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澤天帶無涯去了后山山頂,那里是山莊秘密訓練武士的地方。
無涯沒有想到原來山莊早已孤注一擲,誓不滅鯤冥宮終不休,原來昨日莊主爹爹那么爽快答應拒絕南明侯的婚事,就是因為有這些功法已經(jīng)練至精純的武士,即便不依靠九州朝廷的力量,整個山莊也是有信心剿滅鯤冥宮的。
澤天給無涯展示了一套臨淵至上劍法,可以說是爐火純青,形風化影,當年鯤冥宮門前的那場聲勢浩大的清算,澤天也只能回手幾十招,現(xiàn)在如果對打輸贏尚未可知,如果加上大哥潤天和爹爹,蒼璃怕是也無法抵擋。
“涯兒,你看哥的劍法如何?”
“好,厲害至極!”無涯嘴上雖如此說,心里不免擔憂起來。
“和那鯤冥宮主比起來呢?”
“這,我不知道,沒有看過他練劍?!睙o涯遲疑了,在郁南她看過蒼璃練劍,比不上澤天。
“鯤冥宮的人練的都是邪魔歪道,自然都見不得人,哥一定會替你和娘親報仇的。”
這句無涯不敢回嘴,怕澤天生氣。天下的人也許都是這么認為鯤冥宮的,可是她不這么想,鯤冥宮也有良善的一面,只是世人不懂。
“哥你先練吧,爹爹還找我有事呢,我先過去了。”
無涯再次來到訓戒齋,看到莊主還是背對著門在看那塊大黑石?!暗@石頭有什么可看的?”
“這黑石是當初在龍灣山開山建莊之時從地基里挖出來的,如磐石般堅硬,在這訓戒齋佇立已經(jīng)佇立百年了,它是我們山莊的信仰,也是爹這輩子背負的重任。涯兒,我們的根就在這兒,無論今后你去到哪兒,你的根都在這兒?!?p> 無涯聽得不是很懂,這些道理講給大哥潤天就好了,畢竟他才是下一任莊主的人選。無涯從衣兜中拿出地圖,“爹,這是鯤冥宮的地圖,我重新繪制好了?!睘榱朔乐贡豢闯銎凭`,無涯繪制了一張新的,這是唯一她能做的,即不負鯤冥宮也不負臨淵山莊,即不負自己的內(nèi)心也不負親人。
把地圖交給莊主之后,無涯就以到山下的集市逛逛的借口離開了臨淵山莊,她想盡快回到蒼璃身邊。如今的鯤冥宮也亦非往日的鯤冥宮了,在火鴉等一眾早有反抗之心的門人的助推之下,鯤冥宮要嗜血天下的火焰日漸高漲,水無涯自然也成了他們要手刃的泄恨對象。
由于見過無涯面貌并且還知道她身世的人并不多,她趕回落雁城的路上還算順遂。不想在中途的客棧竟然遇到了柳風華,他正是去往落雁城并且要來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找到無涯并和她成親。無涯知道他是個好人,但是奈何緣淺,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糾纏她連夜離開客棧趕路。
沒想到的是她剛回到落雁城就被縱橫阡陌給綁了,如今落雁城已經(jīng)重新被鯤冥宮再次控制,怪不得南陽侯沒有打招呼就來了臨淵山莊。
無涯被綁到了玄方塔,在這之前她被人蒙著眼毒打了一頓,縱橫阡陌殺人的手段眾多,毒打已經(jīng)是最輕的了?;瘌f將無涯綁到這,就是要拿她的血活祭拜塔中鯤冥宮的“英烈”,九年多了,火鴉以為和臨淵山莊的這筆賬總算可以出口氣了。
不過這次他又算錯了,對鯤冥宮目前所作所為不聞不問,自梧桐苑出事后半年多沒有出過紫云殿的鯤冥宮主竟又再次現(xiàn)身了。他憔悴了很多,頭發(fā)披散著像染了霜,踽踽而來,是雨夕跑去東殿求他來的。他到現(xiàn)場開口只說了三個字,冰冷又無可質(zhì)疑,“放了她?!?p> 主上的命令不可違抗,但火鴉心里氣啊,“主上,你到底還要偏袒她到什么時候!”
鯤冥宮主再次重復了一次:“放了她,她的命由我說了算?!?p> “不行,恕火鴉這次不能聽從命令了,今日我就要處死她!”火鴉說著將刀架在了無涯脖子上,只需輕輕用力,無涯就人頭落地小命不保了,鯤冥宮主見狀,隔空彈指,“嘭!”的一聲轉瞬間刀就掉落出老遠,火鴉也被彈開到一邊。
“把她帶回紫云殿。”鯤冥宮主說完轉身離開,雨夕前去給無涯解綁,扶她回紫云殿。
“主上!為了這個臭丫頭,你真的要再次毀掉鯤冥宮的前程嗎!”火鴉不明白,就算再怎么維護,私逃出鯤冥宮已是死罪。
鯤冥宮主沒有回頭給火鴉解釋,他也不需要做任何解釋,一朝是鯤冥宮主,終身都是鯤冥宮主,除非死了,不然鯤冥宮上下都得聽從宮主,宮主的命令不得違抗。
火鴉是氣得咬牙切齒,早知在宮門外就將無涯殺了,不過十年隱退之期將近,他發(fā)誓遲早都要殺了水無涯。
無涯剛剛被打得渾身是傷,回到紫云殿后,雨夕幫她擦藥,這回她倒是一聲不吭了,估計真的知道痛了。本來無涯私自逃出鯤冥宮,雨夕也是要承受連帶責罰的,但主上沒有罰她。
擦完藥后,無涯休息了會緩過了氣,不顧身上的疼痛便要去東殿找蒼璃,然而東殿大門緊閉,無論無涯在外邊如何祈求,都沒有人來肯為她開門,而她,只是想見見蒼璃。
她在外邊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昏黑,依舊沒有人肯為她開門,她就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著,冷月照進庭院,留下一抹纖瘦的身形。這紫云殿分東西兩殿,一庭院相隔,蒼璃住東她住西,這么多年,誰往東多一點還是誰往西多一點,早已分不清了。
“咯吱~”東殿的門開了,無涯驚喜地跳了起來,真的是蒼璃!她直勾勾地看著他,仿佛這門開了,她就已經(jīng)被原諒了。
蒼璃只開了半扇門,他就站在門邊看著無涯,臉色比月色還要冷清。
相對無言,最終還是無涯打破了沉默,“蒼璃……”
“你既已逃離了這里,為何還要回來?”
“那你為何還要救我?”
蒼璃頓時蹙眉,這是每次無涯犯事,蒼璃做的習慣性動作,但他從不過多苛責。他的臉色沒有剛剛那么冷清了,這次他蹙眉是因為無涯的這個問題,難道不能救她嗎?這么許久不出關,一出關難道就是為了救她?蒼璃有些恍惚,手還扶著半扇門,早知她性子頑劣,不如不開這扇門,隨即他想將門關上。
再次相持不過兩次眨眼的時間,無涯一個箭步?jīng)_上臺階,推開了另一扇門,她扯住蒼璃的衣袖,以往每次跟蒼璃認錯或祈求些什么,她就愛扯蒼璃的衣袖撒嬌。
“我回來了,是因為……我想你了。”說出來,無涯心里總算舒了一口氣,她也沒有想好回來后要和蒼璃解釋些什么,但這句話一定要說,這也是她離開大半年后真正弄明白的事情。
蒼璃似乎心有所動,就如那個雪夜他想知道無涯是否舊病復發(fā)能否安睡一樣。
“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睙o涯現(xiàn)在只能開口說這么多,雖然她還想馬上勸蒼璃離開鯤冥宮,但是這個她現(xiàn)在說不出口,因為現(xiàn)在能見到他已經(jīng)是天大的欣喜。她不知道爹爹究竟派了多少人隱藏在鯤冥宮,是哪些人她也不清楚,但是一定要在臨淵圍攻鯤冥宮之前,勸蒼璃離開這里。
“夜深了,在鯤冥可不比臨淵,回去吧?!鄙n璃緩緩地關上了門,臉色也緩和了很多,從來,從來沒有人曾對他表現(xiàn)得如此眷戀,他曾經(jīng)深愛的高傲的梁疏桐也未有對他有過如此深情。
無涯看著已經(jīng)闔上了的門,久久沒有離開,在門的另一邊,蒼璃背對著門,久久也沒有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