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父子時隔二十五年再次相見，雖然不再是從前那樣親昵，但阿望那對渾濁的眼中閃過的淚光，讓老秦心中唏噓不已。
安立川沒能帶著兒子回到地下城生活，但好在阿望答應(yīng)了他隨他回一趟地下城，讓他盡力醫(yī)治。
這個結(jié)局還算是圓滿。
個中細節(jié)，老秦沒有去追問和調(diào)查。上一代人的恩怨糾葛造成了一個無辜的孩子這樣的半生，希望一切可以到此為止。
護送這二位回到地下城，他第一時間給姜河去了信息。姜河表示這件事簡直不要更順利，甚至順利的有點詭異。
但不管如何，安立川的單子算是完成了。
舊城區(qū)人的檢驗結(jié)果也已經(jīng)出來了。
【江河與鏡】那間大書房里，姜河單手舉著檢測報告，回想著安醫(yī)生和她說的話。
『這些人被注射了一種叫M-Ⅰ的實驗藥劑，我記得二十多年前就在研制了，剝離人體內(nèi)雜質(zhì)的。因為是前所未有的新型藥劑，并不穩(wěn)定，沒多久就停產(chǎn)了?！?p> 因為不穩(wěn)定，所以造成了這些人活不活、死不死的情況。
至于怎么去解決這個情況，安醫(yī)生沒有給出答案。他脫離中洲的醫(yī)學(xué)領(lǐng)域已經(jīng)很久了，可以說，是跟不上時代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保住他們的性命，讓他們的生命流逝的再慢一些。
她想救這些人。
不僅僅是因為莫沙的請求，還因為唇亡齒寒的悲涼。說到底，相對中洲來說，地下城的人是一體的。
不被中洲人尊重的生命。
她離開店里的時候，葉疏正在接待一名客人。她滿腹心事，也沒注意去看，徑直離開了。
地下城有自己的公共出行方式，穿梭在城中的軌道上的是一條條飛速行駛的列車。
她戴上地下城年輕人中流行的帽子和口罩，松松垮垮的衣服，讓她看起來就像個讀高中的學(xué)生。
車站等車的人很多，她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常常擠在人群當(dāng)中登上這趟列車。當(dāng)人們都漸漸下車之后，列車的車廂里會變得空空蕩蕩，她就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聽耳機里播放著老歌。
半個小時左右，她會下車，到一片安靜的林子里去。那里會有一個人在等著她，教給她保命的術(shù)法。
時隔三年，她再次踏上這趟列車，準(zhǔn)備赴一場久別重逢的約。
那片林子還是原來的樣子。樹木叢生，枝繁葉茂。甚至連落在地上的葉子，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她一路走過去，鞋子踩到掉落的枝葉，發(fā)出的聲音，都和原來一模一樣。
這本就是假象。
一如……她的老師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樣子，都是假象。
“相識多年，你連是男是女都不告訴我?！彼肿颖M頭的那道身影，不自覺地噘了噘嘴。
那身影是背對著她的。聞言，轉(zhuǎn)過身來。斗篷的帽子下，是一張戴著墨鏡、涂著紅唇的臉——是S。
S把墨鏡摘下來，將整張臉都露出來。那是一張五官明艷的臉。挑眉、深深的眼窩、高挺鼻梁……是走在街上，會被人喊酷的類型。
“是男是女沒那么重要?！盨撇了撇嘴，上前一把拽下姜河的口罩。
看著已經(jīng)長成大人模樣的姜河，S“嘶”了一聲，“都是大孩子了……小時候，比現(xiàn)在有勁頭兒。你現(xiàn)在啊，看著穩(wěn)當(dāng)多了?！?p> 姜河聽著這熟悉的口音和語氣，鼻子一酸，向前一撲，撞到S的懷里，狠狠吸了幾口她身上的味道。
“老師，我好想你?！?p> 她和她的父母相處時間并不長，是這個人教她異術(shù)，成為陪伴她成長的一位長者。
S也回抱住姜河，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傻姑娘?！?p> 寒暄過后，是正事。
“老師，你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姜河心知，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藏身三年的老師不會突然出現(xiàn)。
只是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事。
S神情凝重，把在黑龍那兒聽到的和姜河說了說。然后提到了“M-Ⅱ”，“這種藥劑危害性極大，你們要小心?！?p> 姜河瞬間想到安立川醫(yī)生和她說的M-Ⅰ，不禁瞪大眼睛，驚呼道：“黑龍的行動不是尚未實施，而是……在幾年前就開始了！”
第一代還不能完成剝離力量的全過程，那第二代呢？會不會真的能夠做到把異術(shù)者的力量全部剝離，據(jù)為他用呢？
S憂心忡忡地說：“看黑龍那個樣子，是有很大把握的。如果，如果他為了統(tǒng)治地下城，而吸收別人的力量為己所用，后果真的不堪設(shè)想?！?p> “最可怕的不是這個?！?p> 姜河揮手給這片林子設(shè)下一道封閉屏障，才又接著說：“舊城區(qū)的人出事了，他們在偷渡中洲后，被人抓去做了實驗，注射的就是M-Ⅰ。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被丟棄在那里等死，中洲人管他們叫‘實驗廢料’。老師……”
“你是在懷疑，黑龍和中洲人有勾結(jié)？”S漂亮的眼睛里滿是震驚。
“是。”姜河的指尖顯出幾點幽藍的光，指尖在空中畫出一顆星的圖案，隨后是舊城區(qū)那些人的影像。
“要想從秘密通道出去，到中洲謀生，他們必須搞到能夠偽裝成中洲人的裝備。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夠掩蓋住向生花的氣息。那種東西，只有交易市場才能夠搞到。而且，他們的行動必然是秘密進行的，能在他們剛一出去，就把他們抓起來，必定是提前知道了他們要從那里去到中洲的消息?！?p> 看著舊城區(qū)的人那副樣子，S心里很不好受。
“黑龍現(xiàn)在有意把我拉入他的陣營，”她說，“我不會同意。小河，我始終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姜河握拳，影像消失。老師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她是打心眼里高興。“老師，你隨后和我回店里，好嗎？”
S點頭，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店里，卻并不那么平靜。
葉疏站在前臺接待的地方，冷眼盯著面前的大光頭。藏在長袍袖子里的手在暗暗蓄力，只要這個人有所動作，她一定會滅掉他。
“不要這么緊張，剛才出去的那個，就是你們的江老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