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靈殊沉默,只是筆直的垂首看著我,像似要把我看透,可看得久了,是會生累的。他把脖子微微動了動,于是我拽著他衣角一拉,仰頭說道:“能坐下來說話嗎?你既然把我?guī)У竭@,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對我和盤托出,本來事實讓人已經(jīng)夠不舒服了,我不希望身體再不舒服。”
他俯視著我的臉,頓了頓,真的聽話的坐了下來,不過卻悶悶的扔下一句話來。
“你讓我很無措?!?p> 無措?——“是嗎?”
我雙手抱膝,把頭擱在膝蓋上,不想去看他,說道:“無措的何止是你。蒲靈殊……”我叫著他的名字,“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如果緣分單純的讓我和賀然相遇,如果傅來汐只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傅來汐,或許我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交給他,像所有女孩對幸福期待的那樣,與之共赴余生?!?p> 蒲靈殊臉色微變,道:“我不想再和你繼續(xù)討論,關(guān)于他的問題。”
“可是我想。”我說道,“你難道就不想聽聽,假如沒有江錦書,假如沒有你們,我可能會有的另一種活法嗎?”
“……你……”他定定注視著我,目光閃爍了幾下,變得暗沉無比,可又像松了一口氣般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心底責(zé)怪于我,包括對她,都是如此?!?p> “難道,我不應(yīng)該嗎?”
“呵……”
他頷首抿唇笑了一下,又抬眼看向遠(yuǎn)處被山巒包圍的城市,“該,本來就該。不管滄海桑田,世事變遭幾多回,于這塵世而言,我們永遠(yuǎn)都是異類,就是明白這個道理,我才想到佛的身邊去,可是,他說我六根未凈,指引我去了那昆靈島,守住動了凡心,想要離開的鎮(zhèn)海神獸御崖。這些,你應(yīng)該在她的記憶中看到過。”
“……嗯?!蔽尹c點頭,安靜聽著他講起那些古老的,但都屬于他的故事。
“可最終,我還是沒能力守住一顆對外面世界無比執(zhí)著的心,御崖還是離開了,沒了托島的神獸,也沒了結(jié)界,昆靈島崩,鎮(zhèn)壓的妖靈全都逃了出來,那一年,我記得十方禍水淹沒了海岸線邊的一切村莊,我受到了懲罰,成了南海里無名島上,一株長在懸崖里,日日被海風(fēng)刀刮的菩提樹,后來便遇見了無凈的師叔祖,是他把我?guī)Щ亓藷o根寺,于是在那座寺廟里,望著半山腰的樹海晨霧,我一坐就是上百年。日日夜夜,渾渾噩噩,有時閉眼時是冬天,在睜開眼,就是下一年春天,人來人往從我腳下走過,今時是孩童,再次而過時,便已將垂暮,時間,在他們身上顯得淋漓盡致,但在我們這兒,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我以為我看破了,平靜了,但我依舊沒能去到佛的身邊,可見是我還未清凈。我找不到原因,我只能繼續(xù)坐在枝頭,寡淡如水的看著日升日落,看著原來在腳邊說話的小沙彌變成個老和尚,直到她出現(xiàn)時。”
“江錦書對嗎?”我有些吃味的接住他的話,“你們的枝頭遙望?”
蒲靈殊忽而笑道:“或許,還真不該讓你看到她的過去?!?p> “這有什么,我既然都當(dāng)了個背鍋俠,當(dāng)然有權(quán)知道這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