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百年,光陰易逝。院落庭前的桂花開開落落,已長成了成蔭的大樹。桂花開時,一樹挨著一樹,馥郁濃香,明媚芳華。
只是,每逢桂花滿樹時,白靈犀卻總是故意逃去街巷的茶樓聽曲兒,遲遲不愿回來。她這樣逃避倒是白白廢了佩貍的一番心思。
百年前,佩貍故意在皋亭山上種滿了桂花,為的便是能讓她忘卻舊時梨花,試著重新喜歡上另一種花。百年間,桂花有整整十年未開,再開時,凡間的天氣卻變得格外奇怪。
也許陽光就是這樣,突然就會很好了,轉(zhuǎn)變總是猝不及防。縱然飛升上仙已過了千年,卻依然習(xí)慣不了這些些仙塵變幻。一連幾日淫雨霏霏,令佩貍心里惴惴不安,如今卻又突然變換天日,晴空萬里,陽光普照,連被打濕的灰塵都在陽光里沉醉地舞蹈,他總感覺安靜的日子可能就快要結(jié)束了。
白靈犀伏在窗前看陽光從房前的樹枝間斑斑駁駁的漏下來,白的如同皎潔高山寒雪。她測過臉懶懶地問:“狐貍,今天去聽?wèi)蚩珊茫俊?p> 比聲音更慵懶的是她伏在窗前的姿勢,線條優(yōu)雅、光影流連,肌膚如花瓣般吹彈可破,峨眉淡掃,一雙如水的眸子仿佛盛滿了皓月星空。她巧笑倩兮,風(fēng)輕輕吹起墨色的長發(fā),淡青色的素衣不染塵埃,陽光灑在白靈犀的側(cè)臉上,令原本絕色的臉更顯仙姿卓絕、傾國傾城。
自雪域回來后,她骨子里便多的一份清冷,仿佛將她隔絕在塵世之外,圣潔的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向往,絲毫都不敢有褻瀆之心。
她笑了笑,問發(fā)呆的狐貍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當(dāng)然有,”佩貍收起看呆的目光,“我只是在想,這人間的折子戲都被我們反反復(fù)復(fù)聽了幾百年了,今天聽什么好呢?”正說著佩貍便皺起了眉頭,假裝起思索來。
“今日怕是沒時間聽?wèi)蛄?!”一位女子的聲音空靈傲岸,遠(yuǎn)遠(yuǎn)地飄來。
佩貍警惕地走向窗口,緊張地將靈犀護(hù)至身后,“在下佩貍,敢問來者何人?”
“許久未見,師妹璃洛特來拜會。”聲音落處,一女子飄然而至。黑色長發(fā)款款挽在兩側(cè),其余發(fā)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一身淡紫色娟紗流彩云錦長裙將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瓏有致,腳上一雙行云靴更顯其俏麗可愛。
一同來的還有她身后的一位黑衣男子,他黑色面具遮面,隨身背著箭筒,手握一柄短劍,面容冷漠。
“師妹,時隔千年,突然造訪,所為何事!”佩貍冷笑了一聲,微蹙著眉頭問道。從佩貍暗暗握緊的手可以看出,見來者是璃洛后,他似乎更加緊張起來。
“只有幾句話要說?!绷逍镑鹊囊恍?,緊接著將繡滿紫鳶尾花的長袖輕輕一揮,便瞬間閃過了佩貍,拉住白靈犀自窗口而去。
佩貍暗叫不好,準(zhǔn)備追去,卻被黑衣男子拔劍攔住,刀劍相擊,兩人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
白靈犀看看眼前的璃洛,感嘆千年未見,她竟依舊如此強(qiáng)勢無情,無論面對何事、何人她仿佛都要憑武力去爭取、去控制。只可惜白靈犀也不再是千年前的白靈犀了,她輕輕一甩衣袖,便掙脫了璃洛的控制,兩人正巧落入一凡間梨樹林。
雍雍近十里的梨花,盡情綻放。雨后的陽光溫暖了花苞,讓花枝更顯嬌俏。白靈犀輕輕彈了彈法袍上的細(xì)小皺紋,走上去嫣然一笑:“師妹,有何事要說?”
“你可知仙魔之戰(zhàn)已持續(xù)了數(shù)月,戰(zhàn)事膠著不下。長流、昆侖以及你的故里九州海域也均已疲于應(yīng)對?!绷逵樔坏匦α艘宦暎従徸呱锨?,周身散發(fā)出的香味兒攝人心魄。
“如此,與我何干?”風(fēng)無意吹皺一身青紗,靈犀胸脯微微起伏,璃洛的話句句都似利劍,直插靈犀心上,但這天下蒼生早已與她無關(guān),六界恩仇也早已埋葬在銀杏樹下的瀟瀟雨夜里,如今的她只剩一身傷痕罷了。靈犀壓下心頭悸動,淡淡地轉(zhuǎn)身踱步欲走。
“師姐,囚澤仙島目前全靠白婆一人苦撐,這樣也與你無關(guān)嗎?”璃洛似笑非笑,言語中極盡嘲弄之意。
提到白婆,靈犀心頭突然一緊,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悸動,她憤然轉(zhuǎn)回身,怒目圓睜:“仙魔大戰(zhàn)到底是誰挑起的!”靈犀憤然地凝視著璃洛,玉瓷般的臉頰已微微發(fā)紅,“自涉谷任務(wù)開始,我便懷疑這一切都是被暗中設(shè)計的,千年來我久居人間,早已不測天意,卻也知曉你鮫人族與花界、海外二十六國早已暗中勾結(jié)?!?p> “哈哈哈”璃洛聽后突然仰天大笑,“師姐,都說你聰明伶俐,沒想到你竟早已窺得仙魔這局棋的真意。真是期待早點在海域戰(zhàn)場見到你??!師姐,你一定會來,對嗎?”說完璃洛便化作一縷紫煙自梨園散去,只剩下那透著寒光的笑容似乎猶在眼前。
靈犀方才的憤怒讓璃洛篤定了,為了白婆,靈犀一定很快就會回到囚澤。
紫煙散時,大雨頃刻如注,整個梨園一片煙雨,滿園芳菲轉(zhuǎn)眼零落殆盡。
靈犀魂魄游離,無意顧忌到瓢潑的大雨。她左手一揮,出現(xiàn)一幻型八卦羅盤,周遭閃著白光。她細(xì)細(xì)查看星陣變化,囚澤十二仙島果然有主星東移的跡象,這讓她思緒剎時便混亂了。
千年前的一幕幕,或溫情、或殘酷、或荒誕,如記憶幕布一樣流轉(zhuǎn)在她的腦海里,想逃避,卻因今日之事避無可避。
羅盤散去,白靈犀捻了仙咒返回了舊居。舊居內(nèi)黑衣人早已跟隨璃洛離開了,只剩佩貍在屋外焦急地尋她。
因沒有使用結(jié)界避雨,白靈犀周身衣服全部被打濕了,整個人如同落湯雞似的,狼狽不堪。佩貍見靈犀歸來時如此失魂落魄,心里很是慌亂,他知道離開人間舊居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
而他,對白靈犀的守候,也許,很快就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