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風(fēng)已經(jīng)有些凜冽了，陳一羽怕冷，她下了班就一路狂奔回去，她緊緊抱著自己，讓衛(wèi)衣裹得更緊。
回到宿舍，她覺得更冷了，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室外都比室內(nèi)要暖和。
“小羽，你到哪了？”手機(jī)里是周袤的聲音。
“周師兄，我回到宿舍了，我換件衣服就過去?！?p> “好，他們都到了，你來的時候注意安全，不用著急！”
陳一羽跟周袤約好，今天要見他的合伙人，據(jù)說都是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她揣度，她應(yīng)該是認(rèn)識他們的，起碼都是有照過面。
今天下班有點(diǎn)晚，讓他們等了很久，她深感歉意。
她慌亂從衣柜里找了一會，拿出一件白色高領(lǐng)毛衣，她猶豫著該搭配淺卡其還是黑色的褲子。她很著急，畢竟讓師兄師姐們等她一個小輩是件不禮貌的事。
早上她出門出得急，隨便套了件休閑的衛(wèi)衣就出門了，中午的時候，周袤告訴她今晚他的朋友想見見她。
這時，她的手機(jī)強(qiáng)烈震動著。她露出不耐煩，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打電話過來?。?p> “陳一羽，你給我出來，立刻！馬上！”左鋒的聲音，傷心，霸道，還有點(diǎn)小孩子氣。
他喝酒了？就在她疑惑的時候，左鋒發(fā)了一個定位過來，是一個酒吧。
現(xiàn)在剛好21點(diǎn)，她所在的地方跟他的可是距離一個小時的車程！一向穩(wěn)重的他，現(xiàn)在像個孩子一樣要求她出現(xiàn)，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她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可是，她又答應(yīng)了周袤，如果她爽約了，那師兄的朋友該怎么想她?。?p> “周師兄，對不起，我去了了。我朋友出了點(diǎn)事，我得過去看看他?！彼龖?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在左鋒和周袤之間，她選擇了左鋒。周袤的朋友什么時候都可以見，可是左鋒現(xiàn)在很難過，她不能不管他。
“嗯？”周袤的聲音里有些遲疑。
“對不起，你跟我向他們道個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好嗎？”她愧疚，卻又不得不這么做，語氣里是軟糯的懇求。
“好！”
酒吧里，充斥著嘈雜，燈光昏暗，她好不容易才認(rèn)出左鋒的背影，她在他旁邊坐下。
他喝得爛醉，正趴在桌子上，十幾瓶啤酒瓶零散地放在桌上。
她從來不知道他那么能喝，很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喝了兩杯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左鋒似乎感應(yīng)到陳一羽的到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
他艱難地睜開朦朧的雙眼，難過與可憐，此時他的模樣像極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可是他的眼里還藏著別的情感，像是見到救命稻草的感激。記得這個眼神，她6年前也見過這個眼神。
陳一羽真想像撫摸小狗一樣安撫著他，她猶豫片刻后，還是把抬高的手放下了。
“老大，你來了?！标愐挥饝{著嘴型，辨認(rèn)出他說的這幾個字。
她想起了他們初中畢業(yè)的那個晚上。
桌面上放著各種零食，陳一羽的班長還搬回了兩箱啤酒，分別放在男生的桌上。
明天之后，他們都得各奔東西了。所有的人，活潑的、文靜的、矜持的……都在今晚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盡情狂歡。有人一桌桌舉杯，喝的不管是酒還是茶，誰都不介意，都高興地鬧騰著。
“老大，你暗戀班上的哪個人??？暗戀就趕緊去表白吧，以后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jī)會見面呢?！弊箐h說。
“幾乎都是我們鎮(zhèn)上的人，鎮(zhèn)子就那么大，還怕見不上面??？”陳一羽不以為意。
左鋒沮喪地看著她，在她眼中，似乎只有兄弟和夢想，別的她都看不上。
“鋒，你是不是暗戀我們班的某個人??？告訴我咧，我給你保媒！”
“切，用得著你，情場高手出手，哪一次不是馬到功成！”左鋒嫌棄地說。
“是是是，我們鋒最厲害了。你最好別折在某個女孩手上，看我到時怎么奚落你！”她抓起一塊餅干送進(jìn)嘴里。
陳一羽想起左鋒情場上的斑斑劣跡，就不免為那些可憐的女孩惋惜。他人特別好，做兄弟最佳，可是當(dāng)男朋友的話，就算了吧！
“哼！”
左鋒懶得搭理她，她一尋到機(jī)會就教訓(xùn)他。在他面前，她老是一副大姐頭的樣子。
“鋒，咱們?nèi)ズ染瓢?！”梁若飛說著就把他拉走。
左鋒回頭看了陳一羽幾眼，她擺擺手，不由地笑了。
她那時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他們一起對酒當(dāng)歌，可是他們對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女孩子不能喝酒”，所以在聚會上，她能喝的只有茶和飲料。
接近晚會結(jié)束，她看到左鋒趴在桌子上，桌面地上都放著幾個空的酒瓶子。出乎意料地，兩箱的酒根本不夠喝，班長又出去買了兩箱回來。
她想:看來男生們今天真的是玩瘋了。
“阿飛，你們怎么讓鋒喝那么多酒？待會我看誰把他抬回去?！彼f。
“他沒有喝多少，就喝了兩杯半，還有半杯沒喝完呢。”梁若飛指指桌面的半杯啤酒，接著他晃了晃左鋒，說，“鋒，你別裝醉??！你還有半杯沒喝?！?p> 陳一羽皺眉，左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梁若飛，趕緊求饒:“等一下再喝，等我醒醒酒先。”
“不行不行，趕緊喝，你的酒量才沒那么差勁?！绷喝麸w不同意。
“好啦，我?guī)退??！标愐挥鹉闷鹉前氡疲罋獾匾伙嫸M，連眉毛都不皺。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苦苦的，一點(diǎn)兒也不好喝。她不懂為什么男生們都喝酒，但凡聚會，他們都少不了酒。還是女孩們的聚會好，是可口的餅干和飲料，全是能促進(jìn)多巴胺分泌的甜食。
“鋒，你還好嗎？”
她放下一次性杯子時，被左鋒此時的目光震住了，惺忪的眼里藏著感動和委屈。左鋒何時向她示過弱？可是，她此時真的看到了弱弱的左鋒。
她淡淡一笑，他只是醉了。
……
酒吧里很吵，上了一天班，又搭了一個小時的車，她又累又暈，嘈雜的環(huán)境讓她變得急躁。她想要趕緊逃離這里。
“還能走嗎？我們換個地方！”陳一羽揉揉太陽穴，大聲地問。
她扶著他，有些吃力，還好他沒有醉得站不穩(wěn)。這個以前跟他一般高的男孩，現(xiàn)在都快比她高一個頭了。
他早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hù)的小男孩。以前的他只會逞強(qiáng)，凡事都不甘示弱，爬山不愿落在她的后頭，騎車也不愿落在她后頭?？墒?，現(xiàn)在的他是真的有強(qiáng)硬的臂彎去保護(hù)別人了，倔強(qiáng)的小孩長大了。
曾經(jīng)的她，想要成為他的騎士，渴望保護(hù)他、幫助他?？墒牵F(xiàn)在的她沒有這個能力了，弱小而尊貴的王子長成國王了。
“你還認(rèn)識回家的路嗎？”
他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酒吧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她把他送回去。她把他丟進(jìn)衛(wèi)生間，確定他不會吐了，才把他拖回房間。
他閉著眼，躺在床上，平靜的呼吸，憂愁的臉慢慢舒展開來，此刻只剩下安靜。
她討厭喝醉的人，尤其是醉后還會吐的人，吐出的異物極其惡心，一股難聞的味道。
他醉了以后很安靜，不會耍酒瘋，不會酒后吐真言，就靜靜趴著，一動不動。
“明天睡醒了，給我電話！”她關(guān)了房里的燈，也不管這個醉貓聽沒聽到，只顧說了就出門。
外面的大門合上的那一聲響驚醒了左鋒，他睜眼看著了一眼門，又慢慢地閉上了。他哪那么容易醉，這些年來他練就了千杯不醉，現(xiàn)在只是喝多了，頭有些痛，心有些痛，不想說話。他還以為陳一羽會留下照顧他呢，結(jié)果就這么把他丟下。
她的身上透露著生人勿近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嗎？上次見到她還沒有那么冷漠啊，這短短的兩個月，是怎么了？
陳一羽毫不猶豫地走出左鋒的家，本來她可以在他家的沙發(fā)上打發(fā)一個晚上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她的這二十來年都活得太清楚，她把他當(dāng)兄弟，卻沒有忘記異性的區(qū)別。
她在附近找家賓館，湊合住一個晚上。
“吳師兄，什么情況？”她給吳鈺發(fā)了條信息，她得確定她的缺席會不會給周袤帶來困擾。
“你慘了，我們等了你兩個小時，你竟然放我們鴿子?！眳氢曊f。
她微微皺眉。她想了想，還是沒有給周袤打電話。吳鈺最喜歡危言聳聽，她不能全信，至于詳情回去就知曉了，其他的等回去再跟他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