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縱火

　　沐靈在魂契閣小住半月，既是為了養(yǎng)傷，也是為了研讀上古之事。

　　她那日同情歡說罷血痕之事，可后者卻似第一次聽聞般的不知所謂。恰逢木頭臉尋來，兩人話題就此終止。

　　為躲著那木頭臉，沐靈要回曾與梵子琛同住之所居住。情歡派人為她整理一番，沐靈趁機(jī)去了魂契閣的藏書館里，尋了老舊的書籍帶了回去。

　　書中所記簡短，只言曾經(jīng)活躍于阜國，后漸隕落，不知后續(xù)。

　　沐靈煩躁的將書反扣在桌上，一臉不悅。

　　她本就是個(gè)好奇心重之人，現(xiàn)今她思忖不出，甚是磨人。她伏案沉思，卻瞧見了角落里有個(gè)孔明鎖。

　　與梵子琛后來給她的那個(gè)不同，那似乎極簡，唯有三根。

　　她解開后里面唯有張字條，上面寫著：待歸，勿念。

　　沐靈不死心地將它拿在燭火處。

　　透著單薄的紙背，甚至能看見火光的跳動(dòng)。

　　什么嘛，真的就這幾個(gè)字啊……沐靈撇了撇嘴，心里吐槽著梵子琛的不解風(fēng)情。

　　還說回來，明明就我一個(gè)人回來！

　　雖是又嫌棄又失落，沐靈還是將它收進(jìn)了自己的小木盒中。她突然想起跟梵子黎的豪言壯志來……見一面都難如登天，也不知梵子琛在川國處境怎般。

　　她抱著小木盒想著，最后竟是趴在木桌上睡了過去。

　　次日轉(zhuǎn)醒，是木頭臉在府邸外大力敲門。

　　沐靈揉著眼睛，睡眼惺忪。

　　“躲了半個(gè)月了，你也該養(yǎng)好了吧？”木頭臉一本正經(jīng)，沐靈見他心頭便是煩憂。

　　她無可奈何，抱著門框道：“你怎么就不能放過我呢？況且魂契閣里也不止我一個(gè)？您都不用關(guān)心您的茶莊嗎？何必呢……”

　　木頭臉根本不管，只道：“我明日在江南等你，你不來我便要在魂契閣中簽狀了?！?p>　　簽狀便是魂契閣中最浩大的公開處刑，由眾人斷其去留。沐靈不受魂契閣中男子待見，女人也是對(duì)她充滿惡意。若是按他們這般，沐靈是定要被攆出去的。

　　可一入魂契閣便是生生世世的約定，除非魂飛魄散。沐靈一想到自己要孤苦伶仃在外漂泊，若是她當(dāng)真是個(gè)不死身。那倒時(shí)候就是孤家寡人……

　　她一下子打了個(gè)冷顫，驚醒過來。

　　“我今日便同你一起回去！”沐靈急忙的扭身跑回了房里，洗漱穿衣。

　　待她收拾好時(shí)，木頭臉已是牽了馬來。

　　這么趕？沐靈有些微怔，她還想去跟情歡道個(gè)別呢。

　　她看著木頭臉的一臉急不可耐，最終還是沒說出請(qǐng)求來。

　　算了吧，道別都是留給將死之人的，她們之間無需這般。

　　待到了江南集賢居，沐靈便瞧著木頭臉入了對(duì)面的客棧。而她則是推開了緊閉的茶樓房門，里面還是走時(shí)那般臟亂。

　　她剛要去問木頭臉怎么回事，奇怪男人便從對(duì)面客棧里出來。

　　沐靈皺著眉頭，瞧向木頭臉不解道：“這茶樓怎么還是這般？”

　　“你惹的禍你來問我？”木頭臉冷冷開口，一下子堵了沐靈的話。

　　雖是心有落差，但沐靈還是知道錯(cuò)因在己，只能轉(zhuǎn)頭進(jìn)屋收拾。

　　奇怪男人見她這般忽視自己，心中不悅。他抵在門框上，痞笑道：“你若不悅，盡管撒出來便是?！?p>　　沐靈沒有抬頭，搬著無用的木板扔在一旁，開口道：“秦家麻煩解決了？”

　　“就這一個(gè)問題？”奇怪男子顯然有些不樂意，不愿作答。

　　沐靈懶得回話，手心被木屑嚓的有些紅了。她伸手看了眼，果真和奇怪男人手上的不同……

　　屋外的木頭臉不知何時(shí)已沒了蹤影，沐靈收拾完后已是灰頭土臉，有些狼狽。

　　奇怪男人去客棧給她拿了濕布帛，往她臉上一糊：“真的是臟死了。”

　　沐靈撲騰著打開了奇怪男人的手，狠狠地瞪著他。

　　“任顧，她是誰？”說話聲音糯糯的，獨(dú)具江南風(fēng)情。

　　沐靈聞聲看去，是那日的秦家女兒郎。

　　她順著她的眼神看去，目光鎖定在她身后的奇怪男人身上。

　　原來他叫任顧。沐靈心里嘀咕，卻不敢出聲打破這怪異氛圍。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來江南也是為了尋她的?！逼婀帜腥藬堊×艘叩你屐`的腰，語出驚人。

　　沐靈瞧向氣紅了眼的女子，連忙擺手：“我不是，你別誤會(huì)?！?p>　　女子不信沐靈的話，淚盈盈開口：“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因我許了嫁人才在江南停留了這么久?！?p>　　“真是可惜，能讓你駐足的，終究不是我?！迸咏^望地看了眼沐靈，戚笑開口。

　　任顧手上不自覺地用了力，箍的沐靈吸了口涼氣才作罷。

　　他沉重開口：“麻煩日后勿來擾我二人清歡?！?p>　　“好?！迸記Q然而去，未曾回頭。

　　可她不知，她剛一轉(zhuǎn)身，任顧便松了沐靈，一臉不舍。

　　沐靈自是看出了端倪，雖是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這個(gè)時(shí)候，仿佛應(yīng)景般的憶起了梵子琛。

　　若是他在就好了，一定會(huì)聽我啰嗦的。沐靈有些感慨，倒也不算悲春傷秋。

　　她沉默的去了對(duì)面的客棧里，借了掃帚回來，準(zhǔn)備將碎屑掃盡。

　　她剛掃了幾下，任顧便坐在了茶樓的樓梯上，手里拿了很多酒。

　　他心情不佳，卻想要同人說說話：“喂，喝一盅？”

　　沐靈瞧他可憐，也就放下了掃帚，提起地上一壺飲著。

　　她道：“將她拱手讓人真的舍得？”

　　任顧深嘆了口氣，故作輕松道：“我四海為家，她跟我可得吃不少苦頭，這才更不舍得?！?p>　　沐靈見他這般不爭(zhēng)氣，拿著掃帚指著他：“可你從未問過她愿不愿意！”

　　他沉重開口：“我可不想看她慘死在我面前，亦或是我暴斃在她身側(cè)?！?p>　　“張嘴閉口都是死死死，一點(diǎn)都不吉利?！便屐`撇了撇嘴，嫌棄道。

　　她不懂他的無可奈何，只知一切隨心便好。

　　他們喝喝鬧鬧，最后兩人大敞著門癱睡在樓梯兩端，沉沉睡去。

　　秦家小姐回去后便是以淚洗面，無論何人詢問皆說是身子不適。

　　可她向來寵愛的弟弟自是知那緣由，氣不過的前來討個(gè)說法，結(jié)果剛好撞上了他們二人醉酒。

　　他將火把扔進(jìn)茶樓里，木板積于一隅，很快便點(diǎn)燃了……

　　川國

　　川王見江山無人可繼，遂聽了王后的話辦了場(chǎng)家宴。

　　川王對(duì)兒輩有些許偏見，畢竟太子在世之時(shí)唯他一人得寵，現(xiàn)今無論是誰，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正逢那日，梵子黎夏季怪病發(fā)作，渾身冰冷。

　　他怕梵子琛擔(dān)心，派了小廝前去告知。

　　梵子琛聽聞后，便是要同那小廝一起前來，可他卻是各種回避。

　　察覺有異，梵子琛立即瞬移而去。

　　梵子黎縮在床腳，明明渾身冒著熱汗，卻仍是死死捂著被褥，渾身哆嗦著。

　　梵子琛到時(shí)，他已沒了五感?？床灰娐牪磺?，就連觸覺都顯得多余。

　　無論梵子琛怎么搖晃，他都沒有知覺。

　　他派小廝去尋太醫(yī)，后者自是不敢再多做隱瞞，立馬去了太醫(yī)院尋那不太正經(jīng)的太醫(yī)。

　　雖說今日是家宴，可朝中重臣之子也在，趙漪也在受邀之列。

　　她跟著兄長一同前來，卻怎么都未曾尋到梵子琛的身影，就連向來立于人群的梵子黎也不曾見。

　　后聽聞梵子琛派了小廝前來告假，她更是起疑。

　　他不像梵子黎那般桀驁，若非是要緊事，是不會(huì)這樣的。

　　女兒家胡思亂想的心思泛起，趙漪竟思量以為是沐靈回來了。

　　她一刻也等不及的飛奔而去，結(jié)果路上卻是遇到了不正經(jīng)的太醫(yī)。

　　到了這時(shí)她才知是梵子黎出了事，松了口氣。

　　可既已走這么遠(yuǎn)了，那就順勢(shì)而為好了。

　　太醫(yī)上前診治，趙漪驚得縮在梵子琛身后，輕聲問：“子黎哥哥是怎么了？”

　　梵子琛深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他在思量，川王控制梵子黎的手法，可是這般？折磨他獲得快感嗎？

　　他攥緊拳頭，不知該以何感情面對(duì)那陌生冷血的父皇……

　　折騰了一夜，梵子黎才有所好轉(zhuǎn)。

　　他睜眼，視覺依舊模糊。

　　可他知道，趙漪在……

　　女兒家規(guī)矩多，趙漪與他們共處一室，自是不敢入眠。

　　因而梵子黎一醒，她便知曉。

　　“醒了？”趙漪端了剛熬好的藥，太醫(yī)已經(jīng)回宮了。

　　只是走前給他們留了藥方，并聲稱他明日便會(huì)清醒。

　　梵子黎喝了苦藥，滿臉掙扎。

　　趙漪笑：“你還是這般怕苦！”

　　一碗盡，梵子黎才緊閉著眼睛，舒緩著開口：“你還記得？”

　　“當(dāng)然了?！壁w漪以為他不過是小病罷了，喝完藥便能好了。

　　梵子琛提著包裹起來的麥芽糖進(jìn)門，卻瞧見梵子黎已吃完了藥。

　　他給他遞了過去，故作輕松道：“還以為你還要像小時(shí)候一樣反抗掙扎呢。”

　　“我都多大了！”梵子黎虛弱的反駁著，語氣里卻都是笑意。

　　如果，一直都能這般該有多好。

　　眼前視線朦朧，心底卻是那般知足……

　　宮中川王聽聞梵子琛去了梵子黎的住所，踱步躊躇。

　　川王后前來寬慰：“何事這般驚慌？”

　　“梵子琛已瞧見梵子黎的病癥了，我怕他去為他尋藥……日后可不好再控了！”川王面上擔(dān)憂。

　　誰能料得，幾月前還是拔刀相向的兩個(gè)人，竟一時(shí)間真的回歸到了親兄弟的身份。

　　“可那不是治不好嗎？”川王后為他揉著太陽穴，語氣輕柔：“況且就算有法子，那也得遠(yuǎn)赴阜國。他現(xiàn)今沒了兵權(quán)，以何理由遠(yuǎn)走？”

　　川王稍有寬慰，王后便更是添油加醋：“何況就算八皇子死了又能怎樣？六皇子手無實(shí)權(quán)，又遵守孝道。一切變故還不是盡在王上手里……”

　　川王徹底放下了心中巨石。

　　他被梵子琛威脅了這么多年，現(xiàn)今突然出了這般事，一時(shí)間竟本能的慌了……著實(shí)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