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怒（9）

　　　　怒（9）

　　湖蕁腦子里想往上踩著云梯走，可是怪異的是，自己的肢體似乎不受自己的掌控。腿邁出的那一步居然是往下，那云梯是旋轉(zhuǎn)形的，湖蕁每往下走一步，云梯便會轉(zhuǎn)動一點兒位置，待到湖蕁走到最低一層剛好轉(zhuǎn)了四周，最低一層由掛滿鑲滿金嵌珠玉的圖畫的走廊拼接而成，金壁輝映，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構(gòu)造靈巧懸浮，更加奇特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死板畫，里頭雕刻點畫的人物竟然會動，畫里頭的人物仿佛有血有肉一般，會笑會哭會鬧，一幅又一幅連接起來就像是在說故事的一般，

　　湖蕁在每一幅畫的面前都停頓了幾秒鐘，除了不能與他們交流以外，湖蕁覺得他們與真人幾乎沒有任何的差異，其中有一幅是燒水煮飯的畫面，湖蕁走近了瞧，竟然能聞到人間煙火飯菜的香味，實在是令人詫異。一整圈逛下來，湖蕁看透了整個故事，雖然沒有任何的文字說明，簡介。但是一幅連著一幅刻骨銘心的呈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悲劇，又是一段無疾而終，以失敗結(jié)局的仙凡之戀，故事里的女主角被禁在了一座仙山，而故事中的男主角卻繼續(xù)勿忘的輪回。最大的懲罰莫過于，我記得你，而你卻早已將我拋的一干二凈了。二人永生永世都無法再相見，

　　一個生生世世愛的刻骨銘心，一個輪回百世早就將前塵忘得干干凈凈了，心有不忍的湖蕁忍不住想伸手，替那最后一幅畫上的女仙抹盡臉頰的黑影，因為她實在得太傷心太逼真了。湖蕁凝望著她，眼睛酸了一酸，掉下來了一顆剔透的眼淚，但是湖蕁的指尖一接觸到畫中女仙臉頰那一刻，畫中的女仙臉頰的黑影如同蒸發(fā)的一般消失了，畫軸中的女仙由之前的愁容迅速展開笑顏，

　　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的湖蕁，嚇得接捂著口鼻，連往后倒退。是她的錯嗎？她的手是銷毀了什么不該銷毀的東西嗎？那畫中的女人驟然從畫相中脫離出來，以真人的形式現(xiàn)于湖蕁跟前。她眉目傳情如畫，見她珈藍衣著眉宇真氣是紫熏色的，神氣明眸善睞，菡萏微笑，湖蕁便知道她是上古夸父后羿輩的仙長了，初入仙籍之際，通曉天界各路仙元仙長，如何分辨各級仙長仙元仙使，這是作為初入仙班之人首要先知的，是規(guī)矩，那上古仙長眉宇真氣為紫熏、妃太色，紫熏為仙長之最，為仙長修行之最高也是最尊貴的仙長，

　　所以那畫中女仙，跳出畫相眉宇間一團祥和紫氣滑出之際，直接印入湖蕁的眼瞼，陡然間意識到了女仙尊貴身份，偶遇更古仙長，湖蕁怎能不惶恐，震驚惶恐之余腿都軟了，惶恐之至的湖蕁，屈膝以上禮叩拜，雙手交之疊錯，虔誠之至扶額緊貼著手背，戰(zhàn)戰(zhàn)兢兢久久跪在上古仙長的面前，以表敬意。那上古仙長倒是和藹可親的很，一手牽起了湖蕁的手，

　　湖蕁微微抬起了她的頭，她菡萏一笑但是從她的微笑中，感動、激動以外，湖蕁似乎看到了積攢千萬年的淚，多少個無盡日夜與盼望，

　　她好像一直在等待湖蕁，并且等待了許久，久到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她幾乎是哽咽，

　　“謝謝你，謝謝你發(fā)自內(nèi)心真誠的眼淚。我的有緣人，”湖蕁蹙了蹙眉頭，有緣人，從何說起來，湖蕁未來得及梳理思考，緊接著上古仙長又來了一句。

　　“為了回報你，我意將我周身的修行都贈予你，希望能夠助你日后脫劫?！?p>　　贈予自己周身修行，憑什么呢？湖蕁一下亂了，

　　湖蕁只覺的眼冒金星，好像身置于星羅棋布的夜空那班，一堆一堆的星星圍在自己的身側(cè)，湖蕁渾渾噩噩的。

　　尤其是在敬畏的上古仙長的跟前，湖蕁明顯拘泥了許多了，不像平日大大咧咧的，更多的是激動。還有拘泥敬畏，

　　一堆未經(jīng)過大腦過濾理解的字眼，在湖蕁的大腦里擠在了一塊，糊弄成了一團豬油，成了一堆亂麻。就連說話都不大利索了，停一字頓一句的，毫無邏輯毫無條理。

　　“仙長……仙長可是在玩笑嗎？您……我……”反正湖蕁想表達的意思，都截在了大腦半路。

　　上古仙長看出了湖蕁的緊張，不但沒有怪罪，聲音反而處理得越加細膩了，安撫著湖蕁緊張的情緒。上古仙長一笑很燦爛。她拉著湖蕁的雙手，她的手很溫暖很溫暖，能夠給予失望透頂?shù)氖≌吖膭睿軌蚪o予常年盤踞在黑暗陰寒的孤獨者支持。她掌心的溫度自帶一股溫暖仁慈的力量，那一霎那一股溫柔溫暖的暖流，由掌心傳輸?shù)搅撕n的心田，猶如注入了一股溫熱的暖流，湖蕁周身的流動的血脈到達前所未有的平靜祥和，上古仙長多么溫柔，她領(lǐng)著湖蕁穿過了走廊，往更加開闊的視野走去，那是一片世外桃源，一往無盡的草原，垠霞的落日。余暉撒在了那片開闊的草原，讓人瞧著有些心碎，

　　“我已然將周身的修行贈予你了，而我現(xiàn)下也該回到屬于我的地方了?！鄙瞎畔砷L靜默得眺望遠處的夕陽，湖蕁握著她的手只覺得她的手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冷得湖蕁周身都在發(fā)顫，剛才明明很溫暖的就像是一塊滾熱的火炭一般，現(xiàn)下怎么像一塊冰凍千年的玄冰一般，那股子寒涼刺骨扎心。等到湖蕁一回頭一查究竟的時候，上古仙長眉宇間的紫熏正在慢慢消失，湖蕁知道紫熏是仙長生命體征，類似于人類的呼吸一般，一但消失了也意味著隕滅，她渾身都印發(fā)出光芒，光芒四射，就像是燦爛的煙花一般，她的聲音很微弱卻又無比的幸福，

　　“仙長，仙長?！焙n試圖為仙長做一些什么，挽回些什么，其實她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完全幫不了任何，這么做只是徒勞無用的，她的眼淚突兀間為這一位溫柔的仙長撒了一地，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流淚，還流了一地一灘，

　　在上古仙長完全消失在湖蕁的視野的那一刻，氣息奄奄的她，只留給了湖蕁一似隱匿預兆的一句話?！跋Ｍ隳鼙任倚疫\，比我幸運。比我更早解脫”湖蕁眼睜睜得瞧著上古仙長，飛滅。

　　上古仙長崩離的那一瞬間，天空驟然下起了一場七色彩虹雨。澆灌了盱眙山所有的生靈，湖蕁聽見整座盱眙山的猛獸花蟲鳥都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喜悅。猿鳴雀鳥歡歌，花綻草木盛，一陣又一陣的空鳴縈繞于耳，整座盱眙山都沉浸在了歡樂之中。到了后來湖蕁才知道，上古仙長已然堪破了情關(guān)，得到了解放，當然她也徹底得將前塵往事一并看開了，當下的消失并非真正的隕滅，湖蕁忖度了老半天也沒有從中意會到其中的意思，湖蕁只是覺的自己的閱歷還不夠，這才卡在這個點上的。

　　盱眙山也恢復的原來盎然勃發(fā)的樣子，不過半年的時間便出落成遠近聞名的仙山，

　　因為盱眙山恢復原狀的事驚動了天界，天元令派西林星君下界查看，知道是湖蕁的功勞后，便匆匆回天界將此事稟告給天元令，自此之后便再無消息了，湖蕁等?。〉劝?！等，等來的是微太使元，微太使元一來，湖蕁隱約間覺得有些不妙??！微太使元是代替天元令來錄口供的，

　　微太使元責令命湖蕁實話實說，湖蕁不敢有所隱瞞，所以老老實實的將所有的事，連帶私受上古仙長的修行都和盤托出一字不露，上古仙長修行相贈修行之事，更是令微太使元大為震驚，聽微太使元身側(cè)的小仙子說了，微太使元自從聽說了盱眙山的大功臣是湖蕁之后，她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微太使元待湖蕁一向來是不錯的，湖蕁心里是清楚的。

　　“使元，當時上古仙長將修行贈予我之際，我……”湖蕁還以微太使元會責怪她，私受上古仙長修行之事，急于為自己澄清。

　　“罷了罷了，是緣是禍皆為天定?？磥砟忝幸唤偈堑植贿^了。當時在你登仙之際，我就已經(jīng)算出來了?，F(xiàn)下正好是應劫的時機了?！?p>　　劫數(shù)？我不是歷完所有的劫難才登的仙嗎？

　　原來湖蕁登仙之際，遇上了千百萬年的仙緣搶于劫難之皓月，皓月當即蒙蔽了盱眙，湖蕁出身的年、月、份、時辰正好應和那皓月，所以便應下了這一個劫，但是巧的是，湖蕁在皓月完全當空的前一秒鐘，就已然登仙了，不緊不慢正好卡在了中間，所以緣劫一同受。微太使元免湖蕁心里有顧忌，遂將此事壓了下來?，F(xiàn)下劫數(shù)已現(xiàn)，微太使元已然壓不住真相了，

　　微太使元微蹙眉頭，搖了搖頭。

　　“是死劫、情劫、貪劫、尚未可知呢！不過你也莫要擔心，既然命中注定讓你能有幸遇見那上古仙長，是你的福氣也是你的運氣呢！獲她一身修行必然能夠化劫，且放寬心吧！隨遇而安吧！”

　　湖蕁心里頭似打鼓的一般，七上八下的，如坐針氈。前路漫漫劫數(shù)已定必然是在劫難逃了，只是看不見摸不著，撓癢抓心的很。就像一只螞蟻繞在你的心口，爬來爬去的心癢難耐??！到后來索性想明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風而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必然也是躲不過的心態(tài)，如此一想，心里頭也暢快舒爽了不少。見使元終究愁眉不展，身應劫歷劫之人的湖蕁，反而安慰起使元。端著一張局外人看戲的笑臉。

　　嘻嘻笑道，“使元，莫要擔心湖蕁，湖蕁已然做好了準備了，任它而去吧！是禍是劫，湖蕁都能承受的住，況且湖蕁身懷上古仙長一身的修行，我的修行與您比擬了恐怕只有過之而不及，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所向披靡了。試問天底下有幾位仙元的修行能與我現(xiàn)下相比呢！”湖蕁言外之意，自己修行強悍之至，無懼劫數(shù)相應，縱使劫數(shù)相應也損傷不了她分毫。

　　咳咳咳，微太使元輕輕咳嗽了一聲，內(nèi)里憋著的一股氣，也算是釋然了，不過不釋然她又能如何呢！本就是天命之事，盡管身處于仙元之位，依舊沒有改變劫數(shù)之權(quán)利，劫數(shù)來臨了是仙、人、妖、精、怪，任是誰人無法逃出，上古仙長之一的蕖厲便是最好的案例，強扭天命的結(jié)果就是遭到反噬。蕖厲便是卡在了情劫之上，因其不愿堪破情劫，偷扭命定之數(shù)釀下無可逆轉(zhuǎn)的苦果，被罰貶至盱眙山將近千萬年，而那凡人自然也未幸免于難，世代輪回要么便是孤獨終老，要么便是終年喪子晚年喪妻，總之無比的凄涼。

　　“使元，那蕖厲仙長……”

　　湖蕁其實就想多了解了解，贈予她修行的蕖厲仙長的過去。湖蕁也沒有別的意思，豈知湖蕁那么隨意一問，竟然像踩到了微太使元的奪命門一般，微太使元一口喝命。

　　“小孩子家家的，打聽仙長的事做什么，你可知窺聽上古仙長私事，是犯忌犯天條的嗎？你向來自重自知嚴謹，莫不是在逍遙松散凡間待久了，沉迷于其中忘了自己的身份，及規(guī)矩。你自己一堆事，都拎不清呢！還有心思去操心別人的前塵往事。此事已然結(jié)束了，就已然塵封何必再問起呢！日后休要再提及了?！蔽⑻乖嫔患眩瑧嵟挥[無余，湖蕁就像見了發(fā)怒貓的老鼠一般，本到嗓子的話又回閃到肚里去了。默默傾聽，不敢造次。

　　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微太使元躲閃回避的眼神，及一語忽略蓋過態(tài)度中必然潛藏著些許的貓膩，內(nèi)里頭絕對隱藏著，精彩絕倫且又無比神秘的故事。由此看來更是惹得他人好奇心泛濫成災。

　　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湖蕁親自斟了一杯茶，為自己方才不過腦過失的行為，誠心誠意地向微太使元賠罪。

　　“使元，莫怒，湖蕁知道窺打仙長私事犯忌了，日后必然謹言慎行”

　　微太使元一改往昔對湖蕁無比仁慈寬容的態(tài)度，對湖蕁的悔恨示意毫不領(lǐng)情。

　　湖蕁的心里頭早就懊惱不已，悔懷了一肚腸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依著自己張不過腦的嘴，因而狠狠地咒罵過了自己好幾回，

　　“湖蕁，湖蕁，該出門了。”

　　顯池就像往日一般喚湖蕁出門種樹，微太使元心頭一楞，轉(zhuǎn)而凝向同等，似遭電鳴一閃般呆滯杵于原地的湖蕁。以意味深長之眼色朝著湖蕁望去，

　　壓著聲音，卻又冷靜?！澳闫饺绽锒寂c凡人有往來。”見湖蕁低拉個腦袋，再凝神辨析那站在外頭凡人身上的氣韻，驚愕覺出了仙氣，一時愕然不已。凡人凡體肉胎，應當一身紅塵，怎么能從內(nèi)而外通透出玄紫仙氣呢！實在是奇怪的很。

　　微太使元繼而凝神屏氣，掐指一算，前因后果一目了然了，回瞥了湖蕁一眼，搖了搖頭，又深嘆了一口氣，未待湖蕁解釋，

　　微太使元便匆匆忙忙的離去，一則因為身份的緣由，微太使元并不能在凡界久留?？终`了定數(shù)，二則不便詳說，所以連湖蕁一口茶也沒來的及吃，湖蕁的一句解釋沒來得及聽，便返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