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將他們連系了起來,這話是何意。
白沐突然明白,說道,“鬼山四邪?!?p> 他眉頭不禁皺起幾分,仙家傳言,五大妖獸,三毒四邪人人得而誅之,這些都是荼毒世間的禍害,萬是留不得的。
而三毒,則是以羌無城為首的,凌非卿,蘇霽歌,南御三人。
四邪,即是長期盤踞于鬼山內(nèi)的毒蠱妖師青姬,食夢鬼涂河,陰旗白半仙蚩離,卷秀書生林意。
仙家對于三毒只在于世人的傳言,并未曾見過他們?nèi)绾螄虖堄谑?,而對于四邪來說,仙門百家?guī)缀醵荚c他們有過一星半點的接觸。
他們真的猶如人間厲鬼,啃血蝕骨惡毒萬分,又如鬼魅般,來去無形,他們性格乖張怪異,行事囂張霸道,殺人從不需要理由,一切全憑心情,完全就是戲游在世間的惡靈。
與四邪相遇過的仙家術(shù)士,不是半道慘死,就是瘋癲于世,有些甚至連尸骨都找不到。
白沐沉聲,“你也從未見過他們?”
“并未見過。”蘇霽歌長吁一口氣,“剛才那書生告訴我他名為卷秀,我才意識到他們是鬼山四邪。”
如此看來,剛才的那白衣書生就是卷秀書生林意,而那能言善道的店家約莫就是毒蠱妖師青姬了。
怪不得他們會意識不清,要知道青姬是世間制蠱最厲害的人,她通曉天下藥理,制蠱更是厲害異常,她的蠱毒多半狠辣炙烈,讓人喪失理智,痛不欲生。
傳言她所淬的毒藥,只一滴便能使一片綠林頃刻間成為荒蕪之地。
所言之可怕,簡直難以想象。
“他們竟是如此厲害?!卑足鍥]有想到,自己一天竟能遇到傳說中的四邪中的兩位。
“四邪長期盤踞在鬼山內(nèi),雖總出山作祟,但與我們從未交過手?!?p> 三毒四邪被仙家總放在一起,看似是一伙人,但其實蘇霽歌他們跟四邪從未有過任何交集,或者說,他們都尋求了一種平衡,互不干涉,各為各的,這在兩年間已然成為了他們與四邪的默契,他們互不相擾,從不主動去觸碰這種平衡。
而如今,四邪出山,竟明目張膽的找了上來,蘇霽歌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么,但總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四邪出山,絕不是什么好事。”白沐說道。
蘇霽歌抬頭看了眼天空,不知何時本萬里晴空的天氣驟然變得陰云密布,就像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似的。
四邪與她的照面,必將預(yù)示著什么。
看樣子,她在玄水的舒服日子要到頭了。
“不管是什么,一切隨機應(yīng)變吧,他們的想法是我們?nèi)f不能猜測得到的?!碧K霽歌收了眼神,向城池深處走去。
白沐與她走了很久,發(fā)現(xiàn)越往內(nèi)好玩的東西越多,有著異鄉(xiāng)雜耍的,武玩的,可是熱鬧。
蘇霽歌看著那些個玩意也到新奇,之前愁郁的心情寬解了不少。
“白沐少主可愛飲酒?”蘇霽歌問道。
白沐見她看著一家酒肆,眸中躍躍欲試。
“偶有淺飲,倒是舒心敞懷?!卑足逡兄?p> “淺飲可是萬不能品出酒中之意的。”蘇霽歌挑眉,向著那家酒肆就走了去。
一進(jìn)店,小二便熱情的招呼著,他一看這二位,一紅一白,華服甚為飄逸,骨子里就透露著高貴,一看就是有錢的主兒,忙高聲的招呼了起來。
小二找了間視野極好的隔間,端茶送水毫不含糊。
白沐其實是第一次進(jìn)這種世間酒肆,頗為新意,她看蘇霽歌駕輕就熟的要著酒,一看就是常年混跡于酒肆的人。
沒想到那么纖瘦的一個人,竟喜于飲酒,這倒讓白沐萬沒有想到。
小二沒一會便將蘇霽歌要的酒全端了上來,動作麻溜利索。
白沐看著桌子上擺滿的那大罐小壇的,一時有些慌張,他在玄水真的不過是淺飲幾杯,陶冶一下自己,可看著這大大小小數(shù)壇,他覺得今天自己莫不是會儀態(tài)不正。
他看向蘇霽歌,只見她提了一小壇在鼻尖嗅了一嗅,臉上便露出了甚為滿意的笑容。
看樣子她真是喜酒,而且酒量也是極好的。
蘇霽歌猛地抬眸,見白沐惶然的看著自己,四目相撞時,白沐又換回了往日那副笑顏,全然丟了之前的緊張。
蘇霽歌知道白家弟子常年可能都喝不上幾杯酒,所以她也并未打算讓白沐陪著她將這些酒都喝了。
“白沐少主莫要慌張,今日也不過是想讓少主都嘗一嘗這不同酒釀的味,并未是為了比量而來?!碧K霽歌解釋道,若要她和白沐比酒量,恐怕她還沒起興,白沐就已經(jīng)醉地不省人事了。
蘇霽歌先斟了自己面前的一花釀,舉杯給白沐,“這是桂花釀,與玄水上喝的那種清釀甚是相似,味淡回甘,不會醉人。”
白沐將酒接了去,輕輕掠過鼻尖,果真一道桂花蜜的香氣,他輕抿一口,微微挑眉,這酒遠(yuǎn)比玄水上的清釀要好喝的多,初嘗微澀但回口甘甜,唇齒留香。
蘇霽歌又滿了一杯給了白沐,嘴上不忘介紹著,白沐也就這樣一杯杯接著喝了起來。
前幾杯還是輕抿幾口,到了后面干脆滿杯下肚。
可白沐畢竟就是幾杯的酒量,如此混雜著嘗數(shù)種酒釀,沒一會便喝醉了。
蘇霽歌見他頰色泛紅,接酒的手也略顯遲鈍,一看便知人已醉了。
她忙阻攔著不讓白沐喝下去,誰知酒壯人膽,白沐自己找了酒杯斟酒喝了起來。
看他神色已然不清,蘇霽歌眼瞅著要出麻煩,忙喊來了小二幫忙將白沐拉去了旁邊的客棧內(nèi)。
數(shù)步之遙,白沐倒也不鬧,由著小二將他扶去了客棧房間里。
蘇霽歌看了看桌上的酒,大多都沒有喝完,看樣子她今天是不能好好喝酒了。
她找了小二打了清水來,便去房間里給白沐拭臉。
白沐醉酒后只是安靜的躺在榻上休息,也不惹人厭。
蘇霽歌將帕子用溫水打濕,仔細(xì)的替白沐擦拭著臉,他五官挺拔,面容俊逸,隱約能看到夫人的影子,似是喝醉了酒,白沐的眉頭一直微皺著,怎的也舒展不開。
早知道會喝成這樣,她就勸著他一些了。
“蘇霽歌……”白沐昏沉,聲音低弱,“為什么,為什么和你連有因緣的是源騁,而不是我,為什么?!碧K霽歌湊近了些,聽著那些話,不由得僵住了。
她剛想起身,卻被白沐一把拽了回來,蘇霽歌一個踉蹌跌進(jìn)了他懷里,差點要臉貼上臉,幸虧她反應(yīng)得快,一歪頭擦著白沐的耳廓過去了。
“蘇霽歌。”白沐微微側(cè)頭貼著她的耳朵,氣息卷著酒意,溫?zé)岫睗瘢澳懔粼谖疑磉吅貌缓?。?p> 那聲音何般低軟魅惑,與往日里清風(fēng)明意的白沐截然不同。
蘇霽歌猶如被電擊了般猛地掙脫開來,她的耳朵搔紅,后頸帶著陣陣酥麻。
“白沐少主定是喝多了,你好好休息?!碧K霽歌不等白沐有所反應(yīng),匆忙走出房間,將屋門從外拉住。
白沐的手還停在半空中,他看著那因為過于用力還在微震得屋門,若他沒看錯的話,剛才的蘇霽歌臉都要紅透了,他輕闔了眼,嘴角一彎。
蘇霽歌還沒從剛才的緊張中緩過來,就見那店家小二迎了上來,“姑娘是有何吩咐?!?p> “沒什么吩咐。”蘇霽歌看了看還在手中的帕子,忙一把丟給那小二,自己則下樓去到酒肆里。
沒一會兒,她就拿著一小壇酒釀走回了屋外,她伸手拔了紅布,將扣在上面的酒碗放在回廊的橫欄上,直接倒?jié)M,一仰頭便喝了個干凈,濃烈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而下,讓她冷靜了許多。
一小壇酒釀喝下,她終于平復(fù)了下自己的情緒。
她抹了下嘴角的酒液,回頭看了眼那緊閉的屋門,自白沐坦白后,她與白沐就不再似往日相敬而處,白沐時而的越界,讓她心神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蘇霽歌側(cè)倚在欄珊旁,看著樓下各式各樣飲酒的人,聽著那些酒笑聲,愣起了神。
喝酒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蘇霽歌無聊地問小二要了碟瓜子,她站著也有些累,便直接坐在那欄珊上,一腳則直接踩在上面,活像個閑游野客。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被人從內(nèi)打,蘇霽歌忙站直了身子,將嘴中的瓜子殼吐了出去,白沐已收拾得當(dāng),仍舊如從前那般和煦謙良。
見他如此,蘇霽歌只能當(dāng)他之前不過是喝醉了在說渾話。
白沐看著那一地的瓜子殼,淺笑,“我不勝酒力,讓蘇姑娘在外等久了,是白沐的不是?!?p> “是我非得拉著白沐少主來喝酒,倒讓少主身體不適了,是蘇霽歌的錯才是?!?p> 白沐似無奈,輕嘆出聲,“我與蘇姑娘好歹也算相識了數(shù)月,姑娘還總叫我少主,豈是太過生分,若蘇姑娘不介意的話,日后便喚我名字就好?!?p> 蘇霽歌猶豫了下,但若要是拒絕,未免顯得她拘束得緊,嘴唇動了幾下,她艱難出聲,“白……沐?!?p> “即是這樣,蘇姑娘不介意我叫你霽歌吧?!卑足逍︻?。
“自是可以。”
“我見外面已是夜色,想必離雙月重逢也不遠(yuǎn)了,不如我們出去找出好景,觀一看這天上異象?!?p> “即是白沐……安排,霽歌便一同前往就是。”
白沐聽著蘇霽歌那一聲白沐,眸色更深,笑意更甚。
蘇霽歌總覺得自己被白沐牽制了住,他說話做事都在理,讓她無法推辭。
這城池旁有座綠叢山,山上有一月玉亭,蘇霽歌便與白沐去了那里。
站在這亭中,先前的城池化作腳下一簇微光,閃著光亮。
這綠叢山頂上,風(fēng)景秀美,雖是夜晚但也讓人不由感嘆,蘇霽歌竟還能在這里的空氣中嗅出一絲甘甜來。
“霽歌,快看。”白沐伸手指向空中,只見天空掛著輪圓月,不知何時它的東邊現(xiàn)出另一輪圓月,那圓月就像是影子一般,緩緩向真正的月亮靠近。
她從未見過如此奇觀,眼睛都不忍多眨一下,生怕錯過什么。
白沐側(cè)臉看她,那清秀面容上映著月光,蘇霽歌的眸子像是沉了些星光,在沉寂的黑夜中淡淡閃爍著。
蘇霽歌,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我要你這一輩子,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留在我身邊。
白沐心中下了決心,無論怎樣蘇霽歌只能屬于他。
而蘇霽歌正瞧著那雙月出神,腰間的銀鈴?fù)蝗患?xì)碎作響,且銀鈴內(nèi)閃著紅光。
白源騁有危險。
“霽歌,這是……”
“我有些急事,不能與白沐一同欣賞這雙月重逢的奇景了,實在是對不起?!碧K霽歌邊說著,纖手一動在空中化了千里陣。
“我與你一起……”白沐話還未說完,就見她已消失在了那千里陣中。
到底是何事,竟讓她如此著急。
白沐一人負(fù)手而立,看著那早已消逝的靈陣,不禁皺了眉,眸中也狠絕了不少。
究竟是何人讓蘇霽歌如此上心。
蘇霽歌來到一片山清水靈之地,想必這里就是玄水弟子山下修習(xí)的地方。
她輕步走在那卵石地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可是這里好似并沒有什么打斗過得痕跡。
抬手?jǐn)堖^一低枝,誰知一片宛如仙境般的地方現(xiàn)于眼前,蘇霽歌不可置信的走上前。
她所站之地是出于高山中的一臺子,這里被月輝肆意眷顧,腳下是錯綜復(fù)雜的河道,不知為何周圍有著些許煙氣,最讓她眼羨的是所站之地螢光爍爍,不少螢光蟲落在她的紅衣上,在她裙間亮得星星點點的。
蘇霽歌左右顧盼,全然沒有看到任何人,就連慕七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她猛地抬眸看到了那碩大的兩輪月,這里好像離雙月更加近些,甚至給人于觸手可及的感覺。
那雙月比先前在月玉亭下看到的更近了些,已經(jīng)快要挨到一起了。
身后忽有一人緩步而來,蘇霽歌神色一凜,剛要抬手就被那人抓了手腕拉進(jìn)了懷里。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蹦侨寺曇舻统?,身上穿的是她熟悉的白色緞服。
白源騁。
“你怎么……”蘇霽歌在他懷里低聲。
“就是想你了。”這話脫口而出,就連白源騁自己都沒有想到,這話會說得如此順口自然。
蘇霽歌在他懷里沒有出聲,就連動都沒有多動一下,只由著白源騁抱著。
良久,她低聲說著,“我給慕七紅繩,不是讓你這樣用的?!?p> “我就是想這樣用?!卑自打G將手松了些,輕輕將蘇霽歌轉(zhuǎn)過去,想讓她看著黑夜中的那兩輪圓月,而他的手則依舊摟在她的腰間。
蘇霽歌被白源騁這突如的動作弄得心緒緊張得很,她只低頭看著那摟在她腰間的手,她頓時就感覺臉微微發(fā)燙,就好像是有人挨著她的臉生了簇火一般。
“抬頭看天上?!卑自打G低聲哄道。
那兩輪圓月已漸漸相匯,而如影子般地那輪漸漸隱在了那真正的圓月之下。
“有古書記載,能看到雙月重逢的有情人,定會攜手一輩子。”說著,他握著蘇霽歌的手,動作輕而有力,就好像在下什么決心。
“我和你又不是有情人……”蘇霽歌嘀咕了一聲,可臉上早已不爭氣的染了緋紅,就連那耳尖都紅透了。
“蘇霽歌,你還想抵賴不成?!?p> “我沒有?!?p> 白源騁想起蘇霽歌說的她與凌非卿有因緣一事,眸色一下黯淡了幾分,聲音跟著低了下來,“也是,你是與凌非卿有因緣的人?!?p> 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說這話時,懷里的那人身形微僵,他的手不由得放開了些許。
“不是的?!?p> “什么?!?p> “我與阿卿并沒有因緣,先前的事都是誤會?!碧K霽歌出聲,
真正與我有因緣的是你啊,白源騁。
“你說的是真的?”白源騁將蘇霽歌轉(zhuǎn)向自己,眸中滿是期待。
“我騙你作甚?!碧K霽歌只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白源騁看著蘇霽歌臉頰撲紅,卷翹的睫毛不停地?fù)溟W著的,他伸手微微捧起蘇霽歌的下頜,半就著讓她看向自己。
只見蘇霽歌眸中流轉(zhuǎn),帶著些慌張和迷茫,就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他心下一動,輕攬過蘇霽歌,低頭吻了上去,她的唇溫?zé)崛彳?,帶著些甜膩的氣息,蘇霽歌今天喝了酒,淡淡的酒香讓白源騁癡迷沉醉,催發(fā)了他心底的渴望,他反復(fù)啃噬著蘇霽歌的唇瓣,溫柔至極,就像對待自己珍愛之物一般,小心謹(jǐn)慎,生怕傷著她。
雙月重逢,月影終于完全的藏于圓月身后,就像得到了庇護(hù),再也不用黯淡無光的存于世間,而月影只要有這圓月的庇佑,它便有著夜晚最亮的柔光。
蘇霽歌再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一切都隨緣就好,是福是禍都由她一人擔(dān)著。
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陪在白源騁身邊,只要能陪著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