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有趣的玩笑
昨天早上,在乘車去往工地的路上,黃海軍悄悄告訴伊先德,他早上在家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像蚯蚓一樣的小蟲,他兒子說那是一條蛇蜥。他已經(jīng)想好了主意,打算將那個小東西悄悄放進(jìn)華濟(jì)世的飯盒里。
黃海軍對伊先德道:“我要嚇唬一下那個自命不凡的家伙,當(dāng)他打開飯盒,發(fā)現(xiàn)在饅頭邊上卷曲著一條骯臟的蛇蜥時,會是什么表情?一定會惡心得吃不下午餐的!讓那個討厭的家伙餓上一頓,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小瞧我。”
上午干活兒的時候,伊先德把黃海軍的想法悄悄告訴了另外幾個工友。很快,工地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黃海軍要開的玩笑的秘密。大家都認(rèn)為這是個好玩笑,便都一致瞞著華濟(jì)世。
華濟(jì)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一上午都在悶頭干活。
吃午飯的時候,大家和平時一樣,圍坐在鐵皮茶水桶周圍,但談話都有些不自然。
不知何故,華濟(jì)世今天似乎特別心事重重,本該注意到工友們臉上那半掩飾的笑容和盯著他的不自然的表情。華濟(jì)世本該看出氣氛有些不對頭,懷疑會有什么事兒發(fā)生的。但是,華濟(jì)世沒注意到。
他選擇一塊草地坐下來,把自己的飯盒放在兩膝間,然后將蓋子打開,準(zhǔn)備吃午餐。
事情正如黃海軍等人希望看見的那樣,華濟(jì)世看見飯盒里面的東西,當(dāng)即被嚇壞了,因驚恐而發(fā)出的尖叫聲響徹空地的上空。在發(fā)出尖叫聲的同時,華濟(jì)世本能地用盡全身的氣力,將飯盒拋向空中。
飯盒里的饅頭、咸菜等食物像天女散花一般,紛紛降落在周圍的篙草、金雀花和荊棘之中。
華濟(jì)世的表情既驚恐又滑稽,惹得工友們哄然大笑。大家直笑得前仰后合,黃海軍笑得最厲害。他已經(jīng)幾個月沒這么開心地笑過了。
“那是蛇,是一條毒蛇!大家快跑開,它會要人命的!”華濟(jì)世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對大家尖叫道。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誰也控制不住自己,有的竟然躺在地上打滾。
這個玩笑開得太好了,華濟(jì)世的反應(yīng)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求你們了,相信我!那真的是蛇,是條毒蛇?!比A濟(jì)世朝眾人喊道,幾乎在乞求了。
“你這個無知的家伙,”黃海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們這個地方?jīng)]有蛇,從來沒有,這你難道還不知道?虧你還在這里上了3年大學(xué),這點都沒搞明白嗎?”
華濟(jì)世不理會,自顧站在那里,眼睛掃視四周,不停地在草地上搜尋,神情驚恐萬狀。
草地上雜草叢生,蓋過腳背,要在里面找到那條十幾厘米長的不起眼的小東西,無異于大海撈針。
黃海軍看著華濟(jì)世的樣子,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笑得臉色通紅。他坐在草地上,肚子都笑疼了,擦著眼里的淚,將身子向后仰去,雙手緊貼著地面。
黃海軍策劃的玩笑開完了,大家也笑夠了,饑腸轆轆的人們這才開始大口地吃起午飯。
華濟(jì)世仍然是驚恐萬分。他選擇了一塊沒有蒿草的光滑地面坐下來,右手中端著一缸子熱氣騰騰的茶水,眼睛不停地環(huán)顧四周。
馬光明見華濟(jì)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一邊沒有吃午飯,便走過來,從自己飯盒里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他,勸慰道:“黃工頭同你開個玩笑而已,別想那么多!”
華濟(jì)世接過饅頭,感激地看馬光明一眼,默默地吃著,什么話也沒說。
馬光明講完黃海軍和華濟(jì)世開玩笑的故事,不由自主的又嗤嗤地笑了起來。
楚向哲沒有笑,而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楚向哲站起身來,對馬光明道:“謝謝你,馬師傅!占用了你不少休息時間。你們下午還要工作,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告辭了!”
離開拆遷工地,在返回的路上,楚向哲腦子里在思索一個問題:讓華濟(jì)世大驚失色的那條小蟲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華濟(jì)世說那是一條有毒的小蛇,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又這么會出現(xiàn)在黃海軍家里呢?
在一家小餐館,楚向哲和徐歌一人吃了一碗刀削面,算是解決了午餐。
從小餐館出來上了車,徐歌將車子發(fā)動,轉(zhuǎn)過臉問楚向哲:“楚隊,是要去黃海軍家嗎?”
楚向哲笑著說:“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
徐歌一邊開車一邊說:“我可不愿意,那多臟啊!”
十幾分鐘后,他們開車來到草甸子小區(qū)。
黃海軍家住在草甸子小區(qū)的3棟308號,是一套60多平米的兩室一廳的房子。房子建于上個世紀(jì)90年代,外墻已經(jīng)斑駁淋漓,是當(dāng)時國有化工廠分配給職工的福利房。
房門上沒有安裝門鈴,徐歌伸手在門上“咚咚咚!”敲了幾下。
“誰呀?”門內(nèi)有人問道,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請問是黃海軍家嗎?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毙旄璐舐暤馈?p> “咔噠!”一響,房門被推開,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站在門邊,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打量著楚向哲和徐歌,眼睛有些紅腫,胳膊上戴著黑紗。
“你是黃珊吧?你媽媽在家嗎?我們是警察。”徐歌低頭看著小姑娘道。
黃珊點點頭,回過頭朝屋里喊道:“媽媽,有兩位警察叔叔找您!”
隨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黃海軍的妻子宋佳妮和剛上高中的兒子黃杰一起從里屋走了出來。
和黃珊一樣,他們胳膊上都戴著黑紗,眼睛紅腫,滿臉悲戚之色。
由于楚向哲和徐歌都穿的便裝,宋佳妮打量了他們一下,審慎地問:“請問你們是……”
徐歌把警官證亮了一下,指著楚向哲道:“我們是公安局刑警大隊的,他是我們大隊長楚向哲,我是徐歌?!?p> “哦,楚隊長,徐警官,快請進(jìn)!”宋佳妮一伸手,禮貌地招呼道。
楚向哲和徐歌走進(jìn)房間,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
宋佳妮給楚向哲和徐歌沏了茶,然后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等待他們的問話。
黃杰和黃珊兄妹倆則靜靜地站立在宋佳妮身后的沙發(fā)邊,眼睛探尋地看著楚向哲。
楚向哲看著宋佳妮,斟酌著詞句道:“實在抱歉,在你們家遭遇不幸的時候前來打擾!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據(jù)說黃海軍昨天早上在家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像蚯蚓一樣的小蟲,并把它帶去了工地,不知道那是一條什么樣的小蟲?能給我們講講嗎?”
宋佳妮疑惑地看著楚向哲,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情況,但還是如實作了回答。
昨天早上6點半鐘,黃海軍一家4口人便在房子后部的廚房里開始吃早餐。
黃海軍最先吃完早餐,來到客廳,一邊換衣服一邊收拾妻子為他準(zhǔn)備的飯盒,見女兒也吃完了早餐,便朝她喊道:“黃珊,給我把外套從衣帽架上里拿過來!”
黃海軍的上衣掛在房間過道的一個衣帽架上。
“哎!”黃珊應(yīng)答著,朝過道走去。
不大一會兒,黃珊又回到客廳,手中拎著黃海軍的上衣領(lǐng)子,遞給他道:“爸爸,您的衣服?!?p> 黃海軍連頭也沒抬,道:“掛在門后?!?p> 黃珊照辦了,但她剛轉(zhuǎn)過身朝臥室走去,上衣便滑落到了地板上。
黃海軍抬頭看了一眼,喊道:“黃珊,把衣服撿起來。”
在這個家中,誰也不敢跟黃海軍這個一家之主犟嘴。
黃珊走回來,撿起上衣重新掛到門后的掛鉤上。
正當(dāng)她掛衣服的時候,一個細(xì)長呈褐綠色的什么東西從衣服的褶縫里滑落下來,落在地板上,蜿蜒地爬到房間的角落里。
黃珊驚恐地瞧著那個小東西,大聲朝父親喊道:“爸爸,從你上衣里掉出來一條蟲子!”
黃海軍停止收拾東西,轉(zhuǎn)過臉看著女兒,問:“什么蟲子?”
“像一條蚯蚓,不,有點像小蛇,在地上爬呢!”黃珊站在原地沒動,眼睛仍盯著那個小東西。
黃海軍的妻子宋佳妮和兒子黃杰聞聲,也趕緊從廚房里跑出來,站在黃珊身旁一起看著那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只見那小東西彎曲地趴在一排柜櫥旁的角落里,緊緊地弓著身子,一副防衛(wèi)的樣子,盯著周圍的一切,小小舌頭快速地一伸一抽。
“天哪!這是一條小蛇啊?!彼渭涯蒹@恐地說。
“哈哈!老婆,你別犯傻了!你也是從小在這地方長大的,什么時候聽說過濱海有這么小的蛇?”黃海軍打著哈哈取笑妻子道。
黃海軍放下手中的飯盒,走過來,問兒子:“黃杰,你不是特別喜歡研究那些蟲啊鳥的東西嗎?你說說,這個小東西是什么?能是蛇嗎?”
盡管黃海軍在家里家外都像個暴君,把誰也不放在眼里,但他對兒子黃杰的學(xué)識還是有些敬佩的。
黃杰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好,課外喜歡研究生物學(xué),一只螞蟻在地上爬,都能讓他趴在地上琢磨幾個小時。兒子的業(yè)余研究也很有收獲,在省里獲得過奧賽生物二等獎。
黃杰蹲在地上,透過那貓頭鷹眼睛般的深度眼鏡看著地上的那個爬行的小東西,不很肯定地說:“爸爸,這可能是一條變異的蜥蜴?!彼仡^看著父親,解釋說,“上學(xué)期上生物課時我們看見過,老師弄了幾條,拿來做解剖的。”
“我看不像蜥蜴,蜥蜴應(yīng)該有腳才對?。 秉S海軍看著兒子,說,“黃杰,我好像在你的一本什么書上見過的?!?p> 黃杰說:“當(dāng)然,它不是真正的蜥蜴,可能是基因發(fā)生了變異,是一條沒腿的蜥蜴。”
“那到底為什么人們還管它叫蜥蜴呢?”黃海軍刨根問底地追問道。
“我不知道?!秉S杰兩手一攤,解釋說,“書上把它叫著蛇蜥?!?p> 宋佳妮害怕地問兒子:“黃杰,它咬人嗎?”
“蛇蜥不咬人,”黃杰肯定地說,“它不是害蟲?!?p> 黃海軍厭惡地一揮手,說:“弄死它!扔到垃圾桶去。”
黃杰有些不忍心,抬起頭看著父親,見黃海軍的態(tài)度很堅決,不敢違拗。他脫下一只拖鞋,像蒼蠅拍子一樣拿在手中。他光著腳向角落走過去,高高舉起手中的拖鞋,準(zhǔn)備給那個小東西致命一擊。
這時,黃海軍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等一下,黃杰,把它留著!”黃海軍臉上露出愜意的笑,轉(zhuǎn)過臉對宋佳妮說,“我有個用處!老婆,給我拿個罐子來?!?p> “什么樣的罐子?”宋佳妮問。
黃海軍說:“什么樣的罐子都行!要有蓋兒的?!?p> “好吧,你們等著。”宋佳妮嘆了一口氣,繞過那條小蟲,走進(jìn)廚房,打開一個柜子,審視著柜子中的那些瓶瓶罐罐,又轉(zhuǎn)過頭朝客廳喊道,“只有一個果醬罐,里面裝著干豆子?!?p> “把豆子倒到別的地方去,快把罐子拿來給我?!秉S海軍道,完全是命令的語氣。
宋佳妮折騰一番,拿著罐子出來,遞給黃海軍。
“你打算干什么,爸爸?”黃杰好奇地問。
黃海軍笑著說:“我們拆遷組有個家伙是南方人,他的家鄉(xiāng)有很多蛇,有毒的,無毒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樣。那家伙肯定見過各種蛇,我打算跟他開個小小的玩笑,看看他見到蛇蜥這種東西是什么反應(yīng)。”
黃海軍為自己突然想起的這個的主意很得意。說著,他蹲下身子,準(zhǔn)備用手去抓那條小蟲,但手伸到空中又停下來。
他想了一下,又指揮妻子道:“去!把廚房里的防燙手套給我拿來?!?p> 黃杰說:“爸爸,你不必帶手套,這東西不會咬人的。”
黃海軍搖著頭,說:“我不愿用手去碰那個骯臟的小東西?!?p> 黃杰說:“它不臟,它們是很干凈的生物?!闭f著,蹲下身子,就要用手去捉它,但被黃海軍攔住了。
“你這個小傻瓜!你的書都白念了。這東西用肚子爬行,以土為生,吃的是土啊蟲啊之類的,能不臟嗎?還是不用手直接去碰它的好?!秉S海軍堅持自己的看法。
宋佳妮從廚房里拿來防燙手套,遞給丈夫。
黃海軍戴好防燙手套,左手拿著開了蓋的果醬罐兒,俯下身子,右手慢慢地向下伸到那個小東西蜷曲的角落,疾速地一抓,將小蟲抓在手中,然后迅速將它丟進(jìn)果醬罐中,蓋上了蓋兒。
透過玻璃瓶,黃海軍看到它在里面發(fā)瘋地扭動著。
“我討厭這些東西,不管它有沒有害,”宋佳妮對黃海軍說,“你快把它弄出去吧。”
“這就弄出去!”黃海軍說著,把果醬罐放進(jìn)挎包里,飯盒早已裝在里面了。
他又把擱在茶幾上的香煙和打火機(jī)裝到上衣右口袋里,然后開門走了。
“誰知道他這一走,竟然回不來了。”宋佳妮講到這里,眼淚止不住又流了下來。
“大嫂,人死不能復(fù)生,還請節(jié)哀順變,保重身體!”楚向哲安慰道,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到黃杰臉上,問,“黃杰,你能把那條小蟲,也就是你說的蛇蜥的具體樣子講講嗎?”
黃杰想了想,說:“它長約20多公分,比蚯蚓要粗一些,身體呈褐綠色,有淺色斑點。”
“噢,謝謝!我知道了?!背蛘苷f,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準(zhǔn)備告辭。
宋佳妮問:“楚隊長,是不是黃海軍的死跟那條小蟲有關(guān)?”
楚向哲誠懇地道:“這個不能確定!因為黃海軍的死因不明,本著對死者負(fù)責(zé)、對家屬負(fù)責(zé)、對真相負(fù)責(zé)的原則,所以我們對他接觸過的人和物都要進(jìn)行調(diào)查,一切都要等調(diào)查清楚之后才能做出結(jié)論。”
離開黃海軍家,楚向哲有一種直覺,也許是人們說的第六感官的作用吧,總覺得那條小蟲與黃海軍的死有著揮之不去的聯(lián)系。
那到底是一種什么動物?究竟是黃杰說的變異了的無毒的蛇蜥,還是華濟(jì)世說的有毒的小蛇?帶著這種疑問,楚向哲讓徐歌開車去了濱海大學(xué),他要向生物學(xué)教授馬克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