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世子,腹部竟有如此重的傷,還是刀傷,倪卿卿不是不訝異的。但倪卿卿也明白一個道理,知道得越多,見閻王越快,所以她聰明地選擇緘默不言。本來嘛,朝廷有許多私密事,是不必她們這些小老百姓知道的。
無償給朱銘昭上完藥,倪卿卿又秉著做大夫的操守,盡責叮囑數(shù)句,才收好銀針,準備離開。
臉腫成豬頭的盛貴,卻攔住了她,要求她負責倒底。
“要是你家主子不厭棄,我是沒意見的?!蹦咔淝浯饝?,畢竟是救命之恩,負責到傷口愈合,那是理所當然的。
盛貴喚人堵在門口,接著道:“還有,你獅子大開口,對外宣稱萬金才動針。世子爺?shù)膫麆菀蚰慵又?,你這女人,休要因此訛人?!?p> “放心,絆人的是你,撞人的是我,論起來,你我責任各占一半。你家世子好歹救我一命,他既不訛我,我也不會訛你。”
提到“訛人”的話題,面色蒼白的朱銘昭輕咳一聲,閉目開始養(yǎng)神。
倪卿卿歉意回府,在盛貴的要求下,重新拆去封閉側(cè)門的木板,以便世子那邊隨時傳喚。
房間里,靈丹抱著光溜溜的蛋殼,撅嘴道:“隔壁那位世子,弄這出是為哪般?難道他以為,救過蛋殼一命,救過小姐一命,就能把往事一比勾銷了!那天,奴婢可是親眼看到,他將您推下假山的。只為了一個花魁,就不顧小姐你的死活,活該他肚子爛穿?!?p> “過去就去過了。”倪卿卿是真不介意過去,“他往日推我一把,今日攔我一下,傷我又救我,算是扯平了?!?p> “小姐啊,你可千萬別因此對他改觀。我看他今天救人也一臉死相,說不定也不是出于真心?!睂τ谶^去的事,親眼目睹的靈丹,始終耿耿于懷。
“嗯,這個我清楚。”倪卿卿除去外衫,看著青紫的肩膀,嘆息道,“哪個真心待你的人,會毫不憐惜的用銀錠傷你。不過情急之下,拋開恩怨救人性命,也是常有的。今天若撞石桌的是朱銘昭,我大概也會第一時間挺身相護的?!?p> “那是姑娘仁慈?!膘`丹輕哼一聲,把醉酒酣睡的蛋殼,抱進了它的狗窩里?!叭糇沧雷拥氖鞘①F那廝,我還會拍手叫好呢。十個盛貴,也抵不過我們家一個蛋殼?!?p> “嗯,蛋殼表示同意,感恩靈丹姑娘的抬舉。”倪卿卿對著銅鏡,先給自己臉上的傷疤抹藥膏,再給淤青的肩膀抹了些,最后又給兩個結(jié)痂的膝蓋涂上。
三個地方,三種不同的藥膏,都是拜同一個人所賜,那朱銘昭還真是災星轉(zhuǎn)世。等朱銘昭腹部的傷好了,就再把側(cè)門封上,各自珍重,不相往來。
隔天天未亮,盛貴就派人來催,說是世子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要倪卿卿立即過去處理。
倪卿卿認命起床,靈丹滿肚牢騷的背上藥箱,倒是蛋殼活蹦亂跳,對著盛貴大聲叫了幾聲,又屁顛屁顛地跟著到了世子臥房。
“小題大做。”靈丹低罵。她們就在世子府的隔壁,匆忙趕到時,傷口的血就已經(jīng)止住了,真是好嚴重的情況。
朱銘昭闔眼而臥,除了面色蒼白了些,倒看不出什么不妥。
既然來了,倪卿卿還是盡責地替他換了藥。心想當世子爺也不容易,面上風光,背地里也可能干些出生入死的勾當。
“之前傷及內(nèi)臟,能活下都算你命大。你先好好躺著,這幾日盡量少動,我回家去,再給你配些藥膏?!蹦咔淝湫⌒奶嫠w好被子,見他睡了,背上藥箱準備離開。
“慢著!”盛貴又跳了出來,急忙道,“世子傷勢加重,還不是因為你!你這罪人,這幾天就留在這里,寸步都別離開,那藥膏要哪些草藥,我吩咐人去取來就是?!?p> “我們還沒洗臉呢!”靈丹堅決反對,“況且男女同處一室,那還了得。再者說了,這好大夫多的是,又不是非得我家小姐?!?p> 盛貴這次占理,理直氣壯地道:“要是這事能大肆宣揚,那早就把你家老太爺請來了。況且以往我家世子練功破了點皮,你家小姐都恨不得徹夜守著,名聲什么的,早就那樣啦。再者說了,撞傷世子是多大的罪過,沒讓你家小姐吃牢飯,沒讓你家小姐賠得傾家蕩產(chǎn),都是太子和世子開恩了?!?p> 靈丹詞窮,但還是一臉不服。
“好了靈丹,在哪里都是睡?!蹦咔淝淙套±Ь霐[了擺手,左右是要把朱銘昭醫(yī)好了,她才心安,便指了指一旁的小榻,讓人抱了被褥來,就鉆進去補覺了。不就是當護工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靈丹暗嘆自家主子心大,跺跺腳,囑咐蛋殼原地護駕,自己先回府去,準備一些日常用具。倪卿卿被退婚之前,常借故賴在世子院子,靈丹準備那些東西,已然是輕車熟路。
朱銘昭昏睡醒來,驀地睜眼,警惕四下一望,是在自己的寢殿,這才放心下來。嘴唇發(fā)干,出聲欲喚人端茶,就瞥見臉蒙面紗的倪卿卿,正毫無形象的趴在桌上,用手指沾了茶水,一筆一畫地,寫著“孟由檢”三字。
一筆又一畫,不斷地重復著,倒是極為認真。
變心比變臉還快。朱銘昭冷嗤,輕捶了床榻,算是通知人他醒了。
站著睡著的盛貴,立刻清醒過來,得了眼神示意,立馬倒了杯溫茶。倪卿卿也被驚動,按下盛貴,只倒了杯溫水遞了出去,認真道:“身上有傷,還是多喝熱水,喝熱水好?!?p> “是嗎?”盛貴質(zhì)疑,還是把手里的熱茶換成熱水,雙手捧給了朱銘昭。
朱銘昭潤了潤喉,聲線嘶啞地道:“你在藥膏里加了什么東西?”剛才那一覺,睡得實在太沉了,人若死了,怕就是那種沉睡的感覺,著實讓人心驚。
“鎮(zhèn)……鎮(zhèn)痛安眠的?!蹦咔淝湫⌒母蝺阂活?,好不心驚。朱銘昭剛才的聲音,低沉磁性,自帶混響效果,簡直蠱惑人心。若是換一個時空,他不是紅透全球的男模,就是征服萬千少女的魔力聲優(yōu)。
“兩者都不必,只要能治愈傷口的。”朱銘昭本來面無表情,忽然又揚起唇角,帶了幾分邪氣道,“本世子聞著瞧著,你抹臉上的藥膏很不錯,祛疤的時候,就姑且用同一種吧?!?p> 倪卿卿立刻捂緊腰間藥膏,倒吸口涼氣,連連擺手道:“這可是我祖父特意為我調(diào)配的,祛疤不傷膚,但成本卻是高得嚇人。你一個大男人,又傷在腹部,留點疤不打緊的,哈哈,不打緊的?!?p> “哦,成本高?有多高?”
“小小的一瓶,大概就夠珍饈樓四層的定金吧?!蹦咔淝浒迪?,你肚子上那么大條疤,還不知要用多少瓶藥膏。
“那你的命,抵多少瓶藥膏?”朱銘昭忍著腹部的傷痛,越笑越邪氣,“本世子的救命之恩,又抵多少瓶藥膏?”
“朱銘昭,你……你是想訛死我嗎?”倪卿卿暴走,“你是想要我傾家蕩產(chǎn)嗎?”枉費她對他,還生了那么一丁點感激之情。
“不至于?!敝煦懻延诛嬃艘豢跓崴?,才緩緩道,“只是想讓你陸陸續(xù)續(xù)幫幾個忙而已?!?p> “若是我不答應呢?”倪卿卿強壓怒氣,反正針握在她手上,她施針不施針都是她的自由。
“嗯?!敝煦懻颜靡韵镜氐?,“是太子看上了你。你若想多吃些苦,盡可折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