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寶貝的只有一架子的寒秋海棠,個個都上過百草鑒,杜若自是不敢下手。
只不過早在上繳入園試煉的那盆寒秋海棠之前,她就偷偷折了一小支藤蔓下來自己培育。
至于成果么……
杜若顛了顛小罐子,自然是很可觀。
寒秋海棠的成花,加上膽砂、琥珀杧、片芙苓,最后輔以干漆火蕊磨成粉,可催眠大多數(shù)植物。
這一片玳瑁星腸菊自然也不例外。
杜若聚了個小型束風術(shù),將手中開了口的小罐子向前一傾。
就見風到處,月光下,一株株遮天蔽日的玳瑁星腸菊,雨過天晴般收起了頭頂巨傘,露出一條小徑。
杜若一路勇往直前上了藏書樓二層,徑直走向最里層那一排個個都上著禁制的書架。
玄階的納氣藤一過,這一片就都解了封印。
只不過讓杜若失望的是,這一片書架之上都是離園賞罰史相關(guān)的書籍,記錄的幾乎都是離園之中犯過過錯或有大功勛的生魂以及相關(guān)的事情。
杜若取下第一本,開頭就記著當初費老提過的那個異生蒼耳葫的事。
“黃道開山年號第八百零二年,離園初建,……玄階生魂呂道然,不敬本職,失察百草,晚報、逃報異生蒼耳葫木源天象一事,罰三年園薪……此生不得再入離園?!?p> 杜若無甚興趣的翻了兩頁,想到了一件事。
離園初建的賞罰錄,那豈不是距今也有萬年,聽那日費老的語氣,似是對這萬年來的瑣事歷歷在目,難不成,費老也活了萬把歲了?
可是她明明記得許烏當時在園外提及過此事,說是離園中,只有花婆婆一人享有此等萬年勿需輪回的特例,年歲頗大。
那費老又是如何將這些事記在心上的?當真是好生奇怪。
不過說來這罰鑒史還真是大小事不論。
眼前一架子,竟是將這萬年來的各個銘牌的樓舍通通單獨列了書目,分門別類的將每棟樓相關(guān)的罰鑒史都記了個明白。
也不知是哪個生魂當了編撰,日日循著舊事不忘,這種你轉(zhuǎn)世萬年后還能找到前前前世黑歷史的書籍,也難怪要封禁起來了。
杜若翻了幾本,正無趣的合上打算去賞行史那一排看看,看到角落里一本《藏書樓罰鑒史》,猛地頓住。
“黃道開山年號第九千三百七十四年,離園建園八千五百七十二年,有新魂黃階植農(nóng)八人,莫暉、江同謹……,對藏書樓不敬,因入園試煉未過,遂僅逐出離園,罰此生不得入內(nèi)。”
不敬藏書樓?這還真是巧了,她想找的,偏就和藏書樓有關(guān),杜若繼續(xù)看了下去。
“……八人于夜間在藏書樓處偷撬數(shù)顆玄月石,被當場抓獲……”
偷撬玄月石,還有這種操作?
這玄月石又不是什么鉆石珠寶,與陰間雖不常見,卻著實算不上值錢,哪里值得八個人一起偷?
杜若本能的聯(lián)想到了那幾顆能夠觸發(fā)機關(guān)的玄月石還有密室中的一大堆矮凳。玄月石能夠觸發(fā)密室的大門,而地下密室中也是個小型議事廳……他們八人,該不會偷玄月石是假,開機關(guān)是真吧?
約莫最后幾人都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密室,所以才統(tǒng)一了口供,改開為偷?
杜若真相了。
再往后看,就是離園摘出來的有關(guān)這八個生魂負責的相關(guān)事宜,薄薄幾頁,只翻了兩下后面就沒了。
有關(guān)珠子或者書的事兒,是一件也沒提及啊。
杜若頗為遺憾。
隔壁架子上的賞行史倒是和罰鑒史這一架子不一樣,寥寥數(shù)本,簡略數(shù)句便將一件事記完了。
杜若發(fā)現(xiàn)這里的書都只是記錄了與她同階的玄階生魂的賞罰,再往上的地階天階植工植師,竟都不見蹤跡。
想來那些書,都在樓上。
兩邊都是一些史書,自是更沒找到和銀樹枝有關(guān)的記載,杜若便干脆又下到了密室之中。
沒了地圖懸掛的地下密室,略有幾分蒼涼,杜若再次查看了一遍夾縫等地,十分確信自己應(yīng)當是將此處扒干凈了。
不過今日她下來,可并不是來找什么遺漏的。
她掏出另一個瓶罐,對著空中施起了霧雨訣,瓶罐之中的液體,正是顯影花液。
這顯影花液,用處很大。
不僅能夠顯影預(yù)兆的木源天象,還是幫助陰差辦案的一把好手。
只見霧雨訣帶著罐子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落下后,空中就泛起一層實質(zhì)白霧,那白霧愈發(fā)濃密,最后蔓延了整個石室,只余零星的人形空洞在空氣中格外明顯。
還好這些年來這石室內(nèi),也就進過杜若一個生魂,過往屋中的動亂痕跡都很明顯就能夠分辨出來。
人形空洞或坐或站,應(yīng)當是當初那幾人留下的身形,杜若在桌子上看到了木匣子的形狀。
幾息過后,石室中的霧雨漸淡,再無顯影。
杜若走過去照著那木匣子的位置,也將帶來的木匣子放了上去。
然后將五珠擺成書上所示的位置,開始念引靈花語。
諸如什么餓了渴了的話,杜若自然不會再念了。
她念的是書最后面幾頁,連寫成這本《引靈花語錄》的人也沒有解釋的幾句。
“耶扇槃漢頭茶尼,
阿耽陀么折茶叉,
密訶哆揭啒拏胝,
弊擅俱耶部羯底,
歧佛瑟折舍翳因。”
念到最后一頁的時候,一直死豬躺的五珠終于開始動了。
在杜若最后一句語錄念出后,原本略有渾濁的五珠,一個接一個重新變得透澈,緊接著四角的四顆珠子齊齊放出四束光芒,投到了中間那顆白珠之上。
中間的白珠就在此時,懸空而起,在五彩紛呈的顏色下,在前方的墻上,投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字。
杜若看清了文字,當即跳了起來。
什么叫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五珠陣法,竟然和入夢術(shù)有關(guān)!
那文字,乃是一個名叫赫連辰的陰魂留下的。
說他生魂之體,因為誤入鬼門關(guān),不得還陽,便四處尋找契機打算回去,終于僥幸得了入夢術(shù)。
奈何入夢術(shù)以他一屆普通生魂身份無法修習,他便入了離園,想要得個機緣開魂根。
結(jié)果入園一年,在變成普通陰魂后,還是沒能順利開始修煉。
他也因為變成普通陰魂而被送出了離園。
離園后,他仍不死心,終于尋到了這個五珠陣法,可以在普通陰魂的施展程度上,將入夢術(shù)成功的提到五成。
奈何因為五珠內(nèi)蘊靈氣有限,幾率還不高,他數(shù)次嘗試后均失敗了,更因此耗盡了五珠靈氣,只得尋機將其重新放九炎澗處的引靈花處滋養(yǎng),同時設(shè)了五個陣法保護引靈花,希望日后得此機緣的陰魂,在使用入夢術(shù)和五珠陣法之余,幫他完成他未完成之心愿。
文字最后面,記錄的正是入夢術(shù)的法訣和那赫連辰的心愿。
杜若感嘆了一聲。
按照信上所說,那赫連辰活著的時候,距今已有幾百年,遺愿上想要托夢的那幾個舊人,怕也都是一培黃土了。
世間眾生,明滅不過百年一換,浮云萬千,又有多少能夠留下?
如今倒是便宜她了,僥幸發(fā)現(xiàn)此地不說,還能將五珠陣法拿到手。
只是這陣法似乎只有在這密室里才有反應(yīng),與她來說著實不方便了些。
這入夢術(shù)又是個幾率不高的,保不成到時候需要嘗試多次,若日日待在這里,必定會引起大家的懷疑。
杜若到藏書樓內(nèi)找來紙筆,將浮現(xiàn)出來的文字都謄寫下來后,收起了五珠。
引靈花語,她在自己院中也讀過,可當時這珠子毫無反應(yīng)。
那這石室必定是借托了藏書樓的設(shè)的陣法,才能夠讓五珠陣法起效,只是有關(guān)于陣法的書籍在三層,也不知道以她現(xiàn)在的等階,能不能上去。
杜若走到三層禁制前,催動納氣環(huán)碰了上去。
上次她來的時候,試探過一次,只是當時她還是一個普通黃階植農(nóng),所以納氣環(huán)觸到禁制后就立即泛起了紅光。
其實入樓處的告示那兒也寫的很明白,這樓里三層以上,需地階以上的生魂才可以進去。但是杜若得了入夢術(shù),又哪里坐得住。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讓她睜大了雙眼,因為納氣環(huán)竟然將三層的封禁解除了。
杜若突然回憶起那日花婆婆帶她從傳送陣里抵達藏書樓頂層時說過的話,說這就是給她的獎賞。
那時她只是單純的理解是指助她開魂根的事兒,難道花婆婆還給了她這樣的特例?
杜若猶豫著,又去碰了四層的禁制。
果然,四層的禁制也解了,除了頂層不能進去,下面的四層竟然對她全都開放了!
花婆婆竟這樣大方,難怪那日悶不吭聲地將她扔在藏書樓二層就走了。
原是給她開了這樣的特例,讓她自己發(fā)現(xiàn)。
方便之門大開,杜若當即去三層翻到了有關(guān)藏書樓陣法和陣基的記載。
三層僅僅是記載和描述,四層卻幾乎都是陣法、法術(shù)的布置之法,雖然都是一些簡單的,但杜若需要的兩種陣法卻剛巧在這之中。
取下需要的四冊書籍,杜若直接到樓下登記了借讀,帶著回了小院。
不得不說花婆婆這次的手筆真不是一般的大,按照規(guī)定,她升到地階怎么也得幾個月以后,還得經(jīng)過玄升地的考驗,沒想到,現(xiàn)下卻是讓她先上車,后補票了。
不過思及當初提到異生蒼耳葫的事兒,她又釋然了,當時那生魂不過得了一次百草的木源天象就立升地階。
眼下花婆婆雖然沒有再開特例,卻也算是變相的給足她相當于地階的獎賞了。
看樣子,距離上繳那株變異鴻愿花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