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騁沒有想到蘇霽歌會在這時候出來,愕然地看向她。
蘇霽歌一襲紅色裙服,輕紗勾勒著她姣好的身線,紅裙上繡滿了忘川花,紅色繡線汲了月光,熠熠閃爍,她就站在光影間,腰間的串鈴隨著風(fēng)叮當(dāng)作響。
那串鈴聲猶如帶了蠱惑般,使白源騁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些零星記憶,他將自己的對玉給了一個紅衣的女孩,那個女孩向她跑來的畫面,她腰間的串鈴也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憽?p> 些許的聲音出現(xiàn)在腦海里,白源騁你等等我,你說我拿著這玉是不是在玄水就可以來回走動了,玄水這么大為什么很多地方都不讓我去,白源騁,白源騁……
他頭腦混沌,那串鈴的聲音讓他更加頭痛欲裂,勉強站直了身子,可額間卻有了層薄汗。
“我先回去了?!彼麣庀⒂行┎环€(wěn),轉(zhuǎn)身就向靈玄殿走去。
蘇霽歌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當(dāng)是他不愿與自己多說話罷了。
“為何拒絕了我?!卑足宥溉怀雎暎恢獮楹?,他總覺得蘇霽歌對白源騁多一分親近,不像與他那般相敬如賓。
“清濯殿是你的旁殿,我搬過去不大好。”
“你來玄水也將近月余,不會不知道木支殿是源騁的旁殿?!?p> 是啊,她早就知道木支殿是白源騁的旁殿。
在夫人未醒的那些時日,她常是無事,慕七便偶來殿里找她和思渺聊天,有次無意說起來木支殿,她才知道這座青磚紅瓦的椒殿是白源騁的旁殿。
是他十八歲親筆題字,備下迎娶妻子的殿座。
聽慕七說,之前的木支殿是有專人打掃的,屋內(nèi)陳設(shè)向來被人收拾的一塵不染,就連院內(nèi)的并蒂花都是有人單獨照顧著,雖未住人卻被打理的比任何一座殿都要細(xì)致。
在玄水有句話,寧闖玄水禁地,不入木支半步。
想來,白源騁是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極其重視的,可就是這樣讓她更加不明白,一座有著如此摯重情意的殿座,他為何讓她住了進(jìn)來。
……
素兒,等到你十八歲生辰時,我讓父親將此巔送與你,到時你可否住進(jìn)我的旁殿……
想起白源騁曾在玄水對她說過的話,她抱著一絲希望,一絲他可能認(rèn)出她的希望去找了他。
可就是這絲希望讓蘇霽歌覺得自己是多么的好笑,她至今都忘不了白源騁那天冷冽的聲音。
他說,之所以讓你住在木支殿不過是為了看著你,以防你傷害玄水的人,我是白家血親,有著護好玄水,防止惡人作祟的責(zé)任。
看看,這就是她當(dāng)時滿懷希冀,小心翼翼問到的結(jié)果,他不過是想看著她,以防她傷害到其他人罷了。
多么可笑至極。
蘇霽歌突然嘴角一彎,可眼中卻有著掩不住的寒涼,她的聲音帶了月色的空寂,只是淡淡地說著,“白沐少主不是知道嗎,你家家主為何讓我住進(jìn)木支殿?!?p> 她明明是看著自己的,可白沐卻感覺那失神的目光透過他看向了另一個人。
她繼續(xù)緩緩出聲,就好像說著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一樣,“不過是白源騁想要看緊我,生怕我傷害到這玄水的其他人罷了?!?p> 白沐再不出聲,他看得出來,蘇霽歌對白源騁的想法是在意的,她是在意的。
“對了,我還要感謝白沐少主今日及時阻攔了我,霓漫傷得重,我就先帶她回羌無城了?!碧K霽歌微微頷首,便進(jìn)屋了。
白沐瞅了瞅殿門外左右高掛的紅紙籠,那紙籠里的燭火爍爍發(fā)亮,忽的一只絨蛾飛了進(jìn)去,輕點了幾下燭火后,便死在了紙籠里。
飛蛾撲火啊……
白沐輕嘆一聲,背手向無塵殿走去。
蘇霽歌帶霓漫回到羌無城已是深更,本以為不會驚擾到凌非卿和南御的,可一進(jìn)西殿便看到那二人已在院內(nèi)。
霓漫身上依舊滾燙得嚇人,南御聽聞霓漫排斥靈力,只得去備些湯藥。
沒一會南御便將藥送了來,可那湯藥氣味太濃,弄得蘇霽歌鼻子不是很舒服,但她現(xiàn)在也顧不得那么多,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給霓漫喂著湯藥。
南御是清楚蘇霽歌聞不得藥味的,要知道每次她去找他都離那些藥木好些遠(yuǎn)。
他只好自己接回藥碗,向后甩甩手,“去去去,我來喂她喝藥。”
蘇霽歌都不帶推拖一下的,跟解脫了般向屋外跑去。
她相信南御的醫(yī)術(shù),這世間什么疑難雜癥都有,獨沒有他南御救不了的人。
許是湯藥真的太苦,霓漫皺著眉怎么也不喝了。
“嘶,小蘇兒走了你就連藥都不喝了?!蹦嫌櫫嗣?,這孩子瑟瑟發(fā)抖,臉上蒼白極了。
他實在不忍心,嘴里輕聲哄著,“聽話,把藥喝了,喝了藥就不難受了?!?p> 霓漫開始不再那么的抗拒,她微微張開了點小嘴,南御直接就著將剩下的藥喂進(jìn)了她嘴里,然后給霓漫掖好被子后,便出去了。
又過了幾個時辰,南御回了西殿,殿里只有昏睡在床榻上的霓漫,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依舊滾燙炙人,想想蘇霽歌這家伙也真是心大,直接撒手不管就將人就交給了他。
可看著嘴里還在喃喃囈語的霓漫,南御只得軟下心來。
他打了盆涼水,在屋內(nèi)隨手找了塊帕子,挽起衣袖一遍遍的給霓漫擦拭額頭和臉頰,動作又細(xì)又輕。
蘇霽歌從西殿跑出來后便跟著凌非卿去了東殿。
本想著和凌非卿講講她在玄水的事情,可說著說著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凌非卿看了看已經(jīng)睡沉了的蘇霽歌,從屋外照進(jìn)來的月光恰巧打在了她的臉上,她眼睛闔著,長翹的睫毛乖乖的待在眼瞼上,溫潤的嘴唇上一抹朱色,她乖得就像個孩子。
對于蘇霽歌來說,回到羌無城就是到了家,這里的一切都讓她無比安心,就連夢里都是無憂無慮的。
可在玄水,白源騁卻是睡得極不舒服,自是腦袋里出現(xiàn)了些零碎的記憶,回到靈玄殿后,他的夢里一直是那個穿著紅裙服的女子,饒是他如何想看清她的臉,卻都看不得。
他夢到他與那個女子約好了在月缺巔下見面,可他滿心歡喜的在月缺巔下等了一天,卻什么都沒有等到。
那天他想要對她說什么來著,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那里等她,他到底想說什么來著,白源騁在夢里一遍遍的問自己,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腦袋里自顧自的想起了他十七歲時的聲音,素兒,等到你十八歲生辰時,我讓父親將此巔送與你,到時你可否住進(jìn)我的旁殿……
素兒……
素兒是誰……
白源騁頭痛欲裂。
素兒……
他倏地睜開眼,眼角噙了淚,嘴里輕喃,“素兒。”
心里像被人猛地擰了下,那疼痛漸漸延到整個胸腔,壓抑著他。
素兒到底是誰……
為什么心會這么疼,就像被攪碎了般。
他到底忘記了什么,又或者他到底忘記了誰。
為什么那些記憶感覺已經(jīng)不重要到讓他忘得模糊不清,卻又重要到一遍遍在腦海里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