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陪著皇后
床榻柔軟而令人拘束。
胡貓兒僵硬著身子，如死魚一般平躺著，手上握著她用來研磨珍珠粉的銅錘的一端。
另一端，放在她的鄰床，大晏最為尊貴的皇后手上。
皇后再過去，則是皇帝寵愛的兒子，五皇子。
她是如何有幸能同這世間的兩位權(quán)貴成為床伴，她總是有些恍惚。
她能記得的，是她因皇帝當(dāng)場發(fā)作了爭寵的白才人而驚嚇的簌簌發(fā)抖、意識到眼前的兩人都不好相與，她在五皇子的質(zhì)問下，又撒了一次謊：“這殿里陰氣大盛，仿似進(jìn)了小鬼……”
下一刻，她便被皇子像拎小雞一般拎進(jìn)了皇后的寢殿。
她當(dāng)時以為她就要被抓進(jìn)去殺頭，為病?；屎蟮鸟{鶴西去先開一條血路。
她立時被嚇成一灘爛泥。
便是她這一癱，雙臂耷拉，袖袋里的碎銀、磨珍珠粉的銅錘噼里啪啦的的撒在了地上。
帶刀侍衛(wèi)嘩啦幾下閃現(xiàn)。
蕭定曄鳳眼一瞇：“兇器？”
胡貓兒抖了一抖。
她再不懂宮廷之事，也明白，行刺之事不能亂認(rèn)。
“法器！”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昏黃燈燭映照不到的黑暗處：“鎮(zhèn)魂驅(qū)鬼的法器……”
邏輯對上了。
她上一句說“有小鬼進(jìn)來”，下一句便說有“鎮(zhèn)魂驅(qū)鬼的法器”，邏輯是對上了的。
于是此刻，穿越而來的彩妝研發(fā)工程師，親口將自己送上了“神婆”的神壇，躺在了床榻上，通過一柄研磨珍珠粉的銅錘，開啟了為皇后鎮(zhèn)魂的不眠之夜。
她倒是想眠。
然而任何人在床榻上想做各種夾被子、翹臭腳、抱枕頭的動作時，被無數(shù)雙眼睛瞧著，哪怕心再大，也無法安然入睡吧？
沒錯，守在她床榻邊上的是一大群宮娥。
她們一動不動的跪坐在塌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有人手里拿著繩索，有人拿著花瓶，有人拿著燭臺。如若發(fā)現(xiàn)她對皇后有不軌之心，立刻要將她綁了，砸了，噗呲一聲戳個血窟窿。
此刻她僵硬的躺在榻上一動不敢動，而那位年輕的皇子躺在皇后的另一側(cè)，已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
長夜漫漫，她原想著堅(jiān)持一下，天就會大亮。
等天亮了，皇后醒或者不醒，那是白日該操心的事情。
然而不多久，她便開始極微弱的扭動，再扭動。
她晚飯時飲下的那一大碗雞蛋湯此時開始折磨她的膀胱。
膀胱一突一突，她開始焦躁不安。
她身子微不可見的扭一扭，她身下的軟榻就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動靜。
下一刻她便被宮女們?nèi)缤嘈‰u一般擒住了一只手和半個身子。
而另一只手，牢牢的和皇后的手綁在一處，絲毫不能讓松開。
此時蕭定曄已經(jīng)從榻上坐了起來。
他的眼神冷靜而清亮，半點(diǎn)沒有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困乏。
他冷冷的注視著她。那眼中含著的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又有一絲忍耐。
他薄唇輕啟，咬牙切齒道：“是你裝不下去了，還是怎地？”
她扭捏了半晌，終于坦白道：“我……奴婢……想小解……”
他的面上毫無同情。
“忍著。”他說。
夜又恢復(fù)了寂靜。
蕭定曄的方位又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她又直直躺在了塌上。
宮娥們又跪在她旁邊，手持繩索、花瓶、燭臺，打算綁她、砸她，噗呲她。
床榻又一次發(fā)出微不可聞卻明明白白存在的聲音。
她又一次被宮娥們擒住了半個身子。
皇子又一次起身，睜著毫無眼屎的雙眼殺氣騰騰望著她，薄唇輕啟：“你是又裝不下去了，還是怎地？”
她開始祈求：“奴婢尿急……”
夜再一次寂靜。
她決定豁出去！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空曠宮殿里發(fā)出陣陣回音。
回音說的是：
“鎮(zhèn)魂驅(qū)邪見不得污穢之物……污穢之物……之物……物……
否則會反噬病患……反噬病患……病患……患……
陛下不讓我尿尿……不讓我尿尿……我尿尿……尿尿……尿……
我只有就地解決……就地解決……解決……決……”
她一只手窸窸窣窣的解開了腰間絹帶，瞧見蕭定曄面上毫無波瀾。
她一咬牙，將下半身裙身往下一拉，潔白腰身唰的露出一大截。
靜寂無聲昏睡著的皇后的另一側(cè)，簫定曄面頰抖了幾抖，唰的起身下榻，寬袖一甩，憤憤出了寢殿。
吁……
宮娥快手快腳取了恭桶。
晌午時分一大碗的雞蛋湯經(jīng)過消化后，終于被排出體外。
榻上三人排排睡，夜再次恢復(fù)了寂靜。
經(jīng)過了這一夜，天邊日頭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大晏皇宮、往宮院地上投下斑駁樹影時，皇后她老人家沒有醒過來。
在五皇子一大早因伴駕上朝而離開、盯著她的宮娥們散開后，胡貓兒曾數(shù)次探過皇后的鼻息。
活的，還沒死。
她舒了口氣。
皇后沒死，她就還能茍且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