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帶動社會發(fā)展的是誰？默默無聞做奉獻的是誰？為世界不停輸送新鮮血液的是誰？”
老人沒有正面回答孟浩的問題，而是反手連續(xù)拋出了三條反問句。
答案，他倆心知肚明，動一動手指也能明白，老人在暗示著誰。
“原來是教師‘專列’。”
孟浩小聲嘀咕道，他沒想到竟有這么一所學校，會位老師開通特殊通道。
“學生們沒意見嗎？”
“意見？他們要什么意見？”老人訝異道。
“這不是師生有別……我是說，區(qū)別對待嗎？”
“怎么？你是來應聘教師一職的，還是來做學生代表的？”笑著笑著，老人舉起桌上的玻璃杯，痛飲了一大口，看樣子，是聊到興致上了。
孟浩經不住調侃，面紅耳赤地苦笑道：“不，我是來當教師的，只是好奇，然后問一問?！?p> “現在跟你說這些大道理作用不大，等你當了教師，自然會懂。有些事，需要親身經歷，才能有深刻體會。”
“好……那就是說我能被錄用了？”
其他的字詞語句，孟浩并不在乎，唯獨“等你當了教師”，他聽得十分清楚。
這，簡直就在暗示他被錄用了！
“最后一個問題?！崩先藷o視了他，豎起了三根手指，道。
“您請說?！?p> 被吊起了胃口的孟浩，情緒比之前高昂了許多。
“我現在明確告訴你，本校的教師招聘會上個月已經結束。你認為你為何會有機會在這個時間，我會破例面試你？”
“因為我的學歷？”孟浩很自信，但又有點不確定地反問道。
“教書教得好與壞，就一定與學歷掛鉤嗎？”
說到這里，老人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雖然我們學校的老師無一不是重點大學畢業(yè)的，但有你這水平的，僅僅只有一位?！?p> “那還是與學歷有關……”孟浩說道。既然如此，那這老人在嘰里呱啦地辯解什么呢。
“學歷是證明自身能力的一個最直接、最綜合的證據。但，勝任一個位置，既要有能力，還要有德行?！?p> “您是說我德行不夠？”聞言，孟浩有些惱火。
“你就不好奇，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嗎？”
老人抬眼，瞥了一眼孟浩手中的白色信封。
孟浩剛準備說，卻趕忙閉上了嘴。
“這是母親幫我準備的求職信”之類的話，這怎么能說得出口！
他可不想遭人鄙視，尤其是被這老人！
所以，盡管孟浩很好奇，為何這位老人表現得對這封信很了解的模樣，但他仍不愿開口提及此事。
“明天來這上班吧?！?p> 說著，老人拉開抽屜柜，從里面拿出了一張上崗證，隨手扔到了孟浩的懷里。
“什么情況？”
孟浩看著滑落到手掌心兒里的證件，一時間困惑、欣喜一齊涌上心頭。
他困惑，因為這場面試與他以往參加過的與眾不同。不提專業(yè)知識、不設情景案例、不問理想志向，只是聽了他的大道理和突兀的問題，便被錄用了。
他欣喜，與困惑的理由大致相同，只要調整下看待的角度。
“每天早上八點上課，晚上六點下班，你負責的班級是初一（11）班，他們班的班主任職位一直有數學老師代勞，你來了，正好任全職。記得明天早點到?！?p> “好的?！?p> 孟浩木訥地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了座位。
臨走前，他站在門邊，問道：“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
“江潤生，江河的‘江’，滋潤的‘潤’，生命的‘生’。我喜歡別人稱我為‘江先生’或者是‘先生’?！?p> ……
先生？
江先生？
為什么不是“江校長”呢？
為何他又特意強調了一遍“先生”？
不知道，完全想不通。
孟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忖這個。
江潤生非尋常人也，不好好琢磨他的話語，是很難更深入地了解這個人。
只是相處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孟浩便深感此人相當麻煩。
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站立在了家門口，凝視著冰冷的鐵門，孟浩非常果斷地轉身離去。
因為門邊擺著包扎好的塑料袋，塑料袋里的裝著大小不一的酒瓶酒罐，說明孟慶國，那個男人喝完了酒，回家了。
與孟慶國在同一張桌子前吃飯，是現在孟浩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之一。
他倆就是磁鐵的正負兩極，擱在一塊，注定要起摩擦，要碰出火花。
孟慶國不想看到孟浩的窩囊樣，而孟浩也不想進屋看到孟慶國的吃人樣。
“呵，虧你伶仃大醉還能回家。”
孟浩一邊不悅地罵罵咧咧，一邊徑自下了樓。
下樓的同時，他卻不由自主地意識到了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
與孟慶國一樣，倆人在意識虛無之時，皆下意識地走到了這個家！
……
傍晚時分，孟浩在城里一條著名的小吃街上，進行著大清掃，幾乎每家店都被他光顧了。
勢必要將今兒一天所受的氣和委屈，通通當作食物，使勁嚼碎，再吞入肚子里。
他吃得很撐，撐到哪怕多咽一粒米，就會嘔吐的地步。
雖然難受，但他享受到了短暫的快樂。
這就足夠了。
從小到大，還沒有哪一天對吃喝如此著迷。
孟浩叫了輛的士送他回家，好巧不巧的是，這名司機竟然是白天送他回家的那位。
不過，孟浩沒勁也沒空打招呼，他剛一屁股坐進車里，就昂起頭大口地喘著氣，手里攥著幾張紙錢，是他上車前早已算好的費用。
“哪兒？”
司機師傅瞄了眼后車鏡，冷漠地問道。
“家?！?p> 孟浩艱難地抬了下頭，道。
緊接著，引擎發(fā)出一聲呼嘯，綠皮的士像陣風，揚長而去。
一路上又是沉默。
從燈火輝煌的繁華大道，到人煙寥寥的老舊小區(qū)，這輛的士猶如世外之物，從頭到尾沒有受到外界氣氛的半點影響。
汽車停在路邊，孟浩把錢隨意一放，推開門，便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體態(tài)凌亂，不是酒鬼勝似酒鬼。
司機師傅則打開了副駕駛座旁的儲物柜，從里面摸出了一尊觀音菩薩像，擺在了窗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