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之下,微風徐徐而過,一陣清香撲鼻,雖不見顏色,卻已知,山間必定是芳菲一片了。
御水菩提并指一劃,手心里瞬間出現(xiàn)一道長長的傷口,鮮紅的血液從手上滴下,融進了容落的手心,雖是一直由荏苒配藥治療,但逆靈體也確實沒那么好控制。
看著痛苦異常的容落,菩提終于知道他為何要不停的煉制聚靈化丹,逆靈體不受靈力所傷,但消耗也大,容落并非修有靈體,所以只能服用丹藥來穩(wěn)定自身,否則便會經(jīng)歷一陣噬骨之痛。
在身體漸漸恢復(fù)之時,容落抬起滿是汗珠的臉,看著御水菩提所做的一切,雖然他與靈體無緣,但是僅憑幾滴鮮血就能救他出了這不可描述的痛苦,懷音尚且做不到,如此便是……
“您,是仙靈體?”容落略顯虛弱的問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p> “玄靈冊上沒有您的名字,所以天下人只知道御靈山莊有三個萬尊以上的靈體,卻不知您的界位,您說是其他人把您保護的太好了,還是您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沒有了膽量?”
菩提將手收了回去,坐在容落旁邊,看著他被疼痛折磨到慘白無比的臉,慢慢的說:“那日在神壇你是真的想把懷音賣出去,還是做做樣子?”
“您這是什么意思?”
“和你一樣的意思,我們都不是為自己而活的人,所以終歸都是不舍,你有膽量犯下滔天大罪,我亦有膽量甘冒不韙??墒俏覀兌紱]有膽量傷害至親之人,不是嗎?”
容落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的錯已然犯下,您為何不殺我?”
御水菩提深思片刻,眸中多了一絲信任,“若是以前,你已經(jīng)死了千百回,可是現(xiàn)在,我知你痛苦,對于水月我相信你只是被人利用,所以才將你帶回御靈山莊,等道場逆靈體的事了結(jié)了,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p> 菩提起身關(guān)門走了出去,當她看到一旁的水月時,臉上的笑容是真切的。
“什么時候?qū)W會的偷聽別人講話,花如幻就是這樣教你的?”
白水月抬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容落,“婆婆為何要暴露靈體界位?畢竟容落是敵是友尚且不定。”
“我不在乎他是敵是友,我只知道他被人利用,公然對你出手,就憑這一點我就會留下他,直到找到那個背后的人?!?p> “真有那個人嗎?”
“不知道。但是,有許多事都發(fā)生在八年前,八年前我們救了重傷的你,八年前圣物焚爐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釋靈,八年前長星貫月時城北驛館幾十人一夜消失。我不能說這些都是巧合,所以我們需要時間去查明?!?p> 庭中的風是暖的,但卻讓人覺得寒冷。
八年前,她與花如幻相依為命,兩人雖是經(jīng)過百年錘煉的靈體,但初入塵世也是終日提心吊膽,所以對于許多事并未多想,更想不到會跟自己扯上關(guān)系。
夏末的清晨,絲絲白云縈繞于山頭,幽蘭之上籠罩著依舊灼熱的光,光影之下白水月翻著堆積如山的各地卷宗,一陣頭痛如絞,想著,這個時候為何花如幻不在。再看案上美人也是已經(jīng)有了些許倦意。這次讓他倍感意外的是段明陸的辦事速度真是快的可以,不僅如此為了調(diào)取邊界卷宗他還動用了一切關(guān)系。
這時一封暗黃色的卷宗讓御水菩提很是在意,她拿起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比別的卷宗要厚重許多,菩提輕輕打開那看似有些念頭的油紙袋,只聽“咣當”一聲,一個六芒星狀的玉板從里面掉了出來,菩提看著那六芒星心里不停的翻滾著,碧華山上的幕幕慘景又從腦海中不停的閃過。
那只現(xiàn)出六芒星的手牽著她的手,奔跑在一片火海之中,騰起的團團火星與炙熱的灰燼讓菩提心死成殤,她記不起來為何要拼命的跑,是向里面跑還是向外面跑,所有的記憶仿佛在同她開著莫大的玩笑,明明就在腦海深處,可是自己偏偏進不去,他們也出不來……
“婆婆,婆婆,婆婆!”
白水月的聲音像是從九霄之外傳來一般,菩提猛的驚醒,渾然不覺手心已經(jīng)被那塊玉板刺出了一道傷口,看著手心里的玉板已經(jīng)被染成血色,水月急忙喚小紫拿來藥粉止血,一邊止血還一邊責怪道:“你是仙靈體就不知疼痛嗎?明知道這是有棱有角的東西還用那么大的力氣握著它,你想做什么?”
菩提有些驚魂未定,對水月斥責也完全沒聽進去,她只感覺發(fā)不出聲音,又想抱頭痛哭一場。
“水……水月,我可以抱抱你嗎?”
還未聽到回答,菩提便生生的撲了上去,白水月愣在原地,手里的藥粉也在菩提白色的輕紗之上留下了道道玫色。
從水月進了御靈山莊,這是第二次見菩提哭的這樣傷心,第一次是靈氣不穩(wěn)高燒,噩夢驚醒后便抱著花如幻哭成了一個淚人,那時的御水菩提完全沒有了平日的跋扈,而是真的傷心到不能自己。
白水月輕輕抱住她,安慰道:“想抱就抱,想哭便哭吧,但是,下不為例?!?p> 清心閣里溢滿了菩提的哭聲,書案之上的綜卷里寫著這塊玉板的來歷:
初古戰(zhàn)場,邪魔盡滅,唯有善者無爭逃竄,有幽禁與深淵墨潭,有歸山以修行。唯有一邪不死無滅,只能固其軀體,封其靈息,永世囚禁。此邪可改時令,穿于古今,名為陰九燭,他只效忠于九方皇室之人,與主同生護主不亡。
執(zhí)契于心,幻形于體,意之所向,決于六芒。
坐在石階之上,御水菩提時不時的看向白水月,眼神里還有一絲慶幸。
“我已經(jīng)說過,下不為例,所以你也不必在意。”
“在意?在意什么?從救你回來我便抱過你,白公子的衣服臟了就臟了我都不在意?!闭f到這里菩提還不忘看了看身邊一臉脾氣的水月,接著說道:“我唯一在意的是今天的事不要被如幻知道,對于解開我佛蔻靈息的封印他一直都很自責,所以……”
“我知道,不會告訴他的?!?p> 菩提沖著白水月微微一笑這件事也算是過去了。
“婆婆,既然這六芒星是九方皇室的東西,也只有九方皇室的人身上才有此印記,就是說,救你之人是九方族人?”
御水菩提細想了一下,確實不記得有過九方這個姓氏的人在碧華山上出現(xiàn)過。
“那是初古戰(zhàn)爭之前的事了,可能是有過這個族群,可是戰(zhàn)爭之后就再也沒有聽說過,師父也從未提及過,焰舞不是說過嗎,焚爐本就是九方之物,也許那人也像我一樣從前時而來,甚至比我還要久。”
“這樣的情況有可能嗎?當時用靈之人根本不可能有此絕妙靈術(shù)。別忘了,你是因為佛蔻在身還有南無師父的封印。,那么,那個九方呢,他為什么?”
聽得水月的分析也確實有些不切實際,畢竟自己就算有佛蔻在身,除了擔心害怕它突然覺醒之外一點好處都沒有,甚至還被封印了近七百年才穩(wěn)定下來,如此說來又覺得太不可思議。
“婆婆你自己慢慢想,我要去城北驛館了,懷音在三天前布了絳魂陣,說不定會有發(fā)現(xiàn)。”
御水菩提也沒理會他,嘴里還一直念念有詞道:“九方。九方,六芒星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白水月看著菩提那使勁動腦經(jīng)的樣子,一時忍不住想笑,但是因為著急出去也就沒有再耽擱,直接轉(zhuǎn)身從清心閣上飛了出去。
白水月到城北驛館之時剛好段明陸也在那里,看到白水月就像看到救星一樣迎了上去,急忙問道:“水月公子可是有了什么線索,那些卷宗可還有用?”
白水月想想那些字跡不清還略有霉味的卷宗,頭就一陣疼痛,“明陸大人放心,都是為了嶙川百姓,若是有所發(fā)現(xiàn)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p> 段明陸一聽,果然歡喜起來,“哈哈哈,如此便好。待這懸案了結(jié)了,本官必會上表皇城,以示感謝?!?p> 白水月眉頭微蹙,忙道:“不管結(jié)果怎樣,明陸大人不必提及御靈山莊,請別忘了我們的規(guī)矩?!?p> 段明陸微怔片刻,突然一拍腦門,“對對對,瞧我著記性。你們呀,總是這個樣子,也罷,老樣子,你們要的情報卷宗我無條件提供,上邊的意思決定我會通知你們,對你有利最好,如果不利也可要做準備,這樣可還公平?”
“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白水月悠悠道。
確實御靈山莊落腳嶙川之后,結(jié)交的第一個皇城官員便是段明陸,花如幻同段明陸私下里也是早有一些協(xié)議,共存共生,御靈山莊幫段明陸收伏妖邪,破獲疑案無數(shù),而段明陸也為御靈山莊攔下了不少麻煩,所以御水菩提從來都是一個普通靈者,從未被任何人懷疑。
“懷音,如何了?”水月問道。
“有殘靈,還有些魂魄,只是很難聚集,我想是被人生生的從軀體里逼出去的,而且當時還有邪獸,導致那些魂魄一出來,便受到了撕咬,所以有許多,但是都不完整。”
“可有別的辦法?”
“南曲天匝,以音洗靈凈魂往極樂,我能做的只有將他們送走?!?p> 這時段明陸突然說道:“送走也好,只要讓嶙川百姓不受其擾,不如早早送走,今晚可好?”
白水月與懷音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夜幕過半,懷音手心里的竹葉慢慢顯現(xiàn)出來,只見他將那閃著幽幽綠光的竹葉置于唇邊,不一會兒,一陣柔柔音律響徹整個驛館,似一陣悅耳輕唱,似至親摯愛的暖聲低語。仇恨終將飄去,何不喜樂常伴,憩居一處靜謐之地,觀花開葉落之姿,聞清流潺潺之音,安心,靜心……
清風滿袖
我希望這會是一個美滿的愛情故事,可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它變成了一個凄慘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