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jié)束時,已是深夜,白音希獨(dú)自回到觀云峰。
夜空中,新月高懸,星光灑落。
白音希沿著湖邊小道,緩緩行走,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觀云臺。
觀云臺邊,那株梅樹又長高了,細(xì)細(xì)打量,竟和記憶中的梅熙雪一般高矮。
此時的梅樹已長出了花苞,花瓣朝著外微微展開,如一個羞怯的少女,在窗戶背后輕輕掀開窗簾一角,小心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花開一半。
幽香順著鼻息,在肺腑打了一個轉(zhuǎn),然后又如江河入海般流進(jìn)心中,勾起無數(shù)思緒。
白音希的腦海,回想起了那道嬌俏的身影。
那個為了他不遠(yuǎn)萬里到仙魔海尋找南音果的女子,那個為了他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用鮮血催化南音果的女子,那個為了逼他說出愛她那句話,而選擇縱身一躍,跳入葬情淵的女子……
還有那個為了成全他而選擇被火光吞噬的女子……
……
“熙雪……”
白音希輕輕呼喊梅熙雪的名字,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右手伸出,一團(tuán)光暈浮現(xiàn),光暈之中,是一個精致的玉盒。那是他和梅熙雪路過海巖城時,梅熙雪給他買的禮物,只是他從未打開過這個盒子。此時,盒蓋輕輕打開,露出了盒中的景象。
玉盒之中,是一個五彩斑斕精致小巧的海螺。
白音希將海螺拿出,然后緩緩靠近耳朵。
“白音?!覑勰恪銗畚覇帷懵牭搅藛??”
梅熙雪的留言在白音希耳邊響起。白音希聽罷,心中抽痛,對于梅熙雪,他心中無比愧疚,即便他已身為仙帝,此刻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緒。
他再次失聲痛哭起來。
白音希將海螺從耳邊移開,然后緩緩靠近胸口,放在了那個離心臟最近的位置。
他的心臟砰砰跳動,聲音澎湃、熱切而堅(jiān)定,仿佛是在回應(yīng)梅熙雪的問。
四周的云霧,如浪濤一般,不斷涌起,似在雀躍歡呼。
“你還能回來嗎?”
白音希神色落寞而哀傷,抬頭望向星空。
星空遙遠(yuǎn)而深邃。
他不甘、愧疚、痛苦,內(nèi)心萬分煎熬,不得釋懷,不得解脫。
胸中,有一團(tuán)憤怒不屈的火焰在迅速燃燒,想要沖破一切,焚盡這天地,焚盡這歲月,讓一切歸零,然后重新開始。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堅(jiān)決,下一刻,仙帝境界的強(qiáng)大意念涌出,融入天地,融入歲月。體內(nèi)太初之力也瘋狂運(yùn)轉(zhuǎn)起來,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幻。
白音希望著冥冥虛空,神情肅然,隨后一指點(diǎn)出。
“時光長河,現(xiàn)!”
一道白光自指間飛出,指間周圍空間如水波般微微蕩漾,然后就見一條看不見源頭與盡頭的河流在星空中浮現(xiàn)。
河流中,無數(shù)光帶閃爍沉浮,每一條光帶都代表一個生命的一生。
一個光點(diǎn)亮起,代表一個生命的誕生,光點(diǎn)熄滅,代表生命的結(jié)束,光點(diǎn)誕生至熄滅,形成光帶。
光帶內(nèi),是那個生命所經(jīng)歷的歲月,也就是一段時空。
白音希的四周,開始有水汽凝聚,不一會兒,他便被水淹沒。時光長河中,每一滴水,都仿佛有萬鈞之重,壓得白音希身子一沉。
白音希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踏步逆流而上。
他要去尋找梅熙雪的生命光帶。
逆流而上,需要對抗時光長河的歲月阻力,縱然白音希此時身為仙帝,但在時光長河中逆流,也感覺到無比吃力,而且越往上游追溯,阻力越大。當(dāng)下白音希顧不上這些,只要能找到梅熙雪,他在所不惜。
“熙雪”
他來到了梅熙雪生命光帶熄滅的那個位置,光帶末端,是梅熙雪全身不斷被火焰焚燒的場景。
從遠(yuǎn)處看,梅熙雪的生命光帶末端,與白音希的生命光帶緊緊相連,而白音希的生命光帶,又與無數(shù)天瀾世界的生命光帶聯(lián)系在一起。
白音希想要進(jìn)入梅熙雪的生命光帶末端,阻止她做出那樣的選擇。可是,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有所舉動時,他自己的生命光帶以及無數(shù)天瀾世界的生命光帶輕輕一顫,不斷搖晃。
“不能這么做……”
白音希明白,如果出手阻止梅熙雪,那自己的太初仙身便不能完全,也不能將《云瀾經(jīng)》第十卷領(lǐng)悟透徹,最終不能踏入仙帝,不能阻擋魔無邪。
如果此刻出手阻止梅熙雪,那天瀾世界將有無數(shù)生靈會立刻消失,歷史將被改寫。
白音希無奈地?fù)u了搖頭,然后繼續(xù)溯流而上。
這一次,他來到了自己生命光帶的前段,那個肋骨被魔族挖去的時間節(jié)點(diǎn)上。
他想出手,擊殺魔族,阻止魔族挖去肋骨。
可是,正當(dāng)他要動手時,他又猶豫了。
如果那么做了,后來必然不會出現(xiàn)梅熙雪,很多事就不會發(fā)生,歷史也將朝著另外的方向發(fā)展。
“要改變歷史嗎?”
白音希在心中反復(fù)問自己,他牙齒緊咬,雙拳緊握,難以抉擇。
……
“既有的軌跡,不可更改,這一切,都是宿命……”
“心中再不甘,可是又能如何?”白音希搖頭苦笑。
雖然這一切不是自己最想看到的,但是,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現(xiàn)實(shí)就是如此,是自己放不下那一抹執(zhí)念,是自己一直耿耿于懷,所以才不得釋懷。
但是,無論自己放得下還是放不下,最終都要放下。
白音希佇立在他與梅熙雪的生命光帶之間,許久之后,他抬頭望了望奔騰不息的時光長河,長長一嘆,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時光長河緩緩消散。
梅花洞。
“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來的?!?p> 一個萬丈大小的巨洞中,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坐于巨洞中央位置,背對著洞口來人。她檀口微張,悠悠道。
“云瀾山掌教白音希,特來拜會梅花洞清月洞主?!卑滓粝A⒂诙纯?,對著梅清月的背影微微躬身,道。
女子聞言輕輕轉(zhuǎn)身,起身回了一禮,溫婉笑道:“白音仙帝之禮,清月可承受不起?!?p> 白音希望著眼前的女子,面帶感激之色,片刻之后,感激又變成了惆悵,隨后輕輕一嘆。
梅清月見到白音希欲言又止的模樣,淡淡一笑,道:“你是想問熙雪的事吧?”
“是的?!?p> 白音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