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沒多久他又接著敘述。
“我們在他家一住就是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為了給我餞行大哥親自出門打酒,而大嫂也親自下廚給大家準(zhǔn)備飯菜。寧凌幫大嫂燒火打下手,我跟你師父就帶著大哥的兒子在院子里頭玩耍。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月亮才剛爬上梢頭,小娃娃突然尿了褲子,你師父就說他來換尿布,讓我去找一塊新的來,我不知道尿布在哪里于是就去廚房問大嫂。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dāng)我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世間最為不恥的一幕——寧凌和大嫂,這叔嫂二人竟然不知羞恥地抱在一起,做一些男女之間卿卿我我的茍且之事!”
書房里有一剎那極其安靜,靜得連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陸天昊沒有去看身后那白衣女子的反應(yīng),他雙拳微顫,情緒顯然逐漸激憤起來。
“被我當(dāng)場撞破他們的丑事,大嫂就開始哭,求我不要告訴大哥,還說她與寧凌會做出這種事完全只是情不自禁。
她的哭聲引來了你師父,于是就連你師父也知道了??墒悄銕煾竻s覺得這是他的錯,是他不該讓寧凌和大嫂這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為此愧疚難當(dāng)獨自離開了大哥家。
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很黑很黑,大哥回來的時候滿屋子就只有女人和孩子的哭聲,我抱著小娃娃坐在客廳里唉聲嘆氣,大嫂躲在房間里哭,寧凌就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
大哥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擔(dān)心又著急,連手里酒壇子都沒抱穩(wěn)給滾到了地上。
最后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就替寧凌把他和大嫂的私情說了出來,大哥起初死都不肯相信,一再質(zhì)問大嫂是不是真的,可是大嫂就只知道哭,大哥什么也問不出來就只能再去問寧凌,寧凌只說了五個字——‘請大哥成全?!?p> 大哥這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兄弟……果真背著他做出了有違人倫之事!”
那樣的場面,哪怕是時隔二十多年再回想也依舊教人憤慨難當(dāng)。
回憶還沒結(jié)束,故事還在繼續(xù)——
“那天晚上大哥什么話也沒再說,一個人在廳堂里抱著酒壇子坐了一夜,我怕攪得他更心煩就回了客房。
結(jié)果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嫂不知道為什么又開始哭,等我過去一問才知道,大哥竟然趁著天還沒亮的時候抱著孩子不告而別了,只給大嫂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說他愿意成全她跟寧凌,叫她不要擔(dān)心他跟孩子,也不要去找他們,還說希望她跟寧凌將來能夠平安喜樂,白頭到老。
不管這些話是否真的出自他的真心和本愿,終歸在那之后,大嫂如愿以償?shù)丶藿o了寧凌,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取名寧善。
賢侄你可能想像得到?當(dāng)寧凌他們一家三口在安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我的大哥卻還在因為倍受思念與背叛的折磨,終日沉迷酒鄉(xiāng)醉生夢死!我和你師父曾找到過他多次也勸過他多次,終究還是無濟于事。”
故事說到這里陸天昊又開始沉默,又開始嘆氣。
寧家竟還有這段過往,內(nèi)心被十足震撼了一番之后慕容千千下意識追問:“那大世伯他的孩子……”
陸天昊往前踱了幾步,接過她的問題繼續(xù)把故事說完。
“可憐我那小世侄,還沒斷奶就失去了娘親,只能由奶媽撫養(yǎng)長大,我大哥成日里只顧著飲酒買醉,哪里有心情去管一個孩子?
再后來這樣頹廢的日子過得久了,我大哥的性情也就慢慢跟著變了,他開始變得狂暴嗜血,不再像以前一樣行俠仗義而是到處跟人打架生事,只要一打起來就一定要殺死對方才肯罷休。
很快在江湖上他的名聲一落千丈,連帶著跟他交情比較好的人也都受他牽連被大家嫌棄。你師父一向重視清譽,自然不想因此跟著一起臭名昭著,于是就又一次地找到大哥,苦口婆心地勸解他改邪歸正。
可是那時的大哥因為長期忍受那段過去的煎熬,再加上沒日沒夜的醉酒,他根本就已經(jīng)得了失心瘋,完全喪失了理智!
不錯,他瘋了,所以才會突然間變得喜歡濫殺無辜!你師父本想讓寧凌幫他把這病治好,可是哪里想到,那寧夫人,也就是我們原來的大嫂,竟然完全不念及她和大哥當(dāng)年的夫妻情分,以害怕大哥會傷害寧凌為由,死也不肯讓寧凌去給大哥診治!
而那寧凌,我那三弟,竟也真就聽了他夫人的話,回絕了你師父的請求。
最后大哥狂性大發(fā)又要去殺人,你師父屢次勸阻無果,無奈之下只能跟大哥動起手來,結(jié)果有一招大哥沒有及時躲開,竟就這樣直接死在了你師父的手里!
自此之后,江湖上少了一個暴徒,多了一位寧神醫(yī)和一位珠落閣主,一切,終于暫時恢復(fù)了安寧。”
故事終于講完,書房里片刻之間寂靜無聲。
半晌后慕容千千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所以照你這么講,滅寧家滿門的人應(yīng)該就是大世伯的兒子?他想為他爹報仇,所以就干脆殺了寧家滿門,包括他的生身母親?”
陸天昊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負(fù)手于后又開始踱起步來。
“十年前那孩子也才不過十四五歲,哪里有什么本事滅寧家滿門?”他踱了幾步便停下,“至于那兇手是誰你就不必再查了,本相早已把這件案子的案宗全部焚毀,你是查不到半點線索的。”
案宗被毀?怪不得十年過去還不能結(jié)案。
“你為什么要包庇兇手?”慕容千千詰問,“你就不怕別人因此懷疑到你頭上?”
“本相行得正坐得端,對于沒做過的事情我有何懼?”陸天昊不屑說罷,神色一轉(zhuǎn)又冷峻道,“當(dāng)年寧凌把我大哥害得那么慘,本就罪大惡極死有余辜,若非我是他的義兄,我必要親手殺了他為我大哥報仇!”
他冷怒地哼了一聲,又接著說。
“好在十年前終于蒼天有眼,他寧家滿門被屠,我在聽聞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手叫好,這本來就是他寧凌該有的下場!”陸天昊咬字很重,語氣忿忿不平,“那兇手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替天行道何罪之有?本相當(dāng)然要對他網(wǎng)開一面!”
堂堂一國丞相竟為了泄私憤私自包庇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盼著寧凌早死,有多恨不得那個殺死寧凌的人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