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有人試圖用無人機探知宅子里的事情,大貓火冒三丈,一拳砸在桌子上:“欺人太甚,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p> 老鼠不緊不慢地喝著茶:“著什么急,秋后螞蚱,我看他能蹦多高。用不著你出手,老天爺都收收拾他?!?p> “格老子的,我咽不下這口氣。一屋子的老弱婦寡,與這些人沒有任何牽連,他們怎么會把目光盯在囡囡一家人身上?!?p> 看來,上次的教訓(xùn)還是不夠,這次得下個狠手,讓他們長點記性。年輕人,光長年紀(jì)不長記性,要不得。
大貓看了老鼠一眼:“晚上我去看看嬸子,你要一起嗎?”
“當(dāng)然,我去了兩次,每次嬸子都在休息,我還沒來得及和她老人家聊聊?!?p> 從醫(yī)院回到家里,已經(jīng)一個星期過去。每天晚上,穆亦漾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幾乎每隔兩個小時就要起來一次,確認(rèn)太姥姥的身體狀況。
楊宗一直在宅子里陪著穆家人,白天他去上班,晚上的時候則回宅里,比回鴻苑還勤。昨天小舅和小舅媽入京,也是慕容俊浩和楊宗兩人到機場接的人。
知道姐姐的奶奶還活著,小舅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出于對媽媽一家人的好奇,他征詢了姐姐的意見之后,馬上趕來京城。
太姥姥一直都知道小舅的存在,對兒媳的喜愛、對親家的愧疚、對孫女的憐惜,她也想見見小舅一面。
見到他時,太姥姥依稀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兒媳的影子,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她衷心感謝這個高壯的大塊頭:“這些年,多虧有你,一直在蘭蘭的身邊?!?p> 雖然孫女的同父同母的弟弟沒了,至少,她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身邊。對于痛失兄弟的孫女來說,這個弟弟,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精神安慰。
小舅憨厚的臉上布滿真誠:“爸媽待我如親兒,我也是由我姐一手帶大的,有我姐,才有我的今天?!?p> 就連自己的女兒阿菊,有時也忍不住吐槽和羨慕:“老爹,攤上大姑這個姐姐,您是前世修來的福分?!?p> 是啊,大家都這么說,小舅自己也是這么認(rèn)為。姥姥姥爺把他當(dāng)親兒子一樣養(yǎng)大,他的親爹和親娘也不是沒文化的人,可惜是他沒有半點讀書天份,智力一般。雖然在讀書上沒有建樹,可是在手工方面,他卻是個佼佼者,特別在木工方面。
若是其他人,早就逼著他好好讀書。可是,姥爺姥姥和穆媽媽,從來沒有在這方面給他壓力。只是順其自然,讓他做自己喜歡做而且做得好的事情。因此,他才能在擁有一份正常工作之外,得用業(yè)余時間作自己的木匠活,成為遠(yuǎn)近有名的木匠手。
對于此次入京,阿菊姐千叮囑萬囑咐自己的父母,讓他們注意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特別是關(guān)于大姑有時受委屈的事情,千萬不要對老人家提起,免得老人家傷心,萬一被氣出什么病來可不好。
因為是姐姐的奶奶,小舅說話也特別注意,只報喜不報憂,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大嘴巴說錯話,令老人家發(fā)生什么意外。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太姥姥心里好笑。這老孩子,應(yīng)該是受到小輩們的提醒,讓他小心說話。否則,以平時她收到的信息,說蘭蘭的弟弟是個說話能氣死人的二愣子的性格,肯定不是這種說話風(fēng)格。最絕的是,他的老婆,性格與他如出一轍。
她忍不住問小舅媽:“阿芬,誰讓你們在我面前小心說話的?”
別看小舅媽平時莽撞,關(guān)鍵時候,她還分得清楚二三五六。她疾口否認(rèn):“沒有的事。大姐的奶奶,也是我們的奶奶。一家人說話,哪會有什么顧忌。老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p> “就是?!毙【擞X得老伴說的沒錯,“我向來有話直說,一是一二是二。不信,您問姐就知道?!?p> 穆媽媽覺得自己的弟弟真的是成功地被阿菊教導(dǎo)好:“奶奶,小弟和弟妹是有話直說的人,沒什么花花腸子?!?p> 被姐姐這么一表揚,小舅心里樂開花:“您聽聽,我姐也是這么說。所以啊,我真不知道阿菊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p> 聞言,穆媽媽臉一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人真不經(jīng)夸,上一秒你夸他,下一秒就露餡。好好的,你提阿菊作甚。這下,穿幫了吧。
穆亦漾肚子憋得發(fā)痛,想笑又不能笑:“小舅,菊姐怎么沒一起來?”
菊姐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來不了。所以臨出門前,她才會特別交行父母,讓他們謹(jǐn)言慎行。沒想到,最后還是被小舅一個不小心就說出來。唉,若是她知道這個結(jié)果,那張俏臉肯定也會烏云密布。
太姥姥樂了,有一個活寶弟弟在身邊,蘭蘭的日子過的不會沉悶。
嘆了一口氣,太姥姥提起兒媳,特別惋惜和心疼:“你媽當(dāng)年是我們那里的第一美人,提到林家大小姐,十里八鄉(xiāng)的男人都想娶她回家。沒想到,最后是小艾入了她的眼。若不是受到我們的牽連,你媽也不會身受重傷,更不會年紀(jì)輕輕就離去?!?p> 當(dāng)年,如果不是土匪的嘍啰中有人受過胡家的恩典,兒媳估計也難逃一死。那人建議匪首將她從崖上推進(jìn)海里,就是希望她有幸能躲過一劫。沒想到,兒媳雖然身受重傷,但是至少命是保住了。
想到當(dāng)年親家一族跟著自己一家受苦,太姥姥覺得特別對不起人家,欠林家的,她只能來世再報。
慕容俊浩走進(jìn)來:“媽,麻煩您過來看看。大大小小硬要泡在水里,抱他們出來就哭?!?p> 別的嬰兒一般都不愿意洗澡,他的雙胞胎例外。每次洗澡,沒泡個半小時不肯出來。與其說是洗澡,不如說是游泳。
雙胞胎鬧得太兇,沒辦法,他只能過來找外父外母幫忙。也只有兩位老人出面,才能順利搞定雙胞胎。
穆亦漾一聽,也跟著媽媽跑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小舅和舅媽還有太姥姥三人。見狀,太姥姥這才說實話:“阿葛,你老實告訴我,尤家人,是不是都想占你姐的好處。”
那是肯定的,不過,話不能說得這么直白。小舅謹(jǐn)慎用詞:“以前,家里有大人在,他們不敢明著來;大人走了之后,孩子們也長大。有孩子們在,他們也占不到什么。只是,那些人,時不時地?zé)┮幌挛医?,這倒是有?!?p> 哼,那些人,也就那種德性。太姥姥眼光一冷:“那家的人,全都這樣?”
“也不全是,大部分。還是有幾個,沒做那些過份事。去年,我姐還和其中的幾個人開始來往。”
說的,自然是五外公和小外公兩家人。小舅媽卻不是那么認(rèn)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他們有這份心,早些年干什么來著?為何偏偏這時才和大姐來往。如果我是大姐,我理都不一理這些人?!?p> 老伴說話怎么嘴上沒把風(fēng),小舅瞪她一眼:“瞎說什么,歹竹也會出好筍。大姐既然愿意與他們來往,那就說明這些人不是那些混賬人?!?p> 大姐那人,分得清好才怪。小舅媽不服氣:“大姐不食人間煙火,誰好誰壞分不清。我可是聽我娘家人說的,他們與大姐恢復(fù)走動之后,一個個的走了狗屎運,才能更上一層樓。我娘家人甚至是這么想的,估計他們看到咱們?nèi)齻€外甥女這么有出息,又看到你有大姐罩著,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所以想跟著沾光。別看現(xiàn)在大姐大妹叫的親熱,之前,叫姐姐的人,可只有你一個。他們那個時候,又在哪里?”
自己的老伴一直被大姐照顧,別人看得眼紅,估計也想來分一杯羹。對,肯定是這樣。如果他們真把大姐當(dāng)親戚,何必要等到如今才開始走動。
兩夫妻你不同意我的意見,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兩人一激動,就忘記太姥姥的感受,開始辯論起來:“我說你也真是,或許人家之前一直有跟大姐走動,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不管什么事情大姐都和咱們說,大姐一直有來往的,就那幾人,咱們都知道。算了,既然是大姐愿意的事情,咱們也沒必要反對。只是,在我心里,還是不太待見他們?!?p> 小舅不太高興,覺得老伴不可理喻:“喲,人家稀罕你待見?真是,你啊你,年紀(jì)一大把的人,還總說這些胡話。咱倆做事不靠譜,大姐辦事,你還不放心?”
人總有缺點,小舅媽覺得大姑姐也不例外:“大姐心軟,別人求她兩句,她就傻乎乎被人騙。大姐沒注意到的事情,我有責(zé)任和義務(wù)提醒她。只不過最后如何,還是由大姐拿主意。你怎么回事,當(dāng)時那些人找大姐的時候,你不也和我嘀咕,覺得他們沒安好心?!?p> 此一時彼一時,小舅振振有詞:“那是一開始,后來,我覺得他們也沒給大姐造成什么困擾,所以覺得他們也沒那么礙眼。”
老伴真是大姐的親弟,兩姐弟都一樣的大好心。小舅媽哼哼著:“行,你們兩姐弟,不虧是同一個媽生的,一樣的性子。反正我從沒指望你們兩姐弟能分清哪些好人哪些壞人,我只能在旁仔細(xì)把關(guān)。”
老兩口的爭辯,令太姥姥好笑。這對老活寶夫妻,雖然不是什么大智之人,可是貴在真誠。雖然說話可能不是那么好聽,不過,字句都體現(xiàn)出,他們兩人,的確非常關(guān)心蘭蘭。
太姥姥覺得很欣慰,好在,蘭蘭有一個真正關(guān)心和愛護(hù)她的弟弟。而且,這個弟弟也值得蘭蘭的關(guān)愛。阿葛的性子,果然隨了兒媳。當(dāng)年,兒媳也是憑著她的單純和善良,深深吸引著小艾。
她從不奢望尤家人能好好對待蘭蘭,所以,親耳聽到小舅兩夫妻說起這事,她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對于穆家,她還是有點好奇:“蘭蘭沒離婚之前,穆家對她如何?!?p> 穆家是有著悠久傳承歷史的書香世家,雖然有這種那種的缺陷,然而,在大事大非面前,這個家族卻從不犯糊涂。
說到穆家,小舅覺得特別輕松:“穆家可不一樣,穆家人對大姐很好。有時候,穆家老人說的話,還沒大姐說的話有份量,他們特別尊敬大姐。有人說,那還是看到您老的份上,所以,他們才對大姐這個小兒媳高看一眼?!?p> 穆家,蘭蘭怎么會看上穆家阿正?如果她看上的是別人,又或者,當(dāng)初在蘭蘭小的時候,她讓亦心帶走蘭蘭到它處生活,或許蘭蘭的日子又會是另一翻情景。
好不容易,小舅媽終于同意一次老伴的意見:“穆家不錯,有時訓(xùn)姐夫的時候,也不敢給大姐臉色看。不過,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姐夫那個大哥,眼皮子夠淺。”
老伴的嘴上沒個把關(guān)的,怎么連這么也說。小舅瞪了她一眼,只是,卻順著老伴的話說下去:“其實也沒什么,那家的大哥,看到大姐家里只有女兒沒兒子,眼饞姐夫家里的東西。不過,這種想法,在囡囡出生之后,他就不敢再抱有什么幻想?!?p> 他將穆亦漾在祠堂里一拳磺碎八仙桌的事情,繪聲繪色地對太姥姥說,仿佛他就在現(xiàn)場一般。太姥姥聽了之后,連連點頭:“嗯,不錯,這才是我的小孫孫?!?p> 嚴(yán)格說來,太姥姥在穆亦漾的身上,除了性格單純之外,她依稀找到自己的某些影子。
遲些時候,楊厚過來探望太姥姥,再一次看到小舅和舅媽:“大兄弟,咱們又見面啦。”
伯奶奶有意思,不太想見人,倒是大妹子身邊的人,她個個都見一見。
小舅舅沒想到,楊厚竟然還認(rèn)得他:“我來看看奶奶,陪陪我姐?!?p> 對于穆媽媽身邊的弟弟,楊厚印象深刻。他記得,當(dāng)初可能是受到囡囡的影響,這個高大壯,看他和老二的眼神,十分不友好,只差寫著“我不歡迎你們”這些字眼。
小舅媽抱著小小,與抱著大大的穆媽媽聊天:“大姐,囡囡怎么瘦得厲害?”
這些天,囡囡晚上幾乎沒得睡過一次安穩(wěn)覺,不瘦才怪。穆媽媽低聲說:“孩子不肯讓我守夜。這些天,都是囡囡在晚上都在守著奶奶?!?p> 原來如此,她就說嘛,小外甥女怎么會瘦這么多,原來是照顧病人。她突然想到,好像大姐的奶奶,身體情況不是很好。你說這叫什么事嘛,大姐好不容易見到奶奶一面,若是老人家發(fā)生意外,那么大姐又得傷心好一陣子。
人人都羨慕大姐,然而,又有幾個人能看到,大姐的苦呢?相比之下,老伴才是更幸運的那個。
晚上睡覺的時候,小舅媽看到楊宗竟然睡在外室,自己的外甥女就睡在內(nèi)室的軟榻,她非常不解,也有點不安心。她只有偷偷問老伴:“老葛,大姐就這么放心那男的?”
“你不放心大姐,還不放心囡囡?有幾人能占囡囡的便宜。我倒沒覺得有什么,多一個人幫忙照看奶奶,減輕一下囡囡的負(fù)擔(dān)。”
老伴說的沒錯,囡囡這孩子,辦事從不會出差錯。這樣一想,小舅媽也放心下來。
京城的糟糕天氣,一直持續(xù)了半個月,都沒有好轉(zhuǎn)??v使偶爾不下雪,它也沒有轉(zhuǎn)晴。天空是灰色的,沒有一米陽光。大白天的時間,陰沉的天空,讓人分不清這是上午還是下晝。
星期六的早上七點,穆亦漾去到院里折了一枝桃花回來,插在花瓶里。因為太姥姥喜歡鮮花,院里又種有五顆桃樹。因此,穆亦漾時不時地去折幾枝桃花回來,放在臥室。
太姥姥也在床上坐了起來,穆亦漾坐在床邊:“太姥姥,今天的桃花好好看。”
是啊,桃花這些天,開的特別艷。太姥姥眼神有點迷離:“再好看的桃花,也比不上我的囡囡。”
人比花嬌,說的正是囡囡?;ㄒ话愕哪挲g,花一樣的臉蛋。太姥姥雙手交錯,握在一起,仔細(xì)地端詳著穆亦漾,慈詳?shù)卣f著:“囡囡,太姥姥累了,得好好地休息?!?p> 太姥姥今天早上五點就醒,估計現(xiàn)在有點犯困。穆亦漾扭頭看了一眼窗外,陰沉沉的,照樣沒有陽光。她要不要把窗戶開一個小縫,換一些新鮮之空氣?可是,今天的風(fēng)太大,還是不要開窗,萬一凍著太姥姥,可不妙。
她握著太姥姥合在一起的雙手:“那您先休息一會。”
這一次,太姥姥沒有回答她,臉上掛著淡淡的慈祥的微笑,然而,眼神卻沒有光。
見壯,穆亦漾的心猛然跳得厲害。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三次生離死別的她,對這個場面并不陌生。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得厲害,顫抖的手指搭在太姥姥的右手脈上,沒有動靜;再伸手到太姥姥的鼻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太姥姥,這個有著傳奇人生的傳奇女人,已經(jīng)走了,永遠(yuǎn)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