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7）

　　　　怒（7）

　　湖蕁雖然與云城魚元一刀兩斷了，斷了關(guān)系，但是魚元云城并沒有。一刀兩斷只是湖蕁個人單方面的意愿而已，魚元云城并沒有附和徹底與湖蕁決裂，魚元還是密切關(guān)注湖蕁一舉一動的。至于湖蕁的生活上，魚元就不再指指點(diǎn)點(diǎn)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任由湖蕁去，其實(shí)莛蕪仙子的案例多少給湖蕁提了一個醒，自從上回與云城鬧僵了，湖蕁整個人也警惕起來了，尤其是對待情感方面上，心里也樹立起了一桿秤，除了日常與顯池上山種樹施肥澆菜以外，便再無其他閑暇的時間在一塊了，只是一心盼著匆匆八十載快些過去，她好回天復(fù)命。近些日子來，

　　她特別喜歡到顧鳴山，因?yàn)轭欨Q山環(huán)繞了一弦渾然天成的絲竹管弦之聲，無弦無竹無任何樂器撞擊敲打，是自然最真實(shí)的饋贈物品，空靈如同世間蜉蝣一般心性的管弦樂，能夠凝神靜氣排除雜念，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好去處。所有湖蕁一忙完手下的活計便往顧鳴山尋求寬慰，打禪修。煉絲竹管弦樂如同食糧一般，不僅滿足她陶冶情操這一奢望。而且還能從中領(lǐng)悟到一些道理，置身于凡塵的湖蕁染沾上了一些凡俗之氣也是未免的，顧鳴山有一汪泉眼，那兒流淌出來的泉水清冽甘甜，烹飪茶水是上佳的。

　　一柱燃香一盞茶水，足以。湖蕁變出了一整套茶具，點(diǎn)燃好了一柱燃香，燃香香霧直上青天。原本靜謐的四周，歡悅攢動起來了，湖蕁的到來仿佛點(diǎn)燃了死氣沉沉的氣氛，它們對湖蕁似乎期盼已久的，幾只圓溜精靈的松果精、柳樹精、梅花鹿精，等一系列山野精靈幾乎是傾巢而出，氣勢磅礴地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水里、泥里、天上的，都著急忙慌的死趕爛追與舒散慵懶的時間賽跑著，跟市面家家戶戶趕集的有的一拼了，勤奮好學(xué)的它們生怕，因?yàn)樽约旱乃俣忍e過什么似的，而它們的終極目標(biāo)便是湖蕁領(lǐng)座的那個空位置，它們中有些是向湖蕁請教修仙的，有些只是湊個熱鬧的。

　　這樣的場景對湖蕁來說并不為奇了，因?yàn)樗闹苤苓叺镍B雀草木精靈早與湖蕁熟識，又因?yàn)楹n為人寬厚，不大有階級歧視，從來不會仰仗自己是上級仙階，而歧視那些個連妖都成不了的精、怪、剛開始眾精怪對湖蕁還不了解，所以還對湖蕁有所距離，久而久之大伙摸清了湖蕁的樸實(shí)善良的秉性，有些妖、精、怪還會時不時的還會過來討一杯茶水吃，有些志在修仙聰明的的小精靈腦子比較好，懂得利用現(xiàn)成的資源會與湖蕁討論修仙心得，希望湖蕁能給予她們更好的建議，或則是方向，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新的領(lǐng)域內(nèi)，湖蕁就已經(jīng)重獲了一批新興的朋友，它們忠實(shí)可愛，最重要的是無拘無束，湖蕁很容易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最終那個位置被一顆成功通過作弊方式的松果精給占走，誰讓它精明呢！知道用滾的方式，而不是用一成不變的奔跑，就沖它這點(diǎn)小聰明，眾精怪抗議不平無效。湖蕁都發(fā)話了，眾精怪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機(jī)會了。

　　那顆小松果精沾沾自喜占著那張座，笑送那些敗在它手下的那些精怪，眼瞼中漫漫的洋洋得意，似乎是在為自己的小聰明而自喜。又有一雪前恥的滿足，它的勝負(fù)欲還是挺強(qiáng)的，因?yàn)楹n不是第一次見它搶了，前幾次，她都沒有爭過那些個高體壯的精怪，因?yàn)樯碜計尚∷杂采財D了出去，正在此刻她眼瞼閃過一絲如同兵棱劍影流速的眸光，唰唰發(fā)亮，閃了百忙之中抽不開神的湖蕁一眼，好刺眼好刺眼。逼得湖蕁不得不留意她，那光裹涵著不滿及憤怒，還有激起了它強(qiáng)烈的好勝欲。

　　那顆松果精圓溜咕嚕的眼睛，與松鼠的眼睛有的一拼，就像鯰魚一般，滑溜溜的抓都抓不住。

　　湖蕁第一次與它對話，但是在沒正式對話之前的眼色交流之中，湖蕁已然能夠判斷出，她所求了，她是有強(qiáng)烈欲望的，她很想要成功，想要高高在上，甚至有些急躁不安。

　　果然，她一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便應(yīng)征了湖蕁的猜想，她說她想成妖，然后再加緊修煉成仙，她的表現(xiàn)還是令湖蕁很欣慰的，湖蕁還以為她會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直接說自己想跳過妖，渡練成仙呢！

　　她直面直視著湖蕁，眼里包含了對湖蕁身份的羨慕。無論是人或是妖、精、怪，都是有一顆上進(jìn)的心，都想著擺脫現(xiàn)狀不甘于人后的心他們都想拼命往上爬，但是修仙又不是人間的科舉考試，誰的分?jǐn)?shù)高，就能敲定的。往往修仙之人是心懷天下，悲天憫人。以世人的利益為先，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者。松果精的思想有些偏離了修仙初衷。

　　“你為什么想要修仙呢！”那松果精自然而然地笑了笑，蹙了蹙眉頭，她在笑毫無掩蓋的笑了，似乎是間隙地懷疑這個問題可答的意義，及尋覓價值體現(xiàn)在哪兒，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當(dāng)然是風(fēng)光了，光耀門楣了?！惫凰幕卮鸷秃n意想的是一樣的，

　　湖蕁呵呵一笑，修仙何時變成了一種炫耀的虛榮資本了，一種階級攀比了?！靶尴芍耸滓φn便是摒棄欲望，無欲無求再則是天時地利。姑娘你欲望太過于強(qiáng)盛，恐怕難以”湖蕁突兀止住了，她不想講話說的太過于直接，那松果精畢竟年幼，小孩子心氣高了一些，又或者是家中父母自小便給她灌輸這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思想，

　　心中的功利心難免重一些，湖蕁婉言只是怕傷了孩子的心。所以也就點(diǎn)到為止，那姑娘果然沒有將湖蕁的一番勸解當(dāng)做一回事，而是讀解成另外一種意思，另一種打壓另一種鄙視。湖蕁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絲怨恨，不知道為什么那種怨恨有點(diǎn)像一顆未來禍端的種子，好像默默潛伏在松果精的心里許久的時間了。但是她好像又不怎么快樂，湖蕁漸漸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站在松果精身后不足倆三個樹樁距離的兩個人，松果精的眉目神色都能從二人臉上找到模板，那大約是松果精望女成鳳的父母了，不過他們看上去似乎更關(guān)注于湖蕁的態(tài)度表情，

　　她的語氣既婉約又強(qiáng)硬。

　　“那按照上仙的說法，小精就徹底地出局了，就徹底沒有希望嘍?！边@個問題犀利的，湖蕁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只道。萬事皆有可能，其實(shí)湖蕁說的也沒有錯??！這是最接近答案的答案了，沒有任何人能料想到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事，就算是仙也是不能的，松果精的眼神卻因此更加篤定，她是鐵了心要堅持的。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除了她自己。它拼命抑制自己真實(shí)的卻無比造作的情緒，明明眉頭皺成了一團(tuán)亂麻，卻還是硬著頭皮向湖蕁陪笑，感激湖蕁的“指點(diǎn)”?！岸嘀x上仙指點(diǎn)。果果感激不盡，”言畢再無多的眼神暗示，便拂袖而去，逃離現(xiàn)場，那陣袖風(fēng)倒是拂出了一股不撓不屈的狠勁，似乎是在向湖蕁立誓，松果精怒氣沖沖地撒氣的一般沖了出去。

　　它父母拍手跺腳，心如死灰。想必從女兒的異常神色里面，也覺悟到了一些，它的父親負(fù)氣離去，獨(dú)留下它的阿娘，恨鐵不成鋼的阿娘，想要一個說法，遂涌了上來拽著湖蕁問東問西，十分執(zhí)著。甚至執(zhí)著地令人有一些厭惡，

　　“上仙，你能不能幫一幫我家果兒，所有人都夸她聰都說她能登仙，她自小就是個好強(qiáng)的孩子，是顆仙苗，人界大名鼎鼎算命的虎仙說過了，我家的果兒日后必然會羽化登仙，成為天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仙元，如果它能登仙界，到時候必然少不了上仙的好處的?！彼⒛镎f的動情十分，好像它家的女兒沒登仙，成了天界的一大損失似的，

　　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但是字里行間卻充斥著功利心，居然還將人間那一套搬到了修仙之途上，什么好處。真是玷污了高潔神圣的天規(guī)戒律，及修仙的初衷，湖蕁只覺得好笑肚子里燃起了一團(tuán)火，興致也全無了，她怎么這么倒霉啊，這幾天盡遇到一些功利心極強(qiáng)的小精、怪，目光短淺，也怪不得它們只能永遠(yuǎn)是個山野精怪了，

　　真是可憐之人必然有可恨之處，湖蕁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所有志在修仙之人，都是懷抱著一顆博愛寬廣，救贖世人之心，現(xiàn)在她明白了它們只是單純是將修仙視作自己人生的跳板，之前不解的疑惑瞬間瓦解了，譬如為何步入仙界的大多是人，而精、怪、卻鮮少，它們當(dāng)仙界是什么，以為能夠藏污納垢的地方了嗎？它們居然將利益之手伸向了天界，真是氣煞湖蕁也，但是湖蕁還是忍住了氣，

　　保持著不該有的平靜，

　　哦哦哦，湖蕁的表情很微妙，第一反應(yīng)就是擰頭，朝松果精奔馳的方向，瞥看了一眼云煙中還在狂奔憤怒的松果精，回首嘆了一口意味深長的氣息，當(dāng)著它娘的面感慨道，哦，原來它是從小被夸耀長大的孩子，夸慣長大的，怪不得骨子里匿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耗?！就說嘛！問題出在父母身上，湖蕁有意瞥了它娘一眼，希望它娘能重點(diǎn)注意夸慣二字。但是事實(shí)證明了，理解能力也是遺傳的。它阿娘將湖蕁的真實(shí)意思誤讀為。她立即收起了之前本就虛假的客氣，沒好氣的道，

　　那照您的意思是說，我家聰明的果兒明明是一塊普通的木材，奈何心比天高，偏偏要向金絲楠木哪兒靠，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唄！呵呵，它反笑了兩聲，一口吃不著葡萄酸酸的語氣，你是歧視我們精、怪不如你們仙嗎？我們是真心實(shí)意向你請教的，是想聽鼓勵的，不是想聽嘲諷打落的，我們精、怪也是有尊嚴(yán)的，再者說來你也是由人修煉成的仙，也經(jīng)歷過困苦，怎么不知道體恤體恤我們家的果兒呢！我家的果兒我很自信的，它呀！連虎仙都說過了，它是個上佳的命格，絕對錯吧不了的，莫不是上仙擔(dān)心我家果兒屆時登仙，凌駕于你之上，所以上仙妒忌我家果兒嗎？“

　　我……湖蕁被它居然塞得無話可說，不是不說，只是覺得說多了也是浪費(fèi)唇舌罷了。湖蕁還沒有那種擰轉(zhuǎn)或者是瓦解他人自小已然根深蒂固世界觀的能力，不去爭辯是因?yàn)橛X得沒有任何的必要了。

　　它伶牙俐齒簡直將瞎話編排到天衣無縫的地步，它越是如此，卻越是將它自身的無知、自負(fù)、虛榮、跋扈彰顯地越加淋漓盡致。湖蕁不得不佩服它的想象能力，它的杜撰想象力若是能去編話本，必然大賣火遍人間，這種曲折連環(huán)的故事情節(jié)連湖蕁都不敢想，自己何時成了小肚雞腸的女人，她自己都不自知。只能佩服松果娘的想象力，湖蕁真不知道那個自稱虎仙的江湖術(shù)士有多大的蠱惑人心的能力，居然比迷魂術(shù)還要厲害，連一只精怪都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迷得七葷八素的，仿佛被他洗腦了一般，細(xì)微思恐，眼前的精仿佛只是一具沒有靈魂思想的軀殼傀儡一般，思想早就被那江湖術(shù)士所竊取，偷梁換柱了。

　　若是換做普通的凡人，哎呦，湖蕁不禁發(fā)寒，得有多少人被他騙了說不準(zhǔn)都得替他數(shù)錢呢！不過松果娘的分辨能力也太弱了吧！虧她妄為精靈，它居然能夠憑借一個凡間騙子幾句傻子都能辯出真假的言辭，就敢大言不慚放大厥詞，她順便給湖蕁遞了一個眼神，那眼神如同源源不斷的醋，一個勁地往湖蕁眼瞼倒灌，能夠酸瞎湖蕁一雙眼，臨走前，它還放下一句話，很不客氣。

　　”上仙，瞧著吧！總有一天，我家果兒會踩在你的頭上的?！八捯徽f完就置氣一般的，氣勢洶洶得離開了，就連奔跑的背影與那松果精如出一轍，果然是母女。湖蕁本是一番好心卻硬生生被人曲解成壞心，這一出真是鬧心?。∨暮n里外不是人，湖蕁坐了下來，飲了一口茶調(diào)解調(diào)解煩躁的心緒。

　　湖面翻越起了一陣，忽閃忽閃的七色霞光。一只珍珠精突兀間崩了出來，在湖蕁不注意的一隅角出現(xiàn)了，剛才發(fā)生的她全部都看見了，她是來勸慰湖蕁的，

　　”上仙“珍珠精常年聚集于陰涼的深水區(qū)，所以她一出現(xiàn)，便帶來了一陣陰寒之氣，所以說話聲音也比較輕柔冰寒，那一聲虛飄飄的上仙，宛若一股寒涼灌入上沸熱急躁的血液，猝不及防得讓湖蕁覺得身子直打哆嗦，

　　”上仙，莫要生氣?！?p>　　總算有一個嘴甜明白事理的了，湖蕁的火氣一下，被珍珠精那張寒徹心扉的臉?biāo)鶟矞缌耍菑埬橀L得無欲無求，晶瑩剔透。似乎能一眼看穿她的內(nèi)心那般，那么干凈透亮。她身上掛滿了零散別致的珍珠佩件，笑起來那嘴里一排的瓷實(shí)白牙，就像是一顆顆珠貝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珍珠高貴的氣質(zhì)。湖蕁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原形，是一顆圓潤光滑的上等珍珠無疑了。不過湖蕁的笑滟很快斂收住了，很是突兀。

　　鑒于松果精的教訓(xùn)，她已經(jīng)有些怕了，要是多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胡攪蠻纏的松果精，湖蕁還不得煩死??！為了避免討人閑，所以湖蕁已經(jīng)臨時決定了，她不愿意繼續(xù)擔(dān)當(dāng)修仙顧問了，

　　”你也想修仙嗎？那是她見到珍珠精的開口第一句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珍珠精楞了一會兒，復(fù)又歡笑。那珍珠精素喜廣袤無垠之天地，厭倦束縛規(guī)律。她壓根瞧不上眾人所追求的仙級，

　　“不，我并沒無修仙打算，只是想在偌大三界，快快樂樂本本分分地做我的珍珠精，我就很開心了。”

　　天空中突兀地飄起了細(xì)細(xì)碎碎的雪花。六月雪莫非是有冤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