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還想清清靜靜替你解解心里的惑事?!苯楋L豎起出一根手指,特意從鬢角處挑了縷長發(fā),捏住轉了兩圈,余光肆無忌憚的在我訝異的臉上蹭了一蹭,“這才舍下幾十萬年的老臉使出一招美男計,將子棋支去了后院。既然你不領情,那便算了?!?p> 他撿起袖子,當真利索的起了身。
老家伙,越老越奸詐。
曉得我最受不住旁人吊我胃口,故意同我似是而非,誆我去哄他。
哼,我才不吃這一套。
況我心里也無惑事。便搖著扇子,轉了身。
卻見白澤撅著高高的屁股,正趴在我適才趴過的墻角楞里,擠眉弄眼。
頓是神經大條的哦了一聲。
怎把這尊大佛給忘了?不應該不應該。
我謙虛的笑笑,回頭將老鳳凰一馬攔下:“不就是一面扇子嗎?你若喜歡,我豈會真的小氣?”邊說邊將團扇往他面前一推。他皺眉冷眼仍有點小脾氣,我捏著扇子在他前胸不無猥瑣的拍上一拍,他退后一步,我堵著嘴同他調笑,“不是喜歡嗎?拿去。愛變什么就變吧,只要你不委屈自己,我這一顆孝心便再無所求?!?p> “你這風向,變得可真快?!弊焐蠑D兌我,手卻沒閑著,一把將扇子抽走,舉至齊眉處,鳳眼一瞇,嘴角一抖:“小柒呀,你整個什么東西不好,非得整兩只野鴨子俗氣?哎呦呦,沒情趣,真真是沒情趣?!?p> 我嘴角亦是一抖,這老人家一旦得寸進尺,難免就會不知分寸。譬如,老得掉牙的孤寡鳳凰。
我忍氣吞聲的將眉往下一垂,袖子一撩,兩手一拱,腰桿一彎,同他作下一個大大的揖:“綏風上神,小仙知錯了,還請上神大人有大量,給小仙留條活路吧?!?p> 老鳳凰居高臨下的噗嗤一聲,一張笑到五官變形的臉跌落我眼里:“你這樣子,我越發(fā)看不懂了?!?p> “看不看得懂不重要?!蔽夜郧傻男π?,乖巧的將手放下,乖巧的與他身側移了一移,再乖巧的捏住那只有如行云流水般順暢的袖擺,若輕若輕的扯了扯:“上神高興了便好?!惫郧傻馈?p> “高興?!币唤z得意從他狹長的眼瞼溜到了我臉上,“走吧。”他捏起團扇端端正正朝我這么一扇。眼前頓起狂風陣陣。
我抬起右臂不過是小小一擋,再看,眼前豁然開朗。
嗬,老胳膊老腿的老鳳凰,手腳倒是非一般的利索,一眨眼功夫,這便到了翠月湖湖中心的一葉扁舟上。
我前后打量,舟小且輕,我靠西頭坐,綏風靠東頭坐,中間只余一副長槳的位置。
這漿,定藏了玄機。
兀自劃得十分賣力,卻不見湖面水紋蕩漾。且本上仙敢以面子篤定,此舟從始至終就是紋絲不動的。
對面那位手搖鴛鴦團扇的美男子,用一副看戲的眼神看著我額上漸生疑霧,都懶得動動嘴皮子解釋一二。委實氣人。
我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袖子,漫不經心的開了口:“這么好玩的把戲,從前你竟舍得不叫我同耍。你也忒小氣了些?!?p> “你這小沒良心的,這便是錯怪了我。”他那雙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眼睛不曉得又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事,猛地一收,猛地彎下腰去,猛地將鴛鴦團扇沒入了湖里,湖面頓起白霧,四面白茫茫一片,除了綏風這個人,再是什么都瞧不見的。
我緊張到喉嚨一抖,吖了一聲,他速速掃來一眼,這一眼凌厲得很。
我尷尬的摸了摸脖子,嘴里哼哼唧唧:“水蚊子就是厲害?!?p> 他抿緊雙唇顯露一絲笑意,又變得溫柔起來,我繼續(xù)摸著脖子,等了不多一會,我見他小小的吁了一口氣,扇子也被收了回來。正讓他有一扇沒一扇的扇著。
“我什么時候得了好的,不是頭一個想著你。”他接著之前的話,又道,“在鳳凰山設結界,我這不也是頭回嘛。哎呦呦,你還莫講,我剛才可差點讓旁人破了道行,晚節(jié)不保?!?p> 旁人?
我抖了個激靈,大悟特悟。
“從前你說,白澤這頭上古神獸,不過是吃了性子靦腆的虧,才遭人誤解。如今,事到臨頭,你怎也世俗到與那些眼瞎的神仙一般,將他往壞里深究?”
“我倒并非要將他往壞里深究,不過是他……”我聆聽得正是認真,他卻一頓,急急打住了。我眼中迸出一縷疑光,他只是嘴角輕輕一扯:“你可是同他答應過什么?”謹慎道。
吖?
我心里一緊張,便心虛的打了個哈哈:“我,我能答應他什么?他的意中人又不是我?!?p> “這樣最好?!苯楋L舉起扇子朝著湖面狠狠一扇,四面八方頓有一種撥開云霧見日天的清朗,“你往東面瞧瞧?!彼畹?。
我撒了謊就同做下一件虧心事般,對他不敢再有怠慢。他話未落音,我便速速側頭往東。
東面有綏風造的茅草棚,亭亭玉立。棚里,立著兩道人影。我趴下身子仔細一瞅,一男一女,女的是伍子棋,男的并非白澤。
臉上頓露幾分羨慕:“伍子棋這桃花一朵接一朵,倘若你我再讓她住下去,鳳凰山遲早要改作桃花庵?!?p> 綏風悶聲一扇子敲來,敲得我額頭砰砰作響:“庵里住的盡是尼姑,你想做尼姑,我還不肯呢?!?p> “你這人,慣會嘴上說得好聽?!蔽野ミ习ミ系拿~頭,忿忿道,“下手就沒見輕過?!焙莺葚嗔诉@只嬉皮鳳凰一眼,又速速移了目光望向伍子棋身邊那男子。
那男子身形清瘦,白白凈凈的臉上,玲瓏剔透的五官煞是好看。倘若他不生喉結,我必要鬧出雌雄不辨這等笑話來。
“男神仙嘛,容貌俊俏雖也不壞,然最好還是莫要缺了陽剛之氣?!蔽倚ξ?,“否則,一個不留神,還以是兩個女子在卿卿我我恩恩愛愛,多尷尬呀?!?p> 綏風哼了一聲:“白澤長年累月的躲在林子深處,陽光見得少,自然生得陰柔?!?p> “白,白澤?”我嚇了一跳,音貝一路往高了跑,“他,他是白澤?”
“這下你曉得他的厲害了吧?”綏風覷了我一眼。
我懵了一懵,好似,好似還是不太明白。
“白澤最擅使用幻術?!苯楋L瞧出了我困惑,將身子往舟頭慵懶的靠上一靠,臉上明明有笑,眼神卻令人不寒而栗,“你也好,子棋也好,莫管是誰,但凡見他第一眼,就被他下了術。傳聞說他愛以真身示人??烧l又知曉,他究竟有著怎樣的真身?”
我癡癡呆呆,答了一句:“四海八方人人都道,白澤是一頭身形碩大,樣貌略有幾分古怪的白鹿。他的真身,自然是白鹿無異?!?p> “白鹿?”綏風挑起扇子,朝那陰柔的男子一指,“他看起來,哪里像一頭白鹿?”
我眼一傻:“這個樣子自然是不像的,就如你我,幻化成人形,旁人亦瞧不出我的真身是一只赤色鳳凰?!?p> “赤色鳳凰稀罕,白鹿更是稀罕。四海八方九霄倒是有過一頭,不過很可惜,他沒有躲過上古那場天劫。小柒~”綏風扇子一晃,“你看到的這個人,才是上古神獸,白澤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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