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宿舍,有所謂的同鄉(xiāng)會的兩位師姐到來,問她要不要一起訂票回家。
她不知道她們是怎么知道她的信息的,可是她真的不想跟她們談什么家鄉(xiāng),談什么老鄉(xiāng),更想談什么回憶。但是,她又不能說,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她自己都覺得尷尬不已。
她在心里冷笑自己沒出息,明明自己不需要,卻不知道馬上去拒絕,讓大家都一起尷尬。幸好沒多久,兩位師姐也覺得聊不下去了,匆匆登記了信息就找借口離開了,臨別時兩位師姐還要與她握手,她稀里糊涂地手就握上去了。明明是初次見面,搞得卻像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她們走后,她心里越發(fā)覺得不舒服,去洗了手,還是難受得不得了,便馬上進去洗澡。
她想強忍著自己發(fā)作的,可是心里隱藏的那頭怪獸又開始作惡,不斷地慫恿她:想哭就哭吧,想鬧就鬧吧,想發(fā)作就發(fā)作吧,你控制不住你自己的……然后她的眼淚就真的流出來了。
她借著流水嘩啦啦的聲音,在浴室拼命地留著眼淚,想聲嘶力竭地哭出聲音,偏偏只是淚流滿面,不敢哼出一點聲音。
她氣惱的是自己,傷心的是自己,痛恨的還是自己。明明人家沒有惡意,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明明是自己搞得場面尷尬,可偏偏自己心里酸楚難忍,反應極大。她心里責問自己:為什么要那么大的反應,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排斥,為什么又要失控,難道想要大家都知道你自己是個怪物么?
她想著責怪著,胸口酸得陣陣生疼,好像有千萬只蜈蚣在蠕動在啃噬在扎入她的血肉中,她伸手用力抓在胸口的位置,可是無論怎么用力,卻一只也抓不住,疼痛因為她的無能為力而更加肆虐。她難受得蹲下去,另一只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短短的指甲幾乎要扎入大腿的皮膚。
為什么要這樣?連哭出聲音的勇氣都沒有,為什么還要活著?你活著是為什么呀?她內心質問自己。既然不敢死去,干嘛不敢面對現實,干嘛不敢跟別人接觸,干嘛不敢憧憬?
她痛恨這樣的自己,敏感、懦弱、無能,不敢面對過去,亦不敢憧憬未來。好的,壞的,都不敢。
不敢想,也不敢做。
連放聲痛哭都不敢。
她只能想象著,自己躲著一個無人的山上,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聲嘶力竭無拘無束的,然后身后走出來一個黑暗的身影,她看不到那個身影的臉,也不知道這個身影是誰,但是她可以背對著那個身影,絮絮地訴說心中的別扭與苦楚。一邊發(fā)泄地說著,一邊放肆地哭著。她說過了高潮,那個身影會從背后抱住她一句話都不用說,就可以給出滿滿的慰藉。
她的情緒終于慢慢平復下來了些,就
有同學敲門說需要上廁所,她才勉強從無法自拔的狀態(tài)蹦回來。然后穿好衣服,若無其事出去,速速收拾一下便爬到床上蓋住臉睡去。每當崩潰流淚后她總是可以很快睡去。也許是傷心太耗費精力了。
她有時候也擔心自己會癡迷這種虛脫的狀態(tài),因為這個狀態(tài)她總是可以輕易入睡。這三年多以來,她都是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得以睡上幾個小時的好覺。不需要數幾百幾千只羊才能睡著,也來不及擔心夜里無休無止的噩夢。
但若是她真的是迷戀這種自我折磨自我發(fā)泄的狀態(tài),那久而久之,每次遇到不快的事情時,她的潛意識里會不會就暗示自己要崩潰大哭以求一夜沉睡呢?
不過這次,她睡得太早了點,到了凌晨三點多就醒了過來,然后輾轉反側睡不著,開始胡思亂想。
她那她肯定第一個想起林馳。她想起自己上次加了他微信,都還沒有看過他的朋友圈呢。
林馳的朋友圈,好像有很多的夜生活,因為很多狀態(tài)都是夜里發(fā)的,而且曬的照片也是夜里背景的多。照片看起來都特別熱鬧,有很多的兄弟,有肉有酒,絢爛的燈火,帥氣的車子。
可是楊枝卻覺得心疼。她以前認識的林馳不是這樣的,他從來不喜歡這樣炫耀的,他說過他要像風一樣,橫沖直撞,自由自在,才不會在意虛偽的東西。他這么顯擺著自己過得還不錯的樣子,越是顯得他心里空虛落寞。
難道他會像我一樣,病了么?
她突然想給這個一巴掌,自己胡思亂想也就算了,居然還敢?guī)狭竹Y哥哥,把他也想象成怪獸,我屁!她那超人一樣的哥哥,才不會變成跟她一樣的瘋子,更何況林馳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當年發(fā)生的事情的。
“怎么還沒睡?”
她接到林馳發(fā)來的信息,看來林馳是看到她的點贊了。
“睡醒了,睡不著?!?p> “那要不要出來兜風?”
楊枝忍不住看了一下窗外。外面沒有月光,連路燈都寂寞。
“怎么出去?宿管鎖門了!”
“你住幾樓?”
“二樓?!?p> “那你換好衣服到陽臺來?!?p> 楊枝悄悄下床,走到陽臺,周圍的一切安靜寂寥得讓人的心里開始蠢蠢欲動,她突然有種想飛奔在這個寂寥畫面里的感覺。這種感覺有點狂野。
換好衣服,再次走到陽臺,林馳和幾個哥們已經在下面等著。
幾個哥們主要是幫望風,林馳用長竹桿將一條長長的的攀爬繩送上來,然后給楊枝發(fā)信息說:“把繩子穿過圍欄,然后抓住繩子爬下來即可。記住一定要兩端的繩子都抓穩(wěn)。”
小時候,她跟著林馳去爬樹爬墻的時候,也用過這個辦法,有經驗了,并不難。這次再次嘗試,她不僅不害怕,還有點刺激的樣子,好像重回小時候跟林馳在一起的時光。
她照著林馳說的去做,從陽臺下來后,就有林馳的哥們拿著繩子的一端把繩子拉下來收放好。
林馳的一個哥們示意巡邏的保安過來了。林馳一把拉住楊枝往旁邊的一樓停車場隱藏了起來,他的哥們也是十分麻溜隱藏起來,看樣子早就計劃好了,或者是早就有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