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葉竹林。
自從言挽風成為言曳酒,他訓練起來比從前勤快了不少,月白訓練時倒是十有七八能將他叫起來,而且沒了門派的束縛,他似是跨過了一道內心的坎,竟開始汲取起各門各派武學之長,這本是武林人士最為不齒的“偷師”,但他天資聰穎,又加上自己的細心琢磨,竟是將各路精華融合成為一套獨特的新劍法,既看不出來踏歌派的蹤影,也尋不到其他門派的痕跡,不過數(shù)月,武功就大有長進,已是在月白之上。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刻意訓練左手也學會了使劍,除了“好劍”和“劍歌”之外,日常別了一把短劍在腰間,只是這短劍極為普通,一般也不使出來,大多無人注意到。
“哈哈哈哈!”月白坐在竹林中的一塊石頭上,笑得開朗,曳酒從他手里奪過了一個果子,挑了挑眉,“清公子,這笑不適合你。”
“他們竟將你的玉笛和佩劍的名字搞混了,不過也怨不得他們,你這劍的名字確實是……”
月白還未說完,曳酒就將剛剛搶過來的果子一把塞進了月白的嘴里,“注意言辭,清公子?!?p> 月白也不惱,將果子拿了下來,用清水細細洗了,放在了一旁,“不過你從不喝酒,為何要取‘曳酒’為名呢?”
“啊,這個啊,是小時候二師弟為我取的,我懶地想名字,需要隱藏身份的時候就一直用它。”
“那你佩劍的名字呢?”
“我取的?!?p> “玉笛呢?”
“師父取的?!?p> “果然……那你這柄短劍叫什么?”
“我還未想好,你覺得真劍怎么樣?”
“……算了,還是我來取吧?!?p> 曳酒突然察覺月白的腰間不知何時竟只剩了佩劍與玉佩,奇道:“你的扇子呢?”
“現(xiàn)在天涼了,不需要了,習武之人累贅越少越好。”月白答得理所當然。
“呦,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耍帥呢,那你這玉佩豈不也是累贅?送我好了?!币肪埔荒槈男?,伸手就向月白腰間探去,卻被月白側身躲過,“不行,玉乃儀容。”
曳酒撇了撇嘴,“切,我還嫌它累贅呢。對了,你決計要一人去嶺南嗎?”
月白頜了頜首,“此次是為了處理家中事務,況且那里多毒蟲毒霧,又是路途遙遠,旅程奔波,你還是等我回來吧,我會速去速回的。”
“那我們還是按照原來的約定,在羽宿山下匯合吧,我?guī)闳タ纯次壹液臀业膸煹軅?!”曳酒想想又開心了起來,“聽說嶺南盛產(chǎn)一種水果,叫做庵羅,最是清甜多汁,乃是果中之王,不若你帶回來給我嘗嘗吧?!?p> 月白笑笑不語,曳酒又側頭道:“說來我都要帶你去我家了,我卻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真不公平啊?!币肪票臼窍裢R粯与S口說說,未曾指望著月白回答,卻不料月白聽罷沉默了片刻后,開口道:“等這次回來吧?!?p> 曳酒一愣,手下意識地取了個果子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月白見狀,好心提醒道:“你吃的那個果子是你剛才塞到我嘴里的?!币肪坡勓源蠼幸宦暎志蛯⑹种惺O碌墓釉蚁蛄嗽掳?,“清!月!白!塞到你嘴里的你干嘛還吐出來!”月白閃身躲過,理了理衣角,極有風度地開口道:“食不言,言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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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后,羽宿山下。
曳酒斜斜靠在一顆樹旁,抱著手,嘴里百無聊賴地嚼著根胥余絲,直到他嚼完了兩根,遠處才有一匹馬攜塵飛奔而來。曳酒卻并不起身,只是嘴角顯而易見地翹了起來。
待馬行到曳酒身前停住,月白翻身下了馬,整了整衣袍,向曳酒走來。曳酒這才起身,沖著月白揮了揮手,“呦,難得有一次是我等你啊。”
“買東西耽誤了點時間。”
“什么東西,我的庵羅嗎?”曳酒開心地上前一步,伸手就向月白的袖袋中掏去,月白左手一擋,兩人就勢過了幾招。曳酒一手招架住月白的左手,一手晃了個虛招,趁機一閃身從他的袖子中掏出了個盒子來,一得手,曳酒便旋即得意洋洋地退后一步,退出了月白的攻擊范圍。
“這是什么?”曳酒疑惑地看著手中精致的長條形紙盒,將纏繞的帶子解開,打開了蓋子,只見里面躺了支精致的翡翠色碧玉簪,還鑲嵌了幾顆成色極好的藕荷色寶石。“什么嘛,”曳酒失望地撇了撇嘴,“又是給你那可愛的妹妹買的吧。”
月白從曳酒手中拿過盒子,把蓋子合上,又將帶子原樣纏好,放回了袖子中,“去那么遠的地方,當然要給妹妹買東西?!?p> 曳酒扁著嘴扭過了頭,不理月白,抬腿就要往山上走去,卻聽見身后的月白“噗嗤”一聲輕笑了出聲,他疑惑地轉過頭來,只見月白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懷里掏了個紙包出來。
曳酒瞬間眼睛亮了,兩步跨到月白身前,拿過了紙包,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這幾個月有沒有想我?。俊?p> 月白卻是不答他的話,笑著解釋道:“這么遠的路程,庵羅早就壞啦,我尋了幾家市集,挑了些味道最正的庵羅果干,帶回來給你解解饞?!?p> 曳酒激動地張開雙臂就要給月白一個熊抱,卻被月白一把推開了,“注意舉止?!?p> “哦,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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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宮正門。
曳酒一路引著月白說說笑笑上得山來,那邊季挽云早已率眾師弟和門人等在了踏歌宮門口。挽云見得曳酒上來,還隔著百余步,便向他迎去,一開始還只是疾走,到最后索性一路小跑了過來,到了曳酒面前,精致俊秀的臉上已是泛上了兩朵紅暈,“師兄,你回來啦!”
“嗯?!币肪菩χc了點頭,抬手就想像小時候那樣揉一揉挽云的頭,但手伸到了半路,余光瞥見遠處規(guī)規(guī)矩矩垂手站立著的眾師弟和門徒,就轉了個方向放到了挽云的肩上,他扭頭望著月白,笑道:“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的二師弟,踏歌派如今的宗主——季挽云,怎么樣,是不是難得的少年才俊?”
月白上前施了一禮,笑得得體,“久聞季宗主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p> 曳酒又攬過了月白,笑著和挽云介紹,“這是我的好友,皎皎無瑕月白清——清月白清公子,我?guī)丶铱纯?。?p> 挽云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一下,旋即淺笑著轉向月白施了個禮,“久仰清公子大名,今日托師兄的福幸而得見,清公子只需將踏歌宮當成自己的家就好,萬不要拘束。”
曳酒沒有看到看到挽云變化的眼神,只是覺得師弟如今越發(fā)沉穩(wěn)了,欣慰地笑道,“你果然是長大了啊,越發(fā)有一門之主的樣子了,果然是我的師弟?!?p> 聞言挽云略微低了低頭,竟是有幾分羞澀,他側身將道路讓了出來,“我們進去吧?!?p> 曳酒一手攬了月白,一手扶著挽云的肩走向了宮門,眾師弟和門生們早已嘰嘰喳喳地喊著“大師兄”圍了上來,曳酒拍拍這個,摸摸那個,氣氛好生熱鬧,竟是在門口就耽擱了許久,直到挽云在旁邊輕咳出聲提醒,眾人才擁著言清二人進得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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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宮,言挽風房間。
曳酒引著月白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卻見房間內的布置和自己離開時一摸一樣,屋內纖塵不染,竟是比自己在的時候還要干凈整潔。他拉著月白在屋內參觀了一圈,得意道:“怎么樣,我家比起你家清府如何?”
月白見他如此幼稚,不由得輕笑出聲,“很好,只是我家不是清府,是曲府?!?p> “什么?”曳酒一時沒有聽清。
“我不叫清月白,我叫曲清弦,是曲相獨子,月和白是我阿姊和妹妹的名字,官家身份出來行走江湖畢竟多有不便,我便借用了她們的名字。”
曳酒早已猜測依月白的舉止教養(yǎng),定是世家公子無疑,卻沒想到他竟然是當今丞相獨子,聞言仍是大吃一驚,怪不得兩人四處游走這些時間,不見他進賬,卻帶著自己一起吃穿不愁。
曳酒正待回話,卻突地眼神一凌,凝神細聽了片刻,才復笑道:“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就透露給我了,連著別人也知道了?!?p> 清弦溫和地笑了笑,“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的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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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羽宿山腳下。
“我就送你到這里了,我再回山上瀟灑些時日,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和你匯合?!币肪谱炖锝懒烁阌嘟z,懶洋洋地拍了拍清弦。
“好,等我回家復完命,就來尋你?!?p> “不會很久吧,”曳酒扁了扁嘴,“我一個人很無聊的。你上次不是說你家里人催著你成親嗎,這次回去不會趁機綁了你直接送入洞房吧?!?p> 清弦失笑,“你放心,若是哪一日我成親,定然少不了你的喜酒?!?p> “切,我才不擔心你偷偷成親呢,”曳酒突然湊到清弦跟前嘿嘿一笑,“不過說起成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上次那個毒舌的瘋丫頭,人家可是追了你一個月呢,后來她傷心回家的時候,你不是還不放心人家,拉著我偷偷護送了一路嗎?!?p> 清弦聞言將臉一板,從腰間抽出新買的扇子,作勢就要向曳酒頭上砸去,曳酒忙退后一步,笑著討?zhàn)?,“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那只是君子所為啦。?p> 清弦這才將扇子復又插回腰間,“你這家伙,當心讓別人聽去壞了水姑娘的名譽。”
“好,好,謙謙君子,說來你都來了我家了,什么時候請我去你家瞧瞧啊?”
“待我這次回去稟告了父親母親,下次便帶你去我家坐坐?!?p> “好啊,我還沒見過宰相府呢,誒,對了,記得回家替我和你妹妹問聲好,那我們青州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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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渡拾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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