懼怕死亡。
每個人都會怕死,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的時間本就所剩不多,所以才更加珍惜。
每個人也都有選擇活著的權(quán)力,誰也不應(yīng)該剝奪。
燕南飛看著木神斧的神態(tài),心里感到了意思冷意。
但他也更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他并不想逼木神斧,但是這是他唯一的線索,所以他不得不硬起心腸,再次相詢。
他冷冷道:“當年柳莊主正是因為信得過你妙奪天工的為人和信譽,所以才請你督建綠柳山莊,但是現(xiàn)在卻因為你的不守信,使他含恨而亡,你心里莫非絲毫沒有愧疚之情?”
木神斧已癱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低下了頭,他并不是一個無心無情的人。
從他聽到柳飛絮的死訊時,他就已猜到了兇手是誰。
從那一天起,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準備這一天的到來。
他知道,這世上很多事都是躲不掉的。
一個人做錯了事,就應(yīng)該付出代價。
燕南飛盯著木神斧,他知道他的心里現(xiàn)在一定在做著激烈的斗爭。
他當然看得出木神斧的為人,所以他才說出這番話,他知道木神斧一定會做出一個選擇。
木神斧終于抬起了頭,看著燕南飛,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復(fù)雜。
“那個人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劍客?!?p> 燕南飛的心忽然激動了起來,他追查了這么久的的兇手,或許馬上就要付出水面了。
木神斧停了一會,才徐徐道:“他就是袖里飛劍徐振飛?!?p> 說完這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這句話似乎用盡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
他看起來很放松,仿佛將壓在心頭許久的一塊石頭終于放了下來。
“原來真的是他?!?p> 聽見這個名字,燕南飛的腦中重復(fù)的回響起這個聲音。
他雖然對徐振飛有所懷疑,但卻從不愿肯定。
他們雖然只見過三次面,但他始終覺得他并不是真正的兇手。
但現(xiàn)在他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有時候,人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往往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