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城人的口中,如果說傅年深是高高在上的神靈,那么陸西辭便是不慎墜入凡塵的謫仙。
陸西辭那般不食人間煙火,乃至于他看向慕瑾歌時,眼神冰涼刺骨。
瑾歌毫不介意,反而當著傅年深的面,伸手拽住男人潔白的大褂,“陸西辭?!?p> 不料,陸西辭的態(tài)度格外惡劣,冷冰冰掃過瑾歌的手,“放開,慕小姐。”
那邊的傅年深,臉色也沉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低聲道:“瑾歌?!?p> 僅僅是喚她的名字,瑾歌便覺得遍體生涼。
在兩道沉沉的目光中,她的手緩緩從白大褂上滑下,繼而轉頭盯著傅年深的眼:“我不是想怎么樣,我只是想要陸教授給我爺爺做手術?!?p> 頭頂光線白亮,明晃晃落入傅年深的一雙淵眸中,他竟是忍不住瞇眸淺笑:“瑾歌,你不覺得,該拜托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嗎?”
畢竟,西辭是他的好友,要賣人情債也是賣給他。
瑾歌被噎住,視線始終落在陸西辭的臉上去,想要看他是什么反應。
陸西辭眉眼寡淡,將手中捏著的病例隨意往桌上一扔,戲謔著唇角朝一旁的男人開口:“年深,你專門派人開私人飛機連夜將我從美國接回來,就是為了拿我取悅一個女人?”
取悅。
多么色厲內荏的詞。
本就嘲諷的言辭從陸西辭的口中講出,便愈發(fā)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瑾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頓了下,他連夜將陸西辭從美國接過來,為了取悅她?
那是不是說明......
等等!
好似忽然間明白些什么,瑾歌倏地揚起臉對上那道目光,“你要讓陸教授,給我爺爺做手術嗎?”
能救爺爺的,唯有陸西辭再無第二人。
傅年深長身玉立,微微垂眸,看向那個滿眼希冀盯著自己的女子。
她眼中的光,勝似朝陽。
他大抵是不忍心的,不忍心去損這光芒的一星半點,于是不理會西辭冷嘲,只溫聲朝她道:“對,讓西辭給你爺爺做手術,但是前提是你乖乖聽話先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p> “我沒事的——”瑾歌激動起來,忙想下地走兩圈證明自己無礙,“可以趕緊給爺爺安排手術,我真的沒事的?!?p> 下床的舉動被男人伸出手擋住,他不留痕跡地握住瑾歌瘦削的肩膀,“聽話,傅太太的身子必須康健。”
傅太太?
聽見如此字眼,就連陸西辭的眉梢都略顯起伏,“原來是未來的傅太太,我就說年深怎會為一個女子如此大費周章。”
其實,做一臺手術并不是什么難事,但若是年深親自開了口,那就是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意味著:病人只能活,不能死。
這邊的瑾歌被傅太太三字,燒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不是沒見過世面,而是不自在他如此自然地在旁人面前,稱呼她為太太。
更遑論,她還沒答應!
瑾歌一時反應過來,瞬間對這個男人恨得牙癢癢,原來這是一個圈套......請陸西辭回來給爺爺做手術,不用腦子想也是多么大的恩情,看來他就是要以這種溫柔的方式制服她。
這誰能拒絕?
陸西辭覺察到二人氣氛微妙,獨身繞回黑色辦公桌前坐下,伸出修長的指撥弄盆栽,眸光緩緩暗沉下去,“行之有陸馨兒,你有慕千金,最后還是我變成一個孤家寡人。”
瑾歌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覺得那一刻的陸西辭,滿面薄涼眼底無一絲溫度。
傅年深自是聰明人,不多言語只是將她一把抱起,朝門外走去。
在門口時,男人腳尖一頓,他沒回頭只是冷靜地說:“西辭,是你選擇丟了她?!?p> 丟了誰?
陸西辭弄丟的那個女子,被碾碎在歲月洪荒里,不復存在。
瑾歌的八卦心被勾起,不由好奇問:“陸教授,受過情傷?”
那樣出塵不染的人,怎又會受情傷?
沒想到的是,傅年深抱著她一邊走一邊說:“對于西辭來說,那不叫情傷,叫劫難。在那個女人過后,他的心早就貧瘠一片寸草不生?!?p> 噢——
瑾歌沒有追問下去,覺得這是別人的私事,過分探究終歸是不好。
人被抱到VIP病房。
瑾歌坐在病床上,盯著那挺身佇立的男子嘆口氣:“不是什么大問題,不用什么時候都住VIP,純屬浪費資源?!?p> 嗯,她忘了整座醫(yī)院都是他的。
傅年深凝眉不語,站到窗邊拉開窗簾,慵懶恣意地倚著窗沿,“西辭給我說,你試的那種藥物是針對神經的,有依賴性,只不過威力沒毒品那么大?!?p> “我知道的,在簽知情同意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瑾歌低頭,雙手的手指絞在一起,“不過,我沒想那么多,只想湊錢。”
她每說一個字,他的眸就沉一分。
再怎么需要錢,再怎么岌岌可危,她也不愿意委身于他,做他的妻。
身為一個男人,對于這件事有如此清晰的認知后,難免覺得挫敗。
挫敗感?
第一次這么濃烈,濃烈得令傅年深想笑。
“瑾歌?!彼麊镜美`綣低柔,似有些無奈般輕笑著:“乖女孩不要這么倔,只要是好的我愿意給你,你就拿著,都是我心甘情愿。”
可他不曾想,他的一句心甘情愿,會在故事的最后將他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再無轉圜余地。
從瑾歌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男子清俊的臉和窗外的星光融為一體,透著說不清的柔和,模糊了平時看起來冷冽的輪廓。
“你讓陸教授給爺爺做手術,我感謝你?!彼⒅麜r,眼里有著澄瑩的亮,“但是這只是一份恩情,但是想必傅公子這般聰明的人,也想得清楚恩情始終是恩情,與其他無關?!?p> 娶她,對她好,對于瑾歌來說,她當真受不起。
瑾歌清楚看見,她說這些話時,男人眉目里蘊著的寒,那是野心勃勃的掠殺者獨有的。
最后,他笑了:“瑾歌,不是你說了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