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來啦。”
和往常一樣,土娃蹦蹦跳跳的進(jìn)了家門,不過他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玩鬧之后幾個孩子就去了河邊洗澡抓魚,玩到很晚才回家,本來打算要看的書都沒有看多少。
天已經(jīng)黑了,屋子里油燈閃爍,一個人影正站在屋子里,像是魏叔,不過似乎比平時還要高大。
“啊?”剛剛進(jìn)屋的土娃嚇了一跳,魏叔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飯桌前喝茶。
他頭戴束發(fā)紫金冠,身披獸面大紅袍,腰間系著一條玉腰帶,右手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彎刀,左手正不停的擦拭著,似乎上面有什么臟東西一樣。
“爹……你穿成這樣干什么,這刀好亮啊,還擦什么?”
魏叔嘆了一口氣:“這刀,銹了?!?p> “沙場為國死,馬革裹尸還。我活下來了,卻也忘了這些東西么……”
“爹,你在說什么呢?”
“沒什么,土娃,這幾天,我應(yīng)該都不在家了?!?p> “為什么,你也要跟著隊去打獵嗎?”
魏叔搖搖頭:“不,是除妖。你也應(yīng)該聽說過,有頭妖狼,每年開春就會在我們附近山里活動,危害人畜。它幾乎成精了,狡詐多疑,牙尖爪利,以往都是因為人手不足,而讓它逃脫。這次,我們聯(lián)合了附近三個村莊的獵人,必然不會讓他逃脫!”
土娃急了:“爹,你去湊什么熱鬧,你年紀(jì)大了,而且身體不靈便,去山里風(fēng)餐露宿的……”
“哈哈哈哈……”魏叔大笑一聲:“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妖狼,你爹我年輕的時候可是早早參軍,上陣殺敵,縱千萬人我也從未怕過,你就放心吧?!?p> “可是……”
“不要說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還有,我還要你替我做件事?!?p> “什么事?”
魏叔蹲了下去,慈祥的撫摸了一下土娃的頭發(fā):“娃兒,我已經(jīng)和村長說定了,明天,他會去城里,采購一些兵器,用來殺那頭妖狼。你跟著他一起去,幫我送封信。”
“什么?我也能進(jìn)城了么?不是到十四歲后才被允許進(jìn)城么?”土娃有些驚喜,他早就想進(jìn)城看看了,看看外邊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么,正好這次許多天都沒有課,我特別允許你去城里見見世面?!蔽菏逍Φ馈?p> 土娃開心的抱了上去:“爹,還是你最好了!哎呀,這套鎧甲好冷啊,爹你怎么穿上這個東西了,你不是說以后都不穿了么?”
“哈哈哈……明天早上村長會來接你,你要好好聽話,可別給我惹出什么亂子來?!?p> “嗯?!?p> .
今天,土娃醒的要比平常的時候要晚一些。
昨天半夜的時候,魏叔就悄悄起身離開了,他走的小心翼翼,不過還是把土娃給驚醒了。
土娃并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看著魏叔披上了衣服,又在鍋里煮上了一些飯。
土娃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種以后再也見不到魏叔的感覺,魏叔離開后,他就自己窩在被子里默默的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盡管起的有些晚,但他還是習(xí)慣性的收拾完畢后,站在院子里打拳。
一套拳打完,土娃睜開眼睛,一個中年人正站在一邊,捻著胡子微笑的看著他,正是村子里的村長。
“凡生,打得不錯,吃點(diǎn)東西,咱該上路了,晚了就趕不上城外的渡船了?!贝彘L笑瞇瞇的說道。
“村長,您,叫我什么?”
“凡生啊,江凡生,這是你爹給你取的名字。你是他從江邊撿來的,所以取姓為江,他希望你能夠平平凡凡的度過一生,所以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可是……,可是村子里的習(xí)俗不是應(yīng)該等十四歲以后再由父母取名嗎?”土娃疑惑的問道。
“習(xí)俗自然也可以改嘛,再說了,進(jìn)城以后,萬一有人問你叫什么,你總不至于連個姓名都沒有吧,所以你爹提前給你取了?!?p> “可……”
“哎呀,別問了,一大家子人等著你呢,快點(diǎn),先吃飯,你爹說他給你煮了粥?!?p> .
“叮。”
大門鎖上了,土娃把鑰匙收好,心里既忐忑又激動,他終于能夠進(jìn)城,看看大城市的風(fēng)光了。
“嘿,土娃,土娃,過來過來?!?p> 忽然有人叫他,土娃轉(zhuǎn)頭望去,旁邊的屋子里一個人伸了個頭,悄悄的呼喚他。
“王六,怎么了?今天進(jìn)城,你不應(yīng)該跟著村長一起么?”
王六苦著臉,委屈的說道:“我爹知道我偷炸藥的事了,把我的屁股都要打爛了,我這次沒辦法進(jìn)城了……”
“聽說這次我爹特別允許你也跟著他進(jìn)城了,所以,”王六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從城里回來的時候,一定先來我家一趟,把見過的什么稀罕事告訴我一聲?!?p> 土娃笑道:“王六,你是想拿那些城里的事吹牛吧。”
王六不好意思的說:“不是吹牛,就是想問一下嘛……哎呀,就這么說定了!”
“好好好,等我回來,我把我見過的事情,通通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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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加上土娃,一共就五個人,據(jù)村長說,大多數(shù)人都進(jìn)山找妖狼去了,所以這次進(jìn)城的人比較少。
村長給了土娃一個包裹,也不是很沉,據(jù)村長說是魏叔幫他包的行李,信就在包裹里。
幾個人腳程很快,長長的山路沒一個時辰就走到了頭,來到了河邊,土娃昨天還和孩子們在這里洗過澡,這也是他之前來過的離村子最遠(yuǎn)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蘆葦間,一艘小船若隱若現(xiàn)。
村長招了招手,船長便把船撐了過來。
村長給船夫點(diǎn)上了旱煙:“老哥哥又要拜托你了?!?p> 船夫頭發(fā)胡子都白了,年紀(jì)看起來很大了,不過身體依舊硬朗。
“哪里哪里,你平常對我多有照顧,快些上船吧?!?p> 小船行駛的很慢,但是也很平穩(wěn),江邊的景色緩緩的往后退去,這是土娃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色。
他此刻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反而站在船尾,回頭望向來時的山路,彎彎曲曲的小路攀著山峰一直延伸到山腰的村子里,此刻村子里已經(jīng)有炊煙升起,似乎到了午飯時間了。
土娃的那些伙伴,此刻應(yīng)該在灶爐前做飯。
村長和幾個人正在船中商量購買的細(xì)節(jié),船里面放了不少山貨,土娃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只得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啃餅。
忽然,平穩(wěn)的小船猛烈的搖晃起來,差點(diǎn)把土娃給噎到了。
船夫慌慌張張的從船頭跑了進(jìn)來:“快快,海神發(fā)怒了,快扔貢品!”
幾個男人七手八腳的從船艙里拿了幾個包裹。土娃也跟著出去看熱鬧。
外面的景色和剛才完全不一樣,平靜的小河變成了一望無際的大江,四處望去只能看到水,土娃甚至連來時的方向都分不清了。
天空中灰蒙蒙的,江面上也并不平靜,洶涌的浪潮此起彼伏,幾乎要將小船拋到天上去,土娃站在船頭幾乎有些站不住。
船夫正對著船頭上貼著的一張黃紙磕頭不止,嘴里念念有詞,黃紙上畫著一條兇惡的龍,雖然筆畫粗糙,但十分傳神。
幾個人把包裹里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抖落到海里,卻是一些白面饅頭。
說來也怪,饅頭扔下去后,隨著船夫不停的磕頭,風(fēng)浪逐漸的停了下來。
天空放晴后,船夫便重新上路了。
土娃感覺十分新奇,他對船夫問道:“爺爺,剛剛那是怎么回事啊?!?p> 船夫嘆了口氣:“那是海神大人,如果碰上了,不給他祭獻(xiàn)貢品的話,它便要興風(fēng)作浪,害一船人的性命。幾年前,我兒子撐船的時候?qū)I癫痪?,被海神掀翻了船只??蓱z我的孩子啊,我當(dāng)時撐著另一艘船,本想下去救他,可是他剛落水就不見了,肯定是被海神給收走了?!?p> 說罷,船夫連連嘆氣。
“可是,這海神興風(fēng)作浪,害人性命,為什么要叫他……”
“噓。”船夫連忙捂住了土娃的嘴:“別對海神大人不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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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船夫撐著船來到碼頭上,眾人便下了船。
告別的船夫,土娃正式看了看碼頭周圍,不知道這里是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城里。
碼頭上人來人往,大船小船鱗次櫛比,最大的樓船甚至幾乎有他們一個村子的大小。
到處都是匆忙的行人,各種貨物從船上被卸下來,然后撞上另一艘船不知發(fā)往哪里。
村長解釋道:“順流而上就是青州,不過我們攜帶的東西太多,一般就近在柳縣交易就足夠了?!?p> “那周圍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士兵?”土娃問道。
碼頭上除了行人以外,還有許多身披鎧甲的軍士,他們手握長矛,來回巡邏,粗略的望去不下百人。
“青州是燕國南方的屏障,因此附近囤有重兵,況且這里又是水路交通樞紐,有些士兵來維持秩序也是正常的?!?p> “好了,魏老弟不是讓你送信么,快去吧?!?p> 土娃點(diǎn)點(diǎn)頭,四處望了望,碼頭的北邊,生長著一顆大柳樹,此刻,柳樹已經(jīng)抽出新芽,隨風(fēng)揮擺著綠枝。
土娃從包裹里摸出一根白色的布條,纏繞在柳樹的枝頭上。
魏叔并沒有說送信的地址,只是告訴他,只要這樣做,收信的人就會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