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辰收起了笑容,胸口一陣陣的泛疼:“阿嗣,我……”
“我就問你一句,你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端木嗣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的玩笑,這眼神在白沐辰看來是多么美好的東西啊,可是白沐辰注正是要準(zhǔn)備負(fù)他的。
“我正好要和你說這個事……”白沐辰從胸口拿出前幾日白沐珊交給她的荷包道,“這個……”
“我便知道你心里有我的!”未等白沐辰將話說完,端木嗣便搶過荷包,將它緊緊的攥在手里,開心的合不攏嘴,“我竟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白沐辰以為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最想再見一眼的,便是端木嗣的笑容。
“你說……什么?”白沐辰問道。
“是紅燭教你的吧,我總以為你只會舞刀弄槍的,沒想到做起女紅來竟這般手巧?!倍四舅谜f著把荷包別在了腰間,“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阿嗣我……這個不是……”白沐辰正想解釋,端木嗣的額頭抵在了白沐辰的額間。頃刻間,白沐辰便臉紅的動彈不得了。
“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送荷包的含義?!倍四舅萌崧暭?xì)語的呢喃著。
“我知道?!?p> “你知道便好,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人了。”端木嗣的每一句話里都充滿了喜悅之情。說著端木嗣抱住了白沐辰,“任憑三千弱水,我端木嗣從此只取一瓢飲。”
“你說什么?”
“阿辰,我喜歡你?!?p> 白沐辰積攢了許久的決絕被這一句話在頃刻間擊碎,她不舍得推開端木嗣也不愿推開。只聽著他這句喜歡,便不想再去想其他的是是非非。白沐辰嫣然一笑,指尖輕扣在端木嗣的肩頭,這一刻她只想順著自己的心意、毫無顧忌的去做一件事。
夜幕下昏暗的皇宮被成片的火把照亮,年幼的端木淵躲在母親的懷抱之中。上乾殿外愈發(fā)明亮,除了殿內(nèi)幾名死守的侍衛(wèi)外整個皇宮都已經(jīng)是端木佑的天下。一陣巨響之后,端木佑破門而入,劍刃之上鮮血淋漓,跟著他闖進(jìn)來的大臣們就站在端木佑的身后。他們一個個像惡鬼一般盯著端木淵的父皇。上乾殿被重重包圍,先帝端木觀遠(yuǎn)握著長劍擋在張皇后和端木淵面前。
“羽林衛(wèi)何在!”端木觀遠(yuǎn)大聲吼著。
“父皇,羽林衛(wèi)不會來了?!蹦昵嗟亩四居有赜谐芍竦恼f著。
端木觀遠(yuǎn)看著上乾殿內(nèi)的士兵道:“你是何時拿走了朕的虎符!”
“父皇,大勢所趨,您好好睜眼看看吧,如今這朝堂之上還有何人會聽您的話?;⒎恐灰阂宦暳钕?,自然有人巴巴的把虎符送到兒臣手上?!?p> “你為何要這么做!”端木觀遠(yuǎn)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這般無情。
“父皇,我才是您的長子。論功績論才能孩兒哪里比不上七弟,就是因為他是嫡皇子我是庶子所以就注定要屈居人臣嗎!我不服!”
“你……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還有沒有二十多年的父子情分!”
“情分?父皇,是你教我的,在這皇宮里最沒用的東西就是情分。父皇,若今日你不死,死的便是我?!闭f著端木佑的劍刺進(jìn)了自己生父的胸膛。炙熱的鮮血灑在端木佑臉上之時,端木淵看見了自己大哥那張悲喜交加的臉。那張扭曲至極致的臉深深的烙印在端木淵的腦海之中。第二劍刺向了端木淵的母親,馮皇后在端木淵的面前緩緩墜下。鮮紅的手在端木淵年幼的臉上留下了幾條長長的血印子:“快跑……”
端木淵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自己的父母就躺在自己面前,而端木淵除了瑟瑟發(fā)抖什么也做不到。他看著那把顫抖的劍抵在端木淵的額間,父母的鮮血順著劍端滴落在他的鼻梁之上。
“阿淵,你別怪我,下輩子不要生在皇家?!?p> “大哥……你殺了父皇,和……母后?”端木淵怎么也不愿相信這是真的。
端木佑身后的魏宵道:“大皇子您還愣著做什么,快下手吧?!?p> “是啊,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啊?!闭f話的人大概是王成和,端木淵也記不清倒是誰在說話了。
端木佑手中的劍顫顫巍巍地晃動著,最后還是收了回去:“沒有張家為你撐腰,你不過是沒用的廢物,殺不殺都一樣。”端木佑還是沒能下得去手,“來人,張丞相謀逆,弒殺父皇于上乾殿,本王派兵鎮(zhèn)壓,趕到之時父皇母后已經(jīng)亡故。張家滿門皆為亂黨,今有張皇后之子端木淵,身為逆賊后人,流放蜀地,非詔不得回?!闭f完端木佑扔下了手里的劍。
“啊……!”端木淵在睡夢中被反復(fù)拉扯著,肩頭的疼痛將他徹底從噩夢中喚了回來。端木淵很少有這般不安的樣子,他側(cè)躺著蜷縮在一起攥著被褥,將那張俊俏的容顏藏在膝蓋間。眼角咸腥的淚痕還未干透,順著鼻梁而下,落到了枕上。渾身上下用不上一點力氣,端木淵手腳發(fā)軟,連攥著被褥的手都在微微發(fā)顫。
“你總算是醒了?!卑狼暗娜藨{著一盞燭火正看著公文。
端木淵坐直身子看著穆寧滿桌的公文道:“你一直在這里?!?p> “是啊。”穆寧合上公文,“就怕你一睡不醒,自昨夜起就把公文帶來你這里批閱了。”
“可是殿下醒了!”房門被推開,梁夫人拿著湯藥進(jìn)了屋。
“是啊,總算是醒了?!?p> 端木淵掀開被子想要從床榻上下來。梁夫人見狀立刻上前提端木淵捂上被子道:“大夫說了,即使是退了燒也不能受涼?!?p> “大夫……?我不是說不許請大夫的嗎?!?p> “是啊,你昨夜燒的滾燙,梁姨實在沒法子就來找我了?!蹦聦幾叩蕉四緶Y的踏邊坐下道,“你也別怪梁姨,是我自作主張給你請的大夫,你若是現(xiàn)在就死了,那你想要做的事可就做不了了?!?p> 梁夫人連忙補充道:“不是宮里的御醫(yī),穆寧公子吩咐奴婢去請個游方郎中。這不,齊光已經(jīng)將人送回去了。”
端木淵沒有接話。梁夫人拿著湯藥遞給端木淵道:“殿下喝藥吧?!倍四緶Y接過藥碗蹙起了眉,一臉不耐煩的將藥喝了下去。
穆寧見他難堪,一時忍不住譏笑挖苦一番:“哈……這回是真的要喝藥了?!?p> “你是一天都見不得我好。”端木淵將藥碗扔在食盤上,拿著蜂蜜一口灌了下去。
“你自己惹得一身傷回來倒還怨起我來了?!蹦聦幰矝]有好氣的說,衣服脫了,我?guī)湍銚Q藥。
見著二人像尋常那般打鬧著,梁夫人也總算松了口氣:“殿下和公子先休息,奴婢給兩位做點吃的,一會兒就成?!?p> “梁姨我要吃蜜糕?!倍四緶Y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道。
“是,一會兒就成?!绷悍蛉诵χx開了。端木淵也不是變得完全面目全非,有些習(xí)慣還是印刻在骨子里的。
“我記得你小時候一生病就鬧嘴里苦,偏要纏著張皇后做蜜糕?!蹦聦幋蜷_藥盒的蓋子說道。
端木淵苦笑了一聲:“心里已經(jīng)那般苦了,若是委屈了自己舌頭不是更難受。如今雖然吃不到母后做的,也總比沒有的好啊?!?p> 穆寧靠近端木淵,從他身上傳彌漫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什么味道?”
端木淵握起了肩上的青絲聞了聞:“是帝鱷的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凈?!倍四緶Y說著便出了神,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浴池里的那個影子,長發(fā)垂腰娉婷婀娜,完全不像平日里見到的那樣。
“發(fā)什么愣,把衣服脫了?!闭f著穆寧扯下了端木淵的衣衫。右側(cè)肩頭上的傷口先是化膿然后被剔除了腐肉,如今看來一整個肩頭都是血黑一片,穆寧嘆了口氣道,“我聽齊光說你沖上上去護(hù)著那白將軍的時候嚇了一跳,阿念的箭翎上涂了藥你又不是不知道,還這般不要命的沖上去,梁姨聽了當(dāng)場就嚇哭了?!?p> “若我不攔著,你們大理寺就要多一具當(dāng)朝云麾將軍的尸體了。嘶……”金瘡藥貼在端木淵肩頭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你下手輕些不成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身中一箭已經(jīng)這般疼了,白沐辰身上的那兩箭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樣子。
“你為何要救他?”穆寧收起藥瓶將干凈的紗布纏在端木淵的肩頭道。
“我本就沒想讓她死在那里,她要是這么輕易的就死了,也太便宜白榮了?!倍四緶Y束起膝蓋,將身子靠在膝蓋上說著。
穆寧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道:“你什么意思?”
“我見著……葉春實的后人了。”端木淵側(cè)著身子道,“你可知當(dāng)年為何羽林衛(wèi)不聽指揮嗎?”
“是不是,真的與白家有關(guān)……”穆寧不敢再想了。
“是白榮提前喚走了葉春實,還給林錚捎話,讓他良禽擇木而棲。”兩人都不愿面對這個現(xiàn)實。自己好兄弟的父親竟然也是加害自己家人的兇手之一。這仇,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p> “上乾殿宮變,我一直費解為何羽林軍袖手旁觀、為何端木佑能拿到虎符,還有那封模仿我舅舅字跡寫的,確實定下他罪名的謀逆信件到底是誰寫的?如今,我已然知道了第一件事?!倍四緶Y捻著手指,心里也不知在盤算著些什么。
穆寧將紗布在端木淵的肩頭打了個結(jié):“原來你部下瀛洲島的局,不僅是為了讓魏家和白家下水,也是想讓白將軍見識一下自己的父親是什么樣的人,更是你自己也想確認(rèn)多年以來的猜測,是吧?!?p> “哼……如今我確定了,白家、馮家、六部主司,每一個人都趟了這渾水。既然如此,他們便一個都留不得?!倍四緶Y抬起眼眸看著穆寧惡狠狠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