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關(guān)心愛護(hù)，大姐，你看三姐多關(guān)心龍營長，都關(guān)心得愛上他了。有三姐的關(guān)愛，龍營長都……”曉菊沒說完，曉竹又追上來打，曉菊繞著曉梅跑。
曉竹追不著她，反擊道：“你還說我，你不也一樣，你嘴里老是念著那個軍官，說他高大英俊，有他在身旁，心里安全多了?？上У氖堑浆F(xiàn)在還不曉得人家的名，落得個單相思。自己想嫁人了，反倒說別人?！?p> 曉菊也不怕她揭自己的老底，仍笑著說：“看看！三姐不打自招了吧。”
皇家四姐妹并不是一母同胞。
皇班主原是京城里一個王爺家養(yǎng)的戲子。辛亥革命后，滿清被推翻，他從王府帶師妹一同出來闖州過縣，以唱戲?yàn)樯６撕髞斫Y(jié)婚，生了一個女兒叫曉梅，再后來又陸續(xù)領(lǐng)養(yǎng)了七個孤兒當(dāng)徒弟。
皇家班原有十人，除班主和師母外，四個男孩子分別為松柏楊樺，四女孩叫梅蘭竹菊。四兄弟中的老大曉松的父親是皇班主的師兄。十年前曉松父母不幸染上瘟疫，臨死時(shí)，把他托付給了皇班主，并和小梅訂下了娃娃親。曉梅雖說是四姐妹中的大姐，那是以入門先后排的，她是班主的親生女兒，排在老大。實(shí)際上年齡比曉竹小，比曉菊大。
雖說舊時(shí)代戲子地位卑微，但在班主和師母的呵護(hù)下，皇家班就如同一個完整的“家庭”，也很溫馨。誰料春上在牛家灣，班主被牛二打死，師母殉情自殺，八兄妹無處生活，便一同參加了工農(nóng)軍。松柏楊樺四個，因?yàn)闀J(rèn)字，被分到軍械所，梅蘭竹菊則進(jìn)了軍醫(yī)院。
原本這兩個單位離得近，曉梅和曉松還能常見面?，F(xiàn)在軍醫(yī)院遷到新集，曉梅已有一個多月沒見曉松了。聽到二個師妹在談心上人，她也想起了曉松。曉松長的像他爹，白白凈凈的，平時(shí)不好說話，心卻仔細(xì)得很。二人從小訂了親，眾師弟師妹們心里都清楚。曉梅是班主的親生女兒，大家從來不敢開她的玩笑，只把她當(dāng)大姐看，言談之間也都十分尊重。
“好了！都老大不小了，還打打鬧鬧的。咱們唱過戲，自個在一起今天說這個想男人，明天說那個想婆家，也不怕傳出去別人輕賤咱們，快甭說了。”曉梅擺起師姐身份批評曉竹、曉菊。
曉梅本來就不茍言笑，父母去世的那段時(shí)間里整日以淚洗面。曉松眾兄妹日夜開導(dǎo)勸慰?，F(xiàn)在她雖從悲痛中拔出來了，卻更加沉默寡言，整天默默地忙個不停，人也越發(fā)老成持重。
曉菊最小，她是個不知憂愁的小姑娘，整天嘰嘰喳喳地笑個不停，是天塌下來也愁不到三分鐘的瘋丫頭，心里有啥說啥。那次牛家灣事件后，她多次夸那個軍官，可從那次以后她再也沒見到他。眾姐妹不知她戀的是誰，曉竹更是常譏笑她，這次可讓她逮著個還擊的機(jī)會了，豈能輕易放棄。
“大姐批你先斬后奏，戲文說長兄長姐如父母，你不請示大姐，擅自私定終身，家法伺侯?！睍跃崭牧司鋺蛭模验L兄長嫂改成了長兄長姐唱了起來。
說完又假勸道：“三姐呀，聽小妹勸，快把那雞蛋拿出來賄賂大姐，求大姐手下留情?！闭f著她一把抱住曉竹，從她口袋里拿雞蛋給曉梅吃。
曉梅吃驚地問：“哪里來的？”
“是龍營長的父母給的。”
曉梅皺著眉頭說：“咱們可不能吃傷員的東西?！?p> “大姐呀！這個但吃無妨，那個不算是傷員，他是我未來的三姐夫?！?p> 曉梅終于被逗笑了，瞥了一眼紅著臉不反駁的曉竹，說：“看來曉菊說的是真的了，快說是怎么回事？”
“三姐，這可是征得大姐恩準(zhǔn)的大好時(shí)機(jī)，機(jī)不可失，時(shí)不再來，猶豫不得?！睍跃沼謶蛭陌愕啬畹?。
“別聽死丫頭瞎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我今天為龍營長換藥，他父母來看他……”說到這兒她想起了龍珊向父母說的話，不覺臉紅口吃起來。
曉菊促狹地催問：“他——怎么了？”
曉竹白她一眼，兩手一攤：“他媽把雞蛋拿給我，我就出來了?！?p> “哼，說話吞吞吐吐的，必藏有奸情！事已至此，還不從實(shí)招來？”曉菊再次抱住曉竹，撓她的癢癢。“大姐，快打，讓她交代清楚，親嘴沒有？”
曉梅咳了一聲，說：“曉菊，甭鬧！醫(yī)院里人多著呢，聽到多不好?！?p> 話這么說著，她倒是又笑著看了曉竹一眼，打趣：“不過龍營長人不錯。”
曉竹不提防大姐也跟著調(diào)笑自己，從曉梅手里掙脫出來，拉著曉梅的手，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句：“大姐！”
曉梅溫和看著她說：“這事兒我同意了，快說是怎么回事？”
曉竹嘟著嘴搖了搖頭：“我正要給他換藥，聽到屋里在說話。原來是他父母過來看他，隱約聽著像是他父母說給他相了一門親，他沒去見，就到縣城入了保安團(tuán)。起義時(shí)他受了傷，他母親埋怨他不該不先見人家姑娘，弄得現(xiàn)在掉了一只胳膊，再想要娶人家，又怕人家姑娘不同意，說得龍營長急了，臨時(shí)拉我當(dāng)擋箭牌?！睍灾袢鐚?shí)招供。也是龍母嗓門大，她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到個七七八八。
曉菊笑道：“我才不信，是臨時(shí)當(dāng)擋箭牌，還是早有預(yù)謀。”
“不跟你死丫頭說?！睍跃张判欣纤?，曉竹生氣時(shí)，老喊她“死”丫頭。
“我看八、九不離十，那龍營長定是相中三妹了，只是……哎，這也是命！”
曉梅有點(diǎn)感傷：“二妹她相中了姜參謀長，姜參謀長是傷了腿。你的龍營長，人是個好人，也少了條胳膊。曉菊呢，單相思，連人家叫啥都不知道?！?p> 她一一數(shù)過來，輪到自己時(shí)，頓了一頓，又嘆了口氣：“哎，都是命！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好在雖然不完美，但你們也都終身有托了。爹和媽，要是活到今天，該有多高興呀！”曉梅說著說著，想起了父母，越發(fā)傷感起來。
“誰在背后說我??？”曉蘭正好推門進(jìn)來，把曉梅的話聽了個一字不漏，順便出言打破了傷感的氣氛。
“二姐，你猜我們在說啥？要是猜對了，我請你吃雞蛋。”曉菊說著從曉竹的口袋里拿出一個雞蛋晃了晃。
“一定是說曉竹和龍營長的事吧，說他怎么扯上我了？”曉蘭最聰明，憑借聽到的只言片語，再見這情景就猜中了。
“二姐就是聰明，一猜就中，不服不行。龍營長父母聽說他自個兒找到了媳婦，老倆口今日來相親。”嘴快的曉菊搶著說完，把雞蛋拋給曉蘭。
曉竹去打曉菊：“哪里是為了這個？死丫頭，再瞎說看我不撕破你的嘴?！?p> “大姐、二姐救我！”四姐妹鬧作一團(tuán)。
曉竹岔開話題：“二姐，說說你和姜參謀長的事吧？”
曉蘭眉頭一動，浮上一層憂色：“哎！我還能咋說呢？我也是才知道，他在老家早就有了家庭。前年他到南方打仗失敗后，到處躲藏。后來他參加了紅軍，到現(xiàn)在都沒回家里去過，也不知家里的情況怎么樣。春上他受傷，我護(hù)理了一段時(shí)間，不知不覺就老想著他了。我也曾經(jīng)主動提出過，可他老以年齡大為由搪塞我……看來，是成不了了。”
曉梅勸道：“曉蘭，我勸你還是放棄，重新找一個吧。姜參謀長這人我了解，他重情重義，知書達(dá)理，我看他是絕對不會拋棄家人娶你的。你這么拖著不是事啊，時(shí)間越長，對兩人的傷害越深。還是趁現(xiàn)在接觸不多，感情不深，快點(diǎn)退回來。俗話說，當(dāng)斷必?cái)啵瑱C(jī)會再現(xiàn)；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我也想斷，可這心卻老是惦記著他，看這天又要變了，說不定要下雨，受過傷的人最怕下雨，一逢陰天就痛。他又是一個要強(qiáng)的人，工作起來不要命，真怕他吃不消?！睍蕴m憂愁起來。
“二姐，愛是幸福的，你有了愛，應(yīng)該快樂才對呀！”見二姐臉上添愁，曉菊勸道。自從她暗戀上那個不知名的青年軍官，心中總是幻想和他在一起時(shí)的歡樂情境，不愉快的事她從來不想！
“哪有這么容易，倒是曉菊，我猜到你夢中情郎是誰了！”曉蘭聽了曉菊的話，知道自己的事一時(shí)扯不斷，理還亂，便轉(zhuǎn)移話題。
曉菊說：“二姐你冰雪聰明，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的事，你咋能猜得到呢？還不是胡諂一氣，想拿我當(dāng)擋箭牌？我不聽?！?p> “那就先聽我胡諂一氣，看胡諂的準(zhǔn)不準(zhǔn)？那天牛家灣戰(zhàn)斗是吳總指揮帶領(lǐng)一、三中隊(duì)去的，吳總指揮你見過，古營長你也見過，肯定不是他倆。石光明副隊(duì)長，也不會是。一是他皮膚黑，人較胖，二是身材長相與石光輝營長相似。我曾問過你，你心中的潘安是否是石營長，你明確地告訴我不是，既然不是石營長，那也就不是他哥。剩下的只有袁參謀長了，他當(dāng)時(shí)是一中隊(duì)長，后來到隨營學(xué)校當(dāng)教官，現(xiàn)在代理參謀長。我見過他，他高大英俊，人又和善親切，這長時(shí)間咋都沒想到呢？到今天才想到，要是早想起來，怎么我也為我癡情的小妹設(shè)計(jì)一次見面的機(jī)會，不至于讓我可愛的小妹妹想斷了青絲，想瘦了玉體，見了誰都拿來和夢中情郎比，這個矮些，那個黑些的?！彼慕忝眯Τ闪艘粓F(tuán)。
純真的曉菊并不認(rèn)為曉蘭是拿她開涮，立即拉著曉蘭的手：“好二姐，快告訴我，他是不是賽過潘安和宋玉，我沒說謊吧？”
“好一個潘安宋玉，我要讓你這個整天想男人的花癡快樂個夠。”曉蘭邊說邊把手伸進(jìn)曉菊的衣服里撓她的腰肢和肚皮。
皇家班的姑娘唱戲出身，角色進(jìn)入得快，她們玩瘋了。連一向矜持的曉梅也賴不住寂寞，很快加入了她們。抱起曉菊的腳，脫掉鞋，呵她的腳板心。
曉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話倒是一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