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陌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平日謙和有禮的嫡子竟然如此說話?
竟然如此對自己說話!
“放肆?!?p> 秦王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本王的決定,不用你來質(zhì)疑?!?p> “哈哈?!遍L安君大笑,攤開雙臂,“父王,你可知你優(yōu)柔寡斷,遲遲不把那個廢物派去長城會給大秦造成怎樣的傷害?尤其是你模棱兩可的安排,你知道你會讓多少人寒心?”?“你,想做什么?”
長安君止住笑意,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有幾分不忍,可到了現(xiàn)在,他心中的那點(diǎn)不忍已然泯滅,他神色陰霾,雙眼中透著狠絕之色,“非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逼我們這么做?!?p> “你們?”秦王的眼睛微瞇,“還有誰?”
書房外,傳來一連串的潮水般的腳步聲,門開了,一個個大秦砥柱魚貫而入,甚至,就連蒙少正也在其中。
“你們謀劃了許久了吧!”?秦王坐了回去,“蒙卿,你倒是讓本王很意外。”?蒙少正臉色頗有幾分慚愧,“老臣只是不想看到我大秦因?yàn)橥跷桓?,尤其是這幾年,大王對二公子未免太過偏愛?!?p> 秦王呵呵一笑,“在本王心中,沒有嫡出庶出的區(qū)別,他們都是我的兒子,以前本王冷落了政兒,一旦他去了長城,便不得回轉(zhuǎn),難道本王不應(yīng)該對他好一些嗎?”
蒙少正嘆了口氣,倘若換成是他,他也會如此做,可自己是臣,有些事情,臣子做得,尋常百姓做得,可大王就做不得,做了,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自己雖無心爭權(quán)奪利,但支持二公子的人卻是越來越多,如此下去,一旦大王去了,整個秦國便會陷入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們接下去會怎么做?”
長安君上前幾步,“父王不必?fù)?dān)憂,沒人會對你怎樣,我會替你治理好大秦的?!?p> 秦王冷靜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內(nèi)心出奇的平靜,而其他人此時竟然也如他一樣平靜。千年大周,謀奪王位之事不計其數(shù),就是皇位,也無數(shù)人覬覦。所謂成王敗寇,自己的臣子都站到了自己的兒子那一邊,那自己就是敗了。
門外,又走進(jìn)來一人。
是個婦人,剛一進(jìn)門,就大聲哭著,跑到長安君面前狠狠給了他一耳光,而后跪在地上,“大王,大王,都怪我,都怪我平日太過寵溺他了?!?p> 大秦王后,長安君生母。
秦王厭惡地看著自己的王后,“起來吧!不用裝模作樣了,本王連此事都解決不了,難不成還能殺了你?你生了個好兒子?!?p> 王后止住哭聲,擦了擦眼淚,起身走到秦王身邊,“這些年你操勞過度,白發(fā)漸增,如今兒子大了,你我在宮中頤養(yǎng)天年,由得他們?nèi)チ税?!?“呵!”秦王冷笑一聲,“頤養(yǎng)天年?讓本王看著這個逆子將其兄弟一個個謀害?”
“父王,兒臣接任王位后,也會派人支援梁城,救出二弟后,自會將他送去長城。”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
秦王揮了揮手,牽起王后往外走去,他走得很慢,眾人讓出一條路,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唯有蒙少正平靜地看著秦王。
兩道身影漸漸遠(yuǎn)去,一切成了定局。
長安君身心疲憊地回到長安君府,藺合安迎了上來,見到長安君點(diǎn)頭,藺合安爽朗地笑了起來,“臣見過大王。”
感受著這聲大王,長安君覺得所有的冒險都值得,“谷先生人呢?”
“谷先生……?!碧A合安想起谷先生的交代遲疑了一下,“谷先生說,有些事既然大王不方便處理,那就由他去?!?不方便處理之事?
長安君驚出一聲冷汗,猛然想到那些支持嬴政的人,雖說蒙少正派了人看住他們,可自己并不想落個暴王的名聲,除非他們寧死不折,但要?dú)⒌脑挘矐?yīng)該先下入大牢,等風(fēng)聲過了再說。
難不成,谷先生打算將那些人都?xì)⑺溃?p> “走?!?p> 長安君匆匆出門,藺合安趕緊跟上。
咸陽城內(nèi)的平民不會想到,他們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與大晉新田的晉人經(jīng)歷的是何其相似。
厚重的氣氛壓在咸陽城頭,明眼人都知道可能發(fā)生什么,哪怕聽到了那一聲聲慘叫,也不敢出來查看。
一顆顆人頭被斬落,在地上打滾,跟著便有軍卒將尸體收走,將地面清洗干凈。每過一戶,皆是如此,哪怕是幼兒也不放過。
最后一戶!
樂清看著門頭上的那兩個字,心思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茍府。
雖說自己與茍句不合,但要屠滅茍句家眷他還是感到不忍,茍句心胸狹隘,但領(lǐng)兵的確是一員良將。
只可惜,他是二公子的人。
“將軍在等什么?”
谷先生面帶笑意地問到,仿佛先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在他眼中很是稀松平常。樂清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這谷先生究竟是從哪冒出來的,為何長安君對他如此倚重?
“茍句是一員良將,他的家人……?!?p> “谷先生?!?p> 長安君匆匆趕了過來,打斷了樂清的話。樂清連忙行禮,他看了樂清一眼,臉現(xiàn)責(zé)備之色。
“谷先生,你,這是為何?”
谷先生沒有回話,用手指著樂清,“他對大王而言重要嗎?”
“這個自然,樂將軍乃是本王的左膀右臂。”
谷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又指著茍句,“那茍句對先王重要嗎?”
“這個……。”長安君想了想,要說重要吧,當(dāng)初父王把他下入大牢,可要說不重要吧,又許他高官厚祿,若非這些年被自己可以打壓,恐怕茍句也不會那么慘,說不定,太尉一職,待蒙少正老退之后便會落在他身上。
“茍句當(dāng)年深得父王喜歡?!?p> 谷先生看著樂清,“樂將軍,若有一日,你在外,家眷在內(nèi),有人謀奪大王的王位,以家眷威脅你,你會做何反應(yīng)?”
樂清想都沒想,“自然是領(lǐng)兵殺回來。”
“倘若你得知你家眷已盡數(shù)被誅了呢?”
這次樂清略微思索了一下,“那就先保存實(shí)力,再圖報仇。”
“樂將軍為何會有兩個不同的回答,難道不應(yīng)該都是領(lǐng)兵殺回來救大王于水火之中嗎?”
樂清臉色一紅,長安君幾人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他現(xiàn)在心里后悔得要死,嘴快了點(diǎn),竟然沒想清楚就說了出來。
“大王,如樂將軍這樣的人才能稱為良將。不同的答案,只因與家眷有關(guān),每個人都會心存僥幸,能夠?qū)⒓揖炀认?,家眷不死,心有牽掛,?zhàn)斗起來會更加勇猛,哪怕殘軍敗將也能發(fā)揮出精銳的戰(zhàn)力,可家眷被處死的話,心無牽掛,便會等待時機(jī),唯有莽夫才會憑著一口怒氣去復(fù)仇。我不知道茍句是怎樣一個人,也許他是莽夫會殺回來,這樣的人不足為懼,如果他不是莽夫,那絕不能讓他心有牽掛,時時刻刻惦記著咸陽?!?p> 樂清心中嘆了口氣,谷先生對人心的把握簡直到了極致,換成自己,倘若家眷活在咸陽城中,同樣也會無時無刻不想著該怎樣整備人手,等待時機(jī)殺回咸陽,可家眷都死了,那就不會僅僅是為了報仇就日夜籌備著復(fù)仇。
“想必大王會答應(yīng)先王不殺嬴政,將他送去長城。”
“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非是我料事如神,王宮中沒有廝殺,就說明大王做出了讓步,而先王最希望的自然是如此?!?p> “何故?”
谷先生笑笑,“換做是你,你甘心嗎?”
甘心嗎?
長安君恍然,“父王,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