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童劫案
嶙川城,城北,段府。
白水月抵至段銘陸府上之時,府內(nèi)已經(jīng)坐了不少來客,說來也算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見面不免一番客套。
這時只見一名男子在人群中招呼著。
男子身形高挑秀雅,發(fā)如墨青玉盤蛟,高高綰起,眉目間盡顯男子的英偉之氣。身穿玄色緞袍,袍底是銀繡卷云,正襟是嵌著珍珠的金繡麒麟,腰間一條鑲金玉帶之下墜著一塊刻著獨有家文的木槿多璜組玉甚是惹眼,而此人便是這府宅的主人——段銘陸。
段銘陸站立于中堂遠遠看見白水月,便匆匆迎了上去,一副眼笑眉開道:“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如幻公子出面,今天真是有幸,御靈山莊終于肯放水月公子出來了!早就聽說御靈山莊水月公子,雖為男子卻有著似云端靈仙般驚為天人之顏,皎皎如皓月般纖塵不染之貌,今日一見果然并非虛言,好一張俊美絕倫的好容顏??!”
白水月微微屈身施禮道:“銘陸大人說笑了,區(qū)區(qū)在下又何足掛齒呢。”
許是聽多了這樣的夸贊,白水月一臉平靜如無風(fēng)的湖面無波無瀾,卻不知這滿堂的目光均被他一人獨占。
眼見賓客來的差不多了,段銘陸走向正堂前向來人作了一禮道:“今日得幸,諸位能賞臉來寒舍一聚。料想各位都已聽說嶙川近日屢屢發(fā)生孩童被劫的事件,實不相瞞作案之人已被捕獲,現(xiàn)以囚在嶙川斗場的戕籠。但本官著人查探之后發(fā)現(xiàn)作案之人已被噬了心志,如此下去定會成為嶙川的禍患。所以本官想請各位相助,了結(jié)這樁案子還嶙川百姓一個太平?!?p> “銘陸大人這話實屬是難為我等啦!今日在場的誰有那個本事呢?”
“哈哈哈,徐老板說的是。只是各位或許沒有那個本事,但是手底下的人也許有呢!”
段銘陸搖了搖手中的茶盅,眼睛慢慢抬起,就是這一個掃視,下面居然還有人抬起衣袖沾了沾額頭的冷汗。
這時一個長相甜美卻總也總透出一股浪蕩的女子站起來說道:“銘陸大人,這圣令可沒說不許豢養(yǎng)墮靈吧!再說了這都什么年代了,本就已經(jīng)是理所當然的共存局勢了,您不會這也要管吧?”
段銘陸嘴角一揚像是已經(jīng)料定了有人會拿圣令說事一般,“蕓姑娘說笑了,我段某人可沒那個本事。既然說到墮靈,我府中也有,此為天下常態(tài),無人干涉,但是擁有靈體的人畢竟會比我們這些普通人有辦法。如今嶙川有禍,便是大家有難,又何必吝嗇呢!”
“嘿嘿嘿嘿,既然這樣,那個東西不是已經(jīng)被逮住了嘛!這么一個人不人魔不魔的東西還留著他干啥,不如殺了一了百了,這也算為民除害了。至于那幾個小娃娃說不定早就被那鬼東西吃了,還費那勁”一個體型偏胖鑲金帶玉的男子提著嗓門說了幾句。
“哼,這就要迫不及待的殺人滅口嗎,你金萬從果然是黑心,什么話也說得出來。”
聽到有人對自己出言不遜那胖男人也是一點就著,對著那人就是一陣怒吼:“年克顯,我念你是個晚輩不同你計較,若再出言不遜,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你可別忘了你們年家可不比昨日了,整個嶙川城誰不知道你爹如何自不量力,滅魑怪不成反受其害,眼下怕也沒幾日好活了,你不在家守著還敢出來胡言亂語,哪里還有一點年家少主人的模樣!”
年克顯也不示弱站起身來就是一陣控訴:“你別忘了,當初你主張取邪靈煉丹,為人治病續(xù)命從中撈取錢財。家父可是第一個出來反對的,當時你懼我年家勢力不得已才做回正經(jīng)生意,莫不是你現(xiàn)在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還在做那黑心的買賣?如今家父被魑怪戕害也定與此脫不了干系?!?p> 見被人猛拋老底,金萬從的額頭冒出些許汗珠,他邊擦汗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休要胡說,我,我金家做的可一直都是正經(jīng)生意,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見在座各位都開始竊竊私語,還時不時的有人對金萬從指指點點,好像他就是劫童案里那萬惡的主謀,金萬從開始面露怯色。但也是時不時的便對指點議論的人惡言相向。
段銘陸表面一副事不關(guān)己可他卻一刻也沒閑著,一邊品茶一邊環(huán)視,像是在聽什么有利于案情的消息,又像是觀察大家的反應(yīng)。最后把目光落在白水月那里,而這位公子更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云淡風(fēng)輕。
段銘陸收了目光,站起身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又一臉和氣地說道:“既然事情的原委還不清楚,那就請大家盡快想想辦法,別讓嶙川城的百姓認為各位名門能有今天的作為靠的全是道聽途說和虛妄猜測的本事?!?p> 段銘陸不愧是混跡官場的好手,三言兩語便把如此棘手的事推了個干凈,說的就好像是如果不能解決問題這些名家在嶙川便無法立足一樣,讓人還非管不可了。
就在大家紛紛表示愿意出手相助之時,一陣嘲笑之聲從門外傳來。
人未現(xiàn),聲先至:“如今可真是世風(fēng)日下,想不到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列為大人竟也無能到如此地步。區(qū)區(qū)一怪也犯得著如此大費周章,真是一群酒囊飯袋?!?p> 聽到有人如此挑釁,大堂之內(nèi)的人也都是一臉沒好氣,就想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沒心沒肺的東西敢在這兒口出狂言。
只見一個少年公子模樣的男子步履輕淺如踏風(fēng)而來,一襲白衣如瀑垂下,外著輕紗金絲竹紋繡衫飄逸如煙,烏黑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微微掀起正好露出整張容顏,公子臉型輪廓與白水月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眼總也含情帶笑,給人一種紈绔的感覺。
說是生了一張俊美的容顏但也分時候,如是不言不語那也確實是個偷心的公子,但這位少爺不僅舉止輕浮,還帶點痞氣進門便挑了一個模樣還不錯的侍女挑了一下下巴:“美人兒,要不要一起喝茶?”
見出言不遜的人來了,可滿屋子的人卻沒一個敢多言,卻都紛紛起身討好般地向這公子連連作揖。
想來也是自然,因為這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青離門主,青千縷。
青離門雖是青千縷親創(chuàng)但也還算不上什么有威望的名家,了不得的是人家是八大仙靈之一青戰(zhàn)的兒子,名門貴族之后,普通人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青千縷進去之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直地走到白水月面前,屈身扶在桌上單手托著下巴,一副忍俊不禁地看著白水月道:“小五公子,你家莊主可好???”說完便是一個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接著邊笑邊用手在水月肩膀上拍了拍:“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御靈山莊著實破費了,本公子今天就替煙雨樓謝過你家莊主了啊,哈哈哈哈哈…。
水月抬眼看著青千縷,嘴角輕輕挑起,眉眼間也是一副不在意,但這滿堂賓客的眼里看到的白水月那含著笑意的眼神里卻滿滿的都是殺氣。
鑒于上門是客也不想與他多費口舌,白水月移開目光,一邊略顯嫌棄的拂去青千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邊淡然說道:“知道千縷你善于算計,不想竟也算計到我家頭上,這筆賬我御靈山莊記下了。不過今日你我即來是客,是不是也該有點客人的樣子,這樣沒有禮數(shù),豈不失了家教。”
見水月如此說教,青千縷也不生氣,之后便收了那輕浮的模樣,起身向正在看戲的段銘陸行了一個禮,繼而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銘陸大人,您今天這樣的做法可實在讓千縷我傷心啊,那怪物乃是我青離門所縛,本想交于大人,合我二人之力了結(jié)了這案子,大人得了名聲,我青離門得了威望豈不兩全。不成想銘陸大人好像并不想和我青離門合作呀?!?p> 段銘陸像是早就料到青千縷會這么說,但還是假意應(yīng)承道:“千縷公子,何出此言呀。只是這魔物非同尋常,他乃尋常之人卻被強制注入邪氣墮為邪怪,這本就不合法制,再加上還有不少嬰孩在他手上,我也是不得己才召集大家共同商議。不知道哪家有人能解決此等麻煩,當然不可傷及作案者的性命,因為此人的口供對本官來說很是重要?!?p> 聽段銘陸這么一說眾人也是只能紛紛應(yīng)承。
而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水月卻說了一句:“聽說作案的人是從甄府擒得,甄大人難道就沒什么話要對大家說的嗎?”
只聽角落里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說:“不…不瞞各位,我家小兒一月不到,常常夜里啼哭,不想?yún)s引來了邪物,幸得千縷公子神機妙算,救了我一家老小,他日必定登門拜謝。”
青千縷也沒聽他說什么自顧自的喝著茶。
“哦?據(jù)我所知甄大人當夜并不在府里,不知去了何處?”白水月再次問道
“下…下官有個小應(yīng)酬…所以就…。”
“甄大人作為這片區(qū)域的募安官,明知如今不太平,夜不歸府,府里竟連個護衛(wèi)也不留嗎??!?p> 見白水月如此的不依不饒,姓甄的竟也露出了一絲緊張之色。
這時年克顯突然站出來說:“水月公子你莫不是懷疑甄伯伯吧?甄伯伯的為人在下最為清楚,不僅正派,心腸也好。想我年家自父親重病便不似往日那般風(fēng)光,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甄伯伯時不時的去探望父親病情,晚輩著實感激。”
見有人替自己說話姓甄的才面露緩色。
“是嗎,那便是我多心了……?!卑姿鲁沁呂⑽⒁恍Φ?。
聽到這些,段銘陸的臉色多少也有一點難看。見眾人不語,也不便再耽誤大家時間:“既然各位已沒有什么想說的,那今天就先這樣,明日本官在斗場等著,還請諸位務(wù)必賞光?!?p> 眾人也紛紛起身向段銘陸示意告辭,便急匆匆地向門外走去。
庭院里,幾株白荷略顯倔強的在秋風(fēng)里擺動,本該清甜的荷瓣香也沾上了一層枯萎的味道。
待眾人悉數(shù)散去,白水月和青千縷才一副悠哉悠哉的從府里走出來,兩處翩翩身影,一前一后。
街上,人來人往。
無論男女,二人似是有魔力一樣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青千縷緩緩走著,像是有意等著白水月。白水月知道他的意圖便跟了上去。青千縷上身微微向后一傾,笑嘻嘻地對水月說道:“怎么,難道沒有什么問題問我?”
白水月微微斜了他一眼,冷冷問道:“誰讓你派人去的甄府,你到底知道多少?”
聽到如此冰冷語調(diào),青千縷也沒了耐心“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啊白小五,就你這種態(tài)度,肯定聽不到真話,你信不信?!?p> 看到面前之人一臉的不懷好意,白水月也懶得再與他多費口舌:“你想說便說,不說我也能猜出幾分。只是這件事頗為蹊蹺,像是有人刻意為之,如此一來單單制造一起小案便能讓半個嶙川的執(zhí)靈者浮出水面,還真是下了一盤好棋。只是想不到第一個被扯進來的竟是你?!笨吹贸霭姿碌难凵裰幸灿辛艘唤z疑慮。
而青千縷才不管他人眼中有什么,他只要知道自己的眼神如何讓人感到不快就好了:“怎么,擔(dān)心我???大可不必。你白水月有的本事我青千縷亦有。待明日好戲上演就全清楚了?!彪S后還不忘提醒一句:“哦…對了,再過一段時日便是我母親生辰,你這次可定要過去,否則她鐵定是要哭的?!?p> “壽禮我已準備妥當,當日便可派人送去,只是你們涸洛府我絕不會踏進一步。”像是聽到了不想聽的事情,水月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青千縷看著那個冰冷的背影搖了搖頭,無奈地說了一句:“兩個冤家,真是一個德性。”
城北的高墻在正午陽光下散發(fā)著古老的味道,這里的一磚一瓦都仿佛留有蕩氣回腸的風(fēng)流往事,只是時光無情總也抹去得太快,所以把現(xiàn)在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不起波瀾的普通。
“幫我查一個人?!?p> “水月公子盡管吩咐?!?p> 白水月用手指在茶桌上寫下一個名字,然后抬眼看向那個為他上茶的佝僂老伯。
歌樓上熏香繚繞,一壺芙蓉,一曲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