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傻子阿三（2）

　　擦拭掉灰塵，墻壁上新繪制的金烏鳥雖然只完成了一半，但看得出修復(fù)人運(yùn)筆的功底，如此粗糙的墻面，用簡陋的毛筆居然描摹得出鳥兒身上的每一片羽毛，只怕最優(yōu)秀的畫家也做不到這般栩栩如生。阿三看著暈染了金光的羽毛，如癡如醉。

　　“你們看，多美啊?！?p>　　人們卻皺起腦門：“真的是金烏神嗎？是不是哪個不得志的畫手來這里涂抹？”一片議論聲中，居然還有個石材匠人伸出手指想摸一把顏料未干的繪圖，瞧瞧到底是什么材質(zhì)。阿三沖上去一把打掉那人的手，瞪圓了眼睛：“還沒干！別摸壞了。金烏神畫的，你敢碰？”石材匠人當(dāng)然不相信是金烏神畫的，可不知為什么，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僅沒有反駁，還退縮到了一邊。

　　阿三是人們口中的傻子，是街上破要飯的，他就有如此威懾力嗎？還是說腳踏在廟宇的地塊上，等同進(jìn)了金烏神的直轄領(lǐng)土，任何人都不可、也沒有膽量放肆呢？

　　人們終于開始認(rèn)真討論這個問題：街邊廢棄很久的廟宇究竟是誰修復(fù)的。

　　“好像不是太史府，”每天都往太史府運(yùn)送新鮮蔬菜瓜果的人向大家說，“我打聽過，太史老爺沒有任何動靜?！?p>　　“應(yīng)該不是太史老爺。”有人跟著應(yīng)和，“如果是太史府主修的，太史老爺早該全城宣揚(yáng)啦?？赡銈兦?，為什么要在晚上悄悄地修？”

　　“那就是金烏神啦！”

　　質(zhì)疑的聲音依舊存在：“可如果真的是金烏神，修廟的速度也太慢了吧。他不是神馬？不是應(yīng)該威力無窮嗎？一揮手，整座廟眨眼間修好的那種啊。阿三，你說是不是？”

　　阿三眨巴眨巴眼睛，左看右看，答不上來。

　　“真的是金烏神嗎？阿三，你親眼見到金烏神了嗎？”

　　問的阿三直撓頭。

　　“不是金烏神吧，”有人十分不相信，“咱們都沒見過金烏神，拿東西到底存不存在呀?！?p>　　“可咱們沒見過，不能說金烏神不存在?！?p>　　人們深吸一口氣，證明金烏神存在與否，這是個艱澀難探討的玄妙問題。

　　“會不會是哪個虔誠的信徒呢？”

　　“對對，這個倒有可能?！?p>　　“我還是弄不明白，為什么晚上？為什么怕人見到一樣悄悄修？這本來是好事呀，為什么不叫上我們一起？”

　　廟宇修復(fù)這個疑惑，在人們心中持續(xù)了很久。終于，有些人安耐不住好奇，跟著阿三一起，大半夜不睡覺，專門趴在廟宇門口觀察，其中一個還拿了個籮筐和一捆麻繩網(wǎng)，準(zhǔn)備見到化身金鳥的神靈時，跟逮麻雀一樣把他給抓住。

　　阿三立刻跳起來，做出一副極力保護(hù)的姿態(tài)：“你們居然敢抓金烏神？哼，他才不會輕易給抓住?！?p>　　其他人笑了，逗他：“別沖我們來呀。你不是一直想要金烏神來風(fēng)臨城嗎？萬一來了一下，立刻就走，再不回來，那可怎么辦？我們是幫你讓金烏神永遠(yuǎn)留下?！?p>　　阿三費(fèi)力地轉(zhuǎn)動腦子，不知是他意識不到這等同于瀆神，還是他太想看看金烏究竟長了什么模樣，神差鬼使的，居然覺得是個很好的主意。

　　這座不大不小的廟宇有著同樣的破敗，位于琉璃小作坊旁側(cè)，兩者之間只有一墻相隔。

　　阿三等人趴在矮墻后面，腳邊是剛剛清掃出來的一塊空地。這里原本是琉璃作坊堆積殘次品的地方。阿三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琉璃片，流光四溢，照的出自己的影子。他就盯著琉璃片中自己的模樣看上許久。

　　夜色降臨了。街上挨家挨戶，十分有默契地早早熄了燈，沒什么人像往常一樣出來散步走動。實(shí)際上，大約所有人都醒著，心里想著的也基本上是同一件事情。阿三他們幾人，能抓到金烏神嗎？

　　那可是傳說中的金光閃閃的神靈呀。

　　阿三跟其他兩人一樣，心里咚咚敲鼓。

　　“怎么還沒來？”他安耐不住焦急，壓低了近似沙啞的聲音。

　　“你傻呀，天色還沒全黑，肯定不會現(xiàn)在出來?！?p>　　“哦?！?p>　　過了不到十個數(shù)，阿三又安耐不?。骸艾F(xiàn)在呢？”

　　被問的人快煩了：“閉上嘴別說話啦，再出聲音，金烏神就給嚇跑了?！?p>　　阿三使勁兒把上下兩片嘴唇往一起擠。

　　過了一會兒，第三個人見依然沒什么動靜，靠著矮墻點(diǎn)起煙袋，小聲問：“你們說真的有金烏神嗎？我聽爺爺講起來過。我爺爺說他見到那時候的太史老爺請來金烏神，整片東海都是金光燦燦?！?p>　　第二人道：“沒親眼見到，我不信。你隨便找個酒樓聽聽說書先生，講的更是神奇?！?p>　　“你不相信有金烏神，為什么還要跟我們一塊兒來抓？”

　　“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在修廟。如果真的跟大家說那樣，能第一個看看也不錯?！蹦侨撕俸傩α耍骸耙钦婺芤姷剑揖鸵獑枂枺骸?，你真的存在呀，都說你每六十年來風(fēng)臨城一次，怎么用了這么久才來？你身上的金羽毛能不能拔一根給我？值不少金子嘞?！?p>　　聽了的人哈哈大笑：“原來你就想拔羽毛啊，夠得著么?！?p>　　那人指了指安放在廟中的大籮筐以及撒了一路的小米：“所以要這個?！?p>　　“捕麻雀的法子，抓得到金烏神嗎？”

　　“試試唄。嘿嘿，別人都說只有太史老爺才有資格跟金烏說說話，今晚上，倒是咱們幾個搶險(xiǎn)了。你呢？見了金烏神，你想說些啥？”

　　這人十分認(rèn)真道：“我想問問他，風(fēng)臨城還能不能繼續(xù)呆著。你們都聽說鬼敲城門和鬼車進(jìn)城的事情了吧。還有太史府里出現(xiàn)金魚的怪事?！?p>　　“聽說啦。十年前不是有東海金魚族被滅嗎？亂石山真的復(fù)活了嗎？”

　　“我不知道。所以想問問金烏神——”他一口一口抽著煙，“風(fēng)臨城還能不能住人。”

　　“喂，阿三你呢？你不是一直喊著金烏神要來了嘛。今天見到，你都想說些啥？”

　　阿三還在癡癡盯著琉璃片，緊緊閉著嘴巴，好像害怕自己一出聲，金烏神就逃掉了。