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依稀煙雨賣花聲，葉落江安
等到耿玉兒的傷終于好全了，江水也將他體內(nèi)的毒逼出，只有一些殘留的根深蒂固在腦部，江水眼下沒有趁手工具只能作罷。
幸好那些都是積年舊毒，就好像死火山一樣，險(xiǎn)少有爆發(fā)的可能。
反正現(xiàn)在沒有根治的法子，江水同他說完之后，也就盤算著等日后自己得空再治。
而那天清晨，江水一行四人便向卿哉辭行了。
天氣愈寒，四個人都穿得厚實(shí)，尤其是沒有內(nèi)力的越生桑的啊城，主仆二人裹得十分暖和。
由于先前江水買的馬匹也都不見了，隨身物品也都沒有留下來，越生桑還惋惜了好久那幅魏呈蕭的真跡。
走的時候江水只牽了卿哉送她的汗血寶馬千鈞，還有順手牽羊摸出來的兩把菜刀。
寶馬配菜刀，也是少見得很。
可是一匹馬實(shí)在不夠騎，只好讓體質(zhì)弱一點(diǎn)的越生桑和啊城同騎，雖說這些時日啊城練了些外功強(qiáng)健了些，可是江水到底是女子，多有不便。
耿玉兒則更是不用多說了。
走了一程之后，眼看就要到江安境內(nèi)，耿玉兒卻突然提出來他要獨(dú)自離開。
問他要去何處，他只笑說問檀郎君自然是江湖采花去。
江水倒是猜測他大約是為了不給越生桑惹麻煩。
畢竟和有斷袖分桃之癖的問檀郎君耿玉兒同路，越生桑未免會染上污名。
也就有些不舍地讓他走了，相逢江湖，也是自然要離別與江湖之中。
畢竟即便今日不分別，等她拿了刀，也是要離開的。
越生桑還多擔(dān)憂他身體，啊城只是歡喜他終于不再纏著自家少爺，江水目光掃過去才收斂了快要翹起來的尾巴。
一路踏秋霜，終于來了江安。
是水鄉(xiāng)，依稀煙雨賣花聲。
進(jìn)了城內(nèi)街道，行人熙攘，不用江水說越生桑便領(lǐng)著啊城下了馬。
江水牽著馬在左側(cè)，越生桑和啊城在馬兒右側(cè)，一行人就這樣來到了江安葉家。
啊城道：“勞煩通報(bào)一下，越家公子前來拜見葉家家主?！?p> 那看門的家丁上下打量了啊城，又看了身后衣著清貴的江水與越生桑，看出來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家丁卻有些疑惑：“怎么越家公子孤身前來?今日也不是約定了的時辰，也沒個長輩陪著?”
雖然他拿不準(zhǔn)越生桑到底是不是越家的公子，但他就是葉家一個看門的家丁，思量著不能得罪于人，也就說前去向家主通報(bào)一番看看。
啊城自然是多謝多謝再多謝。
就在江水和越生桑覺得水到渠成之時，忽然在身后傳來一個女聲：“怎么什么人都能進(jìn)我葉家的門了，也沒個拜貼就放進(jìn)來，你待會去管家那里拿了這個月的銀子就走吧。”
和一聲小小的勸阻：“小姐別生氣——”
來人正是葉家家主葉景行的掌上明珠，葉家二小姐，葉俟清，年芳十七。
葉俟清帶著丫鬟小簾，她剛出去游玩，結(jié)果帶著一肚子氣回了府。
只見她三兩步并做一步向前走，轉(zhuǎn)頭看向越生桑時神色驚艷一瞬，卻嘀咕道：“長這么好看的怎么也干起了騙子營生了?！?p> 又和家丁說：“想留下就把他們趕走，停在家門口干什么，多晦氣?！?p> 說完領(lǐng)著小簾進(jìn)了葉府，雖然對越生桑的容顏頗有幾分驚艷，卻先入為主地將他當(dāng)做了騙子也就多看了幾眼丟開不管。
家丁是葉府世代養(yǎng)著的，為防葉家鍛造之術(shù)流落在外，葉府中每一個家丁都算是葉府的私有物，離開葉府他們是萬萬不能的。
于是他只能向江水與越生桑道歉，并懇請他們離開此處。
江水并不喜歡葉俟清，側(cè)頭看向越生桑，問道：“未婚妻?”
越生桑知道葉家只有一個小姐，除了與自己有婚約的葉俟清還能有誰?
也皺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雖然家丁十分有禮貌，但是江水和越生桑自然是不可能走的。
看到葉俟清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啊城好言好語央求道：“家丁大哥您就去通報(bào)一番，我家公子真的是越家公子。”
家丁也很無奈：“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主子發(fā)了話，你也別讓大哥為難啊?！?p> 啊城有些著急，沒想到馬上就要近葉家卻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求助似的看向江水。
畢竟一路上都是江水開山開水，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現(xiàn)在遇到這種事啊城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水的身上。
江水也無法，就一個勞碌命。
她上前一步問家?。骸按龝按舐朁c(diǎn)。”
家丁還疑惑什么大聲點(diǎn)，就看見面前的女子拿著兩把造型怪異可笑的刀，用刀背在自己背上重重一擊，忍不住痛呼出聲音來。
果然一發(fā)現(xiàn)有人在葉家門口打斗，打的還是葉家家丁，很快就有旁的家丁通知了葉管家。
葉管家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過來，正要問罪，卻忽然看到了越生桑的臉，驚喚了一聲：“越五公子?”
越生桑家中排行第五，他也只是小時曾來過一次葉家。
管家居然時隔多年還能夠認(rèn)得，讓他頗有些驚訝，而那一聲“越五公子”則多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他頷首：“勞煩葉管家通報(bào)家主，便說生桑前來拜見?！?p> 而現(xiàn)下葉府之中葉俟清正被自家爹爹逮住，十分心虛地躲在婢女小簾的身后。
“日日跑出去做什么，看看你，有沒有半點(diǎn)女兒家的模樣!”
爹爹的話葉俟清并不在意，討好地笑道：“誒呀爹——我們?nèi)~家本來就是江湖世家，我說不準(zhǔn)以后也是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呢，怎么沒有女兒家模樣了?”
“再說了，也不就是這幾天才跑出去嘛，我有很乖的啦?！?p> 葉景行看到女兒這個樣子，語重心長道：“你若是有你梗梗姑姑當(dāng)年一半乖巧便好了?！?p> 又來了又來了。
葉俟清很不喜歡那個不知道在哪的姑姑，小時候她比自己大了幾歲，爹爹就喜歡夸姑姑來說她怎樣怎樣。
好容易有天姑姑離家出走了，這么離經(jīng)叛道，爹爹還整日念叨著她，何必呢。
何況那個姓江的姑姑又不是自己家真正的親眷，葉俟清表面上受教，內(nèi)心卻十分不以為意。
寄人籬下當(dāng)然要小心萬分咯，要不是葉家收留她，她那副狐媚樣子指不定淪落到哪里了呢。
“說來為何這幾日你總是溜出家門，可是有人教唆?”
葉景行忽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小簾，小簾身子一僵，不敢辨別什么。
葉俟清卻有些驚慌搖搖頭：“沒有!女兒就是在家里待著太無聊了，這才想出去透透氣，明日女兒便不去了!”
反正明日也沒必要出去了，葉俟清生氣地想。
見女兒如此，葉景行也知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她快回院子里梳洗，父女說話間葉管家匆匆趕來。
行禮之后對著葉景行道：“家主，越五公子孤身前來拜見。”
越五公子?
葉俟清臉色突然難看，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就是越家的五公子。
好像叫越生桑還是越桑樹的。
怎么那個人居然真的是越家的人?
過幾日就是自己的生辰，現(xiàn)在趕來，該不會是來提親的吧?這怎么可以!
她登時叫嚷道：“爹!女兒不嫁!”
葉景行嚇唬著瞪了她一眼：“胡說，這是你祖父當(dāng)年定下的。”
“那女兒也不嫁，女兒不嫁嘛!”
葉俟清抓著爹爹的袖子，央求著讓他不要走，葉景行無奈道：“胡鬧，今日越家小五來我家自然不是為了你的婚事，你是葉府的明珠，若是提親怎會單單派一個越家小五來?”
想了想也是這個理，葉俟清也就放開了袖子，帶著小簾回了自己院子梳洗換衣去了。
而一路上葉景行也在思索為何今日越家會有人前來，除了家主的重要生辰，江湖世交的家族也不會過多走動。
等到他看見坐在客座上的越生桑，還未等越生桑起身就當(dāng)他坐下便是，而后也坐在主人位上。
越生桑坐著，啊城與江水各站在他的兩邊。
葉景行問：“賢侄今日怎么孤身前來啊，令尊近來可還安好?”
越生桑緩緩起身，在葉景行面前，說盡了越家慘禍。
車馬慢閑，消息閉塞，葉景行這才知曉越家的滅門之禍，駭然悲痛。
叔侄二人相擁而泣。
江水就冷眼看著，摸了摸背后的刀。
葉景行直言既然是越家唯一的血脈，葉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只讓他安心住在葉家，內(nèi)設(shè)靈堂，等到越生桑孝期過了，便讓他和葉俟清完婚!
越生桑卻多有推辭，只說自己委實(shí)配不上葉家明珠，只求一個安身之所。
葉景行也不好太過勉強(qiáng)，當(dāng)下著人去置辦靈堂，又開始安置越生桑三人。
他思索片刻，令人收拾出來對謹(jǐn)院讓越生桑住下，啊城也配他一并住去，再安排些人手。
看向江水背后雙刀，葉景行便知這位大約就是當(dāng)日以一己之力替五大門派解圍困之局的江水，江姑娘了。
這一路應(yīng)當(dāng)是她互送著越生桑前來，當(dāng)真是個心腸甚好的姑娘，葉家合該好生招待，葉景行想到。
于是語氣之間頗有尊敬，他問道：“這位便是江水，江姑娘了吧。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不知是何方人士，師從何處?”
很尋常的一句問話，江水一路聽了許多。
她于是深深看了葉景行一眼，只道：“在下江水，師從青梗醫(yī)師?！?p> 葉景行原本正想說一句名師出高徒，待聽清了最后四個字之時，忽然怔住，露出了些激動與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青梗?”
“是的，家?guī)?，江青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