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此人也是追過來的,卻把要抓竊賊的鄭琰玉當作竊賊抓了,鄭琰玉覺得自己踩這一趟渾水真是不值當,這是造化弄人、命運玩笑啊。
那人順著鄭琰玉躲避閃身的方向就一步跨進,身體朝著鄭琰玉的身體這邊逼近,就氣勢來說,那是相當?shù)膹姍M。
“休得嘴硬狡辯!等我打得你痛了,你自然就會認!”
這話說得也實在是太為無禮了一點,鄭琰玉脾氣不差,聽了這話也是心中無名火起。他本想跟他和平地解決誤會,結(jié)果這人一根筋,真當他是好欺負的怎么的?還說來抓賊?鄭琰玉方才盯著那賊人追了一路的時候,可沒看見這人的影子!
幾步逼近鄭琰玉,他的第三拳已經(jīng)捏在手里,看著就要把鄭琰玉釘死在這里,想來他心里面認定了鄭琰玉是那個“嘴硬”的竊賊。
兩步退后的鄭琰玉也跨好了馬步準備要硬接這一招,直拳要接其實并不難,不過前提是你的反應速度要跟得上他的拳速。
“真正的小賊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跑遠了,你若不信,大可與我一同去追,說不定還能來得及?!?p> “別做無謂的努力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p> 他想來是認為這“竊賊”現(xiàn)在無路可退,又不想與自己硬碰硬,所以還要說些話來干擾自己思緒,以圖求生。
“你這人真是……”
鄭琰玉只能無奈地搖了搖腦袋,他快被這人氣死了,固執(zhí)己見,還帶有幾分的自大,便心想:“好啊,那便打啊,正好讓我試試你的功力。”
鄭琰玉眼神漸漸堅定起來,把這個不速之客鎖在視野里面。
腦子不好使的人,就是需要被揍醒的。
那人口中悶哼一聲,第三拳轉(zhuǎn)瞬就已經(jīng)是到了鄭琰玉眼前,鄭琰玉掄起雙手,將手掌合于胸前,將這一拳離胸口前半寸之地挾住,另外左腳同時提起,折起來,一個沖膝就要撞向那人小腹。
他看著鄭琰玉提起的膝蓋,居然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誒?這似乎是一招很熟悉的應對方式,不過那人也只遲疑了一瞬間,下一瞬,他就在被兩只手挾住的拳頭上再加力,愣是在方寸之間將已經(jīng)被擋住的一拳又擊了出去。
鄭琰玉左腿提起后下盤本就不像之前的穩(wěn)固,在察覺到對方陡然加力后,他臉色也是一變。
這后來的一拳,在沒有距離的加速之下,力道竟然還如此之大,以他現(xiàn)在腳下無根的狀態(tài),是根本擋不住的。
這一拳到鄭琰玉胸口時,正好鄭琰玉也一膝頂?shù)綄κ值男「固?。二人碰撞過后,誰也沒有占到便宜。鄭琰玉捂著胸口后退幾步,沒想到此人打起來這么瘋,全然不管下身來的攻擊,反而是用以打還打的方式來要跟你扯個平手。
這邊胸口發(fā)悶,那邊腹部絞痛,不過兩人很快都又調(diào)整好內(nèi)息,準備再重新來過,幾步往前沖,就又纏斗在了一起。
事實上剛才那一回合,算是兩相抵敵了,這一拳強橫無匹,還包含了寸勁;而鄭琰玉那一沖膝,又何嘗不是勢在必得的一擊呢。
他本來以為鄭琰玉只是個小毛賊,即使厲害之處也只會在逃跑與輕功上,所以上來便是沒有章法地直接用硬拳錘了過去,所謂“一力降十會”、“無招勝有招”便是如此。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也是一把好手,他與鄭琰玉又斗了十來回合,越打越感覺到對方的不凡,絕對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拿下的對手,而且看起來他的武功看起來更加的熟悉,像是……
軍中戰(zhàn)法?
所謂“軍中戰(zhàn)法”,即是在軍隊里面推廣、提高士兵彼此之間配合度與單兵作戰(zhàn)能力的武藝,多是以迅速制敵、保全自己為目的的拳腳格斗術(shù)與刀劍槍矛等兵器的使用技術(shù),也分為不同種類、不同品級。
鄭琰玉一身的本事都是在西北邊軍中錘煉而成,雖然也經(jīng)過十年江湖的打磨,但他的俯仰抬舉之間依然還是處處都透著軍中戰(zhàn)法的影子,因此之前鄒鴻才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招式的來源。
拳腳之間來來往往,那人也越來越覺得鄭琰玉的拳法套路相當熟悉,帶有濃烈的軍隊風格。而碰巧他的武藝也是傳承自軍中戰(zhàn)法,還是品級最高的那一種。
對方小臂往上一格,擋住了鄭琰玉劈過來的手刀,順勢往后一撤跳開,不復剛才的強橫攻勢了。
“莫不是遇上了同袍?那今兒個又是誰發(fā)大水?沖了誰的廟?此人武藝不俗,看年歲又比我長好幾年,該不會是哪個地方的參將……”
不過在他眼里,就算是參將也算不得什么,他的地位,給參將也不換。
他心想:“還是先問清楚吧”,伸手向前虛擋,意思是我們暫且停手,道:
“且住,我看你拳腳之間都是當兵的招式,你是哪一部分的?”
鄭琰玉聽他這么問,表情也明顯地變了幾變,神情明顯松弛了下來,答道:
“軍隊里么……我早已經(jīng)不是了?!?p> “嗯?”
那人顯然不是很明白“早已經(jīng)不是”該如何進行理解,不過聯(lián)想了他今日的行為,他自然而然地就把這句話理解成了“因為有劣跡,所以不能在軍隊里繼續(xù)呆”。
就算鄭琰玉不是因此被攆出來的,當街行竊也是丟了軍人的臉,他的腦袋里總是先入為主地看不起鄭琰玉,便開口冷嘲了他一句:
“好啊,想不到我大鄭國的軍隊之中,也會有你這種敗類?!?p> 鄭琰玉卻沒有因為這個動氣,不過是“敗類”二字罷了,他早就不在乎。
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的功夫是來自軍中的高級搏擊術(shù)。不過說實話,軍中戰(zhàn)法都以實用為主,目的是塑造能征善戰(zhàn)、戰(zhàn)之能勝的強大士兵,因而就淡化了每個人受其天賦的影響,比起其它的武功種類來說,缺少了許多的可發(fā)展性。這些都是鄭琰玉離開軍隊以后經(jīng)受歷練才發(fā)現(xiàn)的道理,他自以為若是現(xiàn)在對上了與十年前的自己武藝相仿的對手,自己肯定是會強過他們。
不過在與這個人過招時,鄭琰玉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是他從前與軍中戰(zhàn)法對戰(zhàn)時從來沒有的感覺,鄭琰玉覺得此人也許會是一名現(xiàn)役的高級軍官。
“呵呵……敗類么,你這么說確實也沒錯?!?p> 鄭琰玉又回想起那一天,山脈、邊關(guān)、戰(zhàn)旗、軍營,通通都灰飛煙滅,那些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和物,一個都沒有留下。
自己茍活十年,與敗類相比,那也沒有什么兩樣。
對面聽來越聽越氣,覺得鄭琰玉這句話其實是在不懷好意地揶揄自己。
“那我今天就是要把你這樣的小賊給收拾掉,好好地清理一下門戶?!?p> 鄭琰玉眉頭微皺,從方才一見面,這人就一直“小賊”、“小賊”地叫自己,怎么跟他說都不聽,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毛病。
“閣下,得饒人處且饒人,方才已經(jīng)已說過,在下并不是竊賊?!?p> “哼!死鴨子嘴硬?!?p> 對面的脖子一梗,鄭琰玉白眼一翻。
“嘁……無藥可救……”
兩人各自罵了一聲,就兩三步地又沖到中間,直接開打,你來我往,拳腳都不曾歇著。
現(xiàn)在才是真正動了氣,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在這逼仄的小巷子里面,兩人都使出渾身解數(shù),打得難解難分,而那個他們真正要抓捕的盜賊,現(xiàn)在早都不知道竄到了哪里了。巷口的那邊,現(xiàn)在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幾個人,其中的一個就是那個穿著體面的中年失主,另外的幾個都是一開始追了上去、但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氣喘吁吁地被甩在后面的人。
這失主跑到巷子里,見居然是這兩個人在互相掐架,呆了一下,忙上前勸道:
“兩位英雄?出了什么誤會?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那失主也納悶,本來都是來捉賊的,怎么這兩個人反倒打起來了?
對面咬牙切齒,只顧拳腳朝著對面招呼:
“這人便是竊賊!”
鄭琰玉躲閃之余反擊,也極不服氣地反問:
“你幾時看到我是賊?”
真的是莫名其妙,鄭琰玉氣急,對面卻又來了一句:
“你自己都說自己是敗類了?!?p> 真是個嘴臭的家伙,鄭琰玉都要氣笑了。
只能搖搖頭,鄭琰玉心想:我今日便要教你知道,什么叫做“以禮待人”。
那失主見自己也勸不住二人,急得滿頭大汗,他倒不是怕這兩個人誰打著誰,他是急自己那錢袋,里面可都是真金白銀吶,現(xiàn)在就越跑越遠了。那幾個跟他一起來的人也只好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們體力都耗得差不多,也不敢上去勸架。
局面有些混亂,氣頭上的兩人誰也不肯相讓,那失主急得在旁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抓耳撓腮,此時從巷子的另一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你們二人,打夠了沒有?鄭兄啊,你怎么跑來捉賊,卻反倒被人捉了?”
鄭琰玉一拳揮出,看也不去看那人一眼,不服氣地反駁道:
“少說些風涼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被人捉了?”
別人不識得,鄭琰玉卻識得,這分明就是鄒鴻的聲音。
鄒鴻不語,又戰(zhàn)了良久,側(cè)身躲過對面拍過來的一掌,鄭琰玉身上的氣息漸漸有點散亂。他暗感自己可能會處于下風,于是朝著鄒鴻聲音傳來處大喊一聲:
“還不來幫忙?”
鄭琰玉回過頭來把對面的一拳擋住,心里面有些焦急,
“這老鄒,總是弄得神神秘秘,還抻著干嘛啊?”
對方在聽了這句話后,心下一驚。
“難道這竊賊還能有同伙?”
僅僅一個人就已經(jīng)如此不好收拾了,要是再來一個,那么……
“幫忙?”
鄒鴻干笑了兩聲,他笑的聲音越來越近,不過眾人依然是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出現(xiàn)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